67

惡魔張開嘴, 一道岩漿從他的口中噴出，略渾濁的透明羊水瞬間被點燃，但浸泡在火焰中的惡魔生長速度反而進一步加快, 他一把拽斷了臍帶，張開嘴, 大口大口的吞噬起了火焰, 很快他就成長到雙腳踩在了地面上。

突然，惡魔将手指刺進了自己的眼眶, 被他拉出來的眼球上, 兩條銀色的細蟲扭曲着身體。他的掌心火焰翻湧, 燒熟了自己帶蟲的眼球，随後這顆眼球被他一口塞進了口中，失去了眼球的漆黑眼眶裏也開始流淌岩漿, 最終凝固成了一只鮮紅的形狀仿佛變色龍眼珠的假眼。

惡魔長得越來越大了，開始拉扯橄榄肉的外皮，并且動作越來越大, 但又漸漸的變得緩慢，仿佛外皮變得越來越沉重。他的腰彎了下來, 嘴巴大張, 像是呼吸困難的病人，他用盡了力氣, 身體卻也只能移動很小的幅度，并且越來越小。同樣變小的, 還有被點燃的羊水燃燒的火焰……

從外邊看, 凸起血管密布的橄榄肉，先是随着惡魔的撕扯扭曲了幾下，接着, 橄榄肉恢複了平靜，又過了一會，橄榄肉像是被剝開的香蕉皮一樣，分成幾瓣裂開了，在它裂開的中心只有一層軟下去的帶着角的惡魔皮。

空氣中突然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蚊，蚊子飛在一起，變成了血紅色的蟲子，它們從空中掉落，一條疊着一條變成一個小團，小團又滾在一起，聚攏成更大的存在，漸漸的變成了一頭用蟲子組成的鹿，這頭鹿走到惡魔的那些零碎的上方，它的肚子裂開，一條條蟲子勾出地上的皮和心髒，将這些零碎拽起，收進了鹿的腹部。

萊昂的眉頭皺得有些緊，吞噬了惡魔的因子發生了一些他說不出來的奇妙變化，它們依然在他的控制中，只是從極其熟悉變得有些陌生，所以這些變化也讓他第一次感覺有些困難。

鹿的體表蠕動着，變成了一頭渾身赤紅的雄鹿，又過了一會，它的體表紅白交織，慢慢的，終于變成了一頭白鹿。白鹿跺了兩下蹄子，開始奔跑，一開始速度有些慢，腳步有些踉跄，但終于越跑越快！它離開後，一群哭啼啼的巨鼠人把剩下的橄榄肉的皮收了起來——它們會把它送到羅瑟琴大道的下水道去。

當那頭白鹿沖出下水道的時候，萊傑爾和他的學生們還沒離開，誰都沒想到從那種肮髒的地方會沖出那麽一頭美麗的，而且一看就強大無比的動物。

“下水道裏還有其它強大的生靈！”

“真是那兩個古怪惡心的半魔人崽子救的我們嗎？”

“你們才是讓人惡心的吧？能力和身體的弱小可以通過鍛煉讓自己變得強大，但如果心靈也是個廢物，那就真是廢物了。”

“你說什麽？！”

“我覺得他說得沒錯，你們就是一群可笑的白癡。”

剛安排了人回學校求救的萊吉爾，不得不先解決學生之間的矛盾，雖然他也覺得其實一部分學生說得沒錯，有些人就是傻子！

赫爾塔大主教正在對着如鏡面的湖水化妝，手邊放着花樹神大主教不久前送給她的一套二十五支口紅——口紅的制作并不困難，赫爾塔大主教的這些口紅都用貴金屬制造的外殼，每一支都點綴着不同的花樣。

她的身後還站着兩個人，一身基佬紫并且正在熱切追求赫爾塔大主教的光明神大主教莫裏斯·奧格斯格，還有一位，穿着白底金紋神袍的太陽神大主教賈利德·納特：“我以為自然之神應該是崇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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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神當然是崇尚自然，而愛美的天性，是大多數智慧生物的自然天性。否則您也不會戴着一個至少有五斤重的金冠。”赫爾塔大主教嫌棄的瞥了一眼納特大主教，扭過頭用更熱切的目光緊緊盯着他手裏現在拿着的這支綠色的口紅，“比起那種金燦燦的庸俗，還是這美麗的色彩，更加的自然！簡直是衆神的賜予！”

“你的美麗才是神的賜予，赫爾塔閣下。”奧斯格斯大主教适當的恭維着，給了納特大主教一個絕對稱不上光明的，陰森森的笑容。

赫爾塔大主教對奧斯格斯大主教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奧斯格斯大主教一臉幸福得就要融化的表情。

“我已經厭倦了等待，我要見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半神！”納特大主教敲了敲他那根絕對比頭冠要重得多的金精權杖，他甚至沒用什麽力氣，只單純是這權杖的重量，就讓原地多了一個深坑。

“我也厭倦了每天都看見你的臉。”自然之神大主教果然十分的自然，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更厭倦了我的大教堂每天都被你敲出無數的洞，我的鹿差點扭傷它們的蹄子。”

“那就讓我見到他！”

“所以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他。”赫爾塔大主教憤怒，但她又覺得這對話有點味道不對，怎麽像是分開小情侶的額度繼母說的話？把這糟糕的想法扔到腦後，赫爾塔大主教看了看她手裏的口紅。因為剛才太猛，她把口紅一把捏碎了……現在她的最愛，已經在她手上死無全屍。

納特大主教沒看出赫爾塔大主教的悲哀和憤怒，他還在揮舞着沉重的權杖咆哮着：“你！惡魔！”

“惡魔！”

這不是三位大主教開始互罵了……他們互罵不會用這麽單純的字眼，而是他們真的感覺到了惡魔的氣息。三人一起沖出了葡萄藤大門，一頭胸腹部的毛越來越紅的白鹿就站在大街上，看見他們的瞬間，鹿炸開了，地上留下了一張彌漫着硫磺味的惡魔皮，皮裏還包裹着一顆紅彤彤的仍舊在跳動的心髒。

萊昂和艾爾迪把東西大多數都賣了，得到了兩張銀行的彙票和一小袋金幣——否則帶着兩大箱金幣招搖過市，那是真的要被搶了，雖然這次回去還是有人盯上了他們，不過都是有來無回。那塊大魚的魚骨頭，萊昂只賣掉了幾根魚刺，剩餘的大部分他們都留下了。

因為萊昂聽見有人小聲議論，說這個東西磨成粉加進金屬裏，可以制作上好的铠甲。那個魚的頭骨也确實十分的堅硬，就算不煉制，整個拿來給艾爾迪做盾牌也是沒問題的。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家庭教師希爾保特小姐不在——被告知今天兩人要出去的時候，她也表示今天恰好可以外出購買一些日用品。但家裏還多了一個人，循環騎士的小隊長，莫裏菲奧騎士，已經在這等着了。

“赫爾塔大主教有事詢問。”莫裏菲奧隊長雙手遞過了一朵喇叭花。

兩人只是在交接中，萊昂還沒接過那朵花呢，喇叭花裏就傳出了赫爾塔大主教的聲音：“你們在下水道除了這個東西之外，還發現了什麽？”

“暫時沒有其它的發現。”

“……還記得上次冰凍鐵樹區的事情嗎？”

“記得。”雖然覺得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幾個月，這一年還沒過去呢，怎麽可能忘記？

“這件事造成的損失雖然巨大，邪.神也一向腦子有問題，很難用邏輯去思考，但這件事也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它突然爆發出來，看起來嚴重但實際上并不超出狄麗爾城高階覺醒者的能力範圍。”

“是障眼法？”

“很可能是障眼法。現在，在狄麗爾城發生的各種高等級襲擊事件，早已超出了正常範圍。我們要組織一群人正式探查下水道，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我準備跟艾爾迪去上學，狄麗爾城術法學院。”

“要我幫忙嗎？”

“不，應該沒什麽麻煩。”

“好的，你們注意安全，有什麽覺得不對的事情，可以像今天這樣來找我。”雖然……雖然今天鬧得有些大，但主要原因不在萊昂，而在那個該死的太陽神大主教納特身上，他如果不來，事情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赫爾塔大主教看了看她少了一支口紅的口紅盒，仇恨之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赫爾塔大主教，我還有個問題。”

“嗯？”

“您會預言嗎？”

“不，我不會，自然之神敬畏預言，但教導信徒要遠離預言，一切都有自然的脈絡。”

“可您預言了地下世界的危機再次再臨，您的預言應驗了。”

“……”赫爾塔大主教瞪大眼睛愣住了，“我預言了？我什麽時候……我上次真的是開玩笑……真的！”

那還要追溯到她剛見到萊昂的時候了……雖然也還是幾個月之前。

那時候她只是看萊昂這個小孩子這麽可愛，所以逗弄一下，真的只是開玩笑！

“好吧，您是開玩笑。那麽，您去忙吧，再見。”

赫爾塔大主教：Q-Q下次不能随便開玩笑了。

這支喇叭花顯然就是交給萊昂了，莫裏菲奧騎士沒有離開，他拿出了一個手提箱，像是醫生盛放醫療器械的那種，打開手提箱，他開始從裏邊一件一件的掏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

他先拿着最小的盒子說：“兩位的身份證明和符合兩位身份待遇的福利已經辦好了，今天是第一批物品，這是傳聲喇叭花的種子。不需要自然系的覺醒者，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催生，即使力量不适合施加在器物身上，那麽用體.液也可以催生，淚水、汗液，甚至是X液——這個你們應該還沒有，但是，咳！也包括在內。”

啥都沒有的萊昂：“……”

知道萊昂可能沒血沒淚沒汗水的艾爾迪拉住了萊昂的小指頭，捏了兩下，萊昂瞬間就放心了。

艾爾迪開始詢問細節：“催生一顆種子只有一朵花嗎？”

“不是，催生之後會長出藤蔓來，上面的喇叭花都可以使用，如果別人給您的傳聲喇叭花，也可以挂在藤蔓上。”

“哦，這個很方便。”兩人一起點頭，然而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挂了一牆的喇叭花，并且要在一牆喇叭花裏找出正确的那朵是如何的恐怖……

莫裏菲奧保持微笑，接着拿起來的是最大的盒子，打開後，裏邊是兩塊描繪着自然之神神徽的木牌。當莫裏菲奧戴着手套拿出它們的時候，兩塊牌子彼此碰撞，發出的又是金屬的音色：“這是我們教會內部人員的身份牌，你們的身份已經錄入到了其中，不需要激活或者綁定，上面有一點自然之神的神性，它們不會認錯主人。”

兩人各自伸手接過，牌子碰觸到他們指尖的一瞬間，就立刻飛了出去。萊昂手裏的沒飛走……艾爾迪手裏的一個蹿升又緩緩的落在了萊昂的膝蓋上。

“有神性的身份牌，是不是它也是一種神體？”

“是的，它算是一種神體，在神體中等級稍低，對于主人沒有危險性，反而是一種很好的防禦道具。”

萊昂點着頭，随手抓起身份牌，正要塞進口袋，突然感覺這東西竟然在它的手心裏瑟瑟發抖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真的在發抖——自然之神的神徽上，那兩條纏繞在一起總是看起來很驕傲很得意的蛇，現在也軟軟的耷拉了下來，一條蛇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淚包眼，另外一條蛇的眼睛裏則挂着一顆大大的淚珠。

萊昂沉默了兩秒，抻着脖子去，拽艾爾迪的手去看他的那個，熠熠生輝的神徽挺正常……嗯？

“它剛才在是不是在傻笑？”萊昂指着艾爾迪的神徽。

“是傻笑了。”艾爾迪也看見了。

萊昂把他的神徽舉起來，這個小東西顫抖得更明顯了，兩條蛇都大張着嘴巴，看來神徽是無聲的，否則現在已經充滿了嚎啕的哭聲了。

“某些神體是具有一定的活性的，尤其是神祇本身擁有生命、靈魂、死亡之類特性的時候。這不妨礙使用。”莫裏菲奧解釋，“而且，這也說明神對你們是偏愛的，真的是讓我有些嫉妒呢。”

你如果不是一臉面無表情的，這個“嫉妒”還有點可信度。

去做神父的霍根是頭老實的小羊羔，很容易就能把他看明白。相比之下，這位莫裏菲奧隊長就很難讓人看清楚了，總覺得他怪怪的。但本身這種老狐貍讓人覺得他怪，已經是一種坦誠了，說明他将自己的“有圖謀”表現了出來。

“這是兩份房契和一張地契。”第二大的盒子被推了過來，裏邊是羊皮紙的紙卷，“這棟建築就在白襪大道教堂的隔壁，另外這棟在橡樹大道上。地契來自哲羅姆莊園。兩座房屋是教會提供給你們的住宅，房契交給了你們，你們可以只用、出租，甚至拆掉重蓋，都可以。但從根本上來說，它們依舊是教會的公産，如果有一天你們要離開狄麗爾城那麽需要交還房契。”

萊昂接過房契交給了艾爾迪：“你想搬家嗎？”萊昂覺得，他在這住着挺好的，基本上所有他對于住宅的要求，這裏都滿足了他。雖然這房子不屬于他們，需要每個月交房租，樓上還住着科爾曼夫人這位屋住，但也妨礙不了什麽。

艾爾迪從萊昂的眼睛上看到了“懶”與“很懶”，他點點頭：“明白，我會把它們出租出去的。”

“地契是一半哲羅姆莊園的土地，包括莊園大宅和葡萄園，如果你們對于這個不滿意，也可以換成其它土地。這個是教會給你們的部分獎勵，你們可以自己派人去管理，也可以放着不管，大宅教會會有專人打理，不會廢棄，每年教會都會将土地上的收益交給你們。”

“能把大宅拆了蓋城堡嗎？”萊昂突然來了精神。

艾爾迪表情一怔，這是萊昂想起了他跟他說的話了嗎？

“不能。穆勒聯邦的法令，只有市政廳才有資格建立防禦建築。”城堡是防禦要塞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身份的象征，像是凱恩斯帝國對于什麽爵位蓋多大的城堡，有多少的塔樓，都有嚴格的規定。穆勒聯邦的真實情況到底怎麽樣暫時忽略，但既然在穆勒聯邦的國家憲法上說了沒有貴族，就必須沒有貴族。

“如果私自建了，就是造反，對吧？”

“是的，您明白就好。”

萊昂眨了眨眼睛，和善的笑了。艾爾迪卻覺得背脊發毛，興奮的那種——萊昂……真的會造反的，就為了給他建城堡。可能不是現在，但總有一天會的，這麽一想就更興奮了。

艾爾迪知道自己還不是太能完全控制住表情，所以他幹脆一腦袋頂在了萊昂的肩膀上，他的頭發現在有些長了，這樣落下來，能徹底遮擋住所有表情。

“另外，這是四張不記名的銀行存單，一共五千金幣。”

“捐給教會吧。”萊昂很随意的說，他們來錢很容易，打獵的存單還在口袋裏呢。雖然下水道可能短時間內去不了了，各大教會和狄麗爾城的官方都會進駐下水道尋找更多的惡魔蹤跡，萊昂現在正在大量吞吃那些已經被寄生的怪物，然後隐藏進土地的更深處。但總會有更容易的來錢方法。

“那麽就是這個了……”最後莫裏菲奧拿出了兩本厚厚的書，“這一本是材料的目錄清單，都是您可以向教會申請的，并且在短時間內得到的。另一份是煉金物品清單，同樣是您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了。您可以要求的數量在物品後都有标注，如果您想要的物品這上面沒有，可以提出書面申請，或者您有一些特別的物品想要得到，也可以申請。”

這個福利才是萊昂和艾爾迪最需要的，也是最有用的。普通的武器鋪制作的武器太爛了，即使他們去的就不是高端的武器鋪，但能夠在狄麗爾最繁華的商業街上開商鋪，跟山坡村大約翰的那種鐵匠鋪也是不同的吧？可武器材質歸根到底也是差不多的。

“我想給他申請！戰士的裝備！”萊昂一把就把還靠在他肩膀上的艾爾迪給拽起來了，手指頭直接指在了艾爾迪的鼻尖上。

“不需要花費你特別定制的名額，我們騎士團就有少年騎士的裝備，明天我就可以把裝備給他送來。如果裝備有損壞，我就可以給他修理。”莫裏菲奧笑了笑，“我可是個出色的精靈鐵匠。”

這世界的矮人當然還是精通鍛造的矮人，不過精靈同樣是出色的工匠，精靈的武器铠甲甚至比矮人的更高端，是魔法裝備。

“實際上，過幾天龍血來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向他提出裝備要求，他給你們帶來的東西應該和我今天帶來的差不多。自然之神的裝備對使用者都有能力激發的作用，而且這種激發很溫和，不會傷害到身體的根本，我建議艾爾迪在日常訓練的時候使用。但以你的能力屬性，光明神的裝備更适合你，雖然你并非皈依者，但屬性相合的裝備永遠是戰鬥中讓你最舒适的。”

這種事情雖然不是機密，但也是教會內部才知道的情況。不過莫裏菲奧只說了自然之神的，沒說光明神的，萊昂就問了一句：“光明神的裝備，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莫裏菲奧沉默了一下，表情微妙，“黑夜裏發光算嗎？”

“太陽神呢？”

“穿上就特別熱，穿的時間越長就越熱，甚至聽說可能會直接燒起來。”

“那太陽神的神職人員們為什麽還總是穿這麽多？”

“就是因為熱才要穿得多啊，他們衣服的內層都畫滿了清涼的魔法陣，還戴着至少十二個以上的冰霜護符。”

艾爾迪也忍不住問：“所以太陽神才和冰霜之神關系特別好？”

莫裏菲奧對着艾爾迪點點頭：“不止，冰霜之神的騎士铠甲和神袍的特點就是穿上特別冷，所以你知道了吧？”他攤了攤手，“太陽神教會是冰霜護符的最大采購者，冰霜教會是太陽護符的最大采購者！甚至不知道從哪傳來的秘聞，說冰霜之神和太陽神~你們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