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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唯一能确定的, 就是矮人所在的位置和狗頭人所在的位置不在一起，甚至距離很遠。因為兩邊的怪物不一樣，矮人這邊的岩石狀況和狗頭人那邊也不同。

萊昂本來想趁着這段學一學地下世界的語言, 結果狗頭人那邊的語言就是“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裏哇啦哇啦~”

他們的語言詞彙很少，就只有音調和發言有細微的不同, 以萊昂的語言天賦也沒能學會……而矮人們就沒有兩個矮人走到一塊的, 後來萊昂故意把幸存的矮人朝一起驅趕，也沒能聽見有矮人開口說話, 他們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只能慢慢的等待下一次的驚喜了, 或者驚吓。

地下世界雖然沒有進展, 但六月的時候，第一批自然之神教會孤兒院的畢業生終于來了。來的不多，只有十五個人, 最小的十六歲，最年長的四十七歲。那位四十七歲的不是畢業生，是原來某孤兒院的修士, 他擔心孩子們，也聽說萊昂在村子裏建立了學校和孤兒院。

“我叫巴魯特恩, 我很善于照顧孩子。”他們來之前霍根就把這些人的資料拿來了, 對着資料，各方面的負責人都把人瓜分掉了。這位四十七歲的老修士巴魯特恩自然是被霍根“霸占”了, 但沒見到人之前，誰都以為這位老修士會是個慈愛或者溫和的中年人, 誰知道一見面, 就算是最不以貌取人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這是個一臉傷疤的巨漢，皮膚是一種很少見的岩石的青灰色, 身高堪比上次來送教皇禦令的騎士，兩米四的身高，萊昂如果跟他站得稍微近一些，就要把腦袋仰到最高，才能和他對視。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父親是岩石巨人與山野巨人的混血，我的母親是半巨人，我生下來就得了一種怪病，骨頭上會長出一根根石刺來，刺破我的皮膚。我的父母把我遺棄，是一位教會的老修士撿到了我，給了我新的家和家人。我知道我的容貌會讓人感到畏懼，但人和人的關系，是需要通過相處來确定的。”

“我們歡迎所有教會的兄弟姐妹。”萊昂拍了拍巴魯特恩的胳膊，“但兄弟姐妹與外人是不同的，這裏是個偏遠的小地方，普通人的見識很少，孤兒院和學校的孩子見識更是等于沒有，如果你堅持留在這裏，并且去做個教師，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困難。不只是對你的，也是對我們的。我是一個領主，我首先要為我自己的領地利益考慮。如果讓你得償所願，你是兄弟，我們可以不從你身上索取什麽，但也不能總是讓我們付出吧？”

萊昂的話讓幾個跟着巴魯特恩來的小孩子有點不高興，但是年紀稍微大一點，特別是在場的騎士們，就很坦然了，還有人在點頭，表示支持。

巴魯特恩被說得有點懵：“我不太明白，您這些話的意思……”

他不明白，萊昂明白了，這個大個子一直生活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孤兒院裏，年紀夠了，卻不解世事。

“首先，希望你能承認一點，你就是長得很醜陋，很吓人，黑夜中走出去能直接把人吓死的那種程度。再怎麽說不能單看外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萊昂退後幾步，踩着觸手升高，和他平視。

“身為一位閣下，您怎麽能說這麽惡毒的話語？！”最小的那個十六歲的小男孩，剛才他臉上的不贊同就是最明顯的，現在差點跳起來。

“不，海賽爾。萊昂閣下說的話并不是惡毒的辱罵，他在陳述事實，這也确實是事實。而且，我贊同他說的話。”巴魯特恩同樣疤痕累累的大手蓋在了男孩的腦袋上，溫柔的揉了兩下，輕易地安撫住了他，他剛才看見了萊昂的眼睛，沒有蔑視和厭惡，他的眼神很平穩安靜，“請您繼續。”

“您說在自然之神教會的孤兒院很善于和孩子們相處，但您在的孤兒院也不是一般的孤兒院。我關于那裏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那裏都是特殊選□□的孤兒，我和艾爾迪也差點進去。這些孤兒即便是未成年人，心智也不會太差。并且作為自然之神教會的被救助者，他們對教會的相關者必然有着最大的信任。孩子們就算一開始被吓着，但要調節好自己的形态并不是難事。簡單來說，就是您過去所在的教會孤兒院的孤兒，是佼佼者。”

“是的，這也沒錯。”

被安撫了的海賽爾剛才還兇巴巴的看着萊昂，現在卻挺起了胸膛，他旁邊的幾個孩子也是。萊昂沒注意，艾爾迪卻一直觀察着他們。看他們這個樣子，艾爾迪在心裏長嘆了一聲，就像是個無奈的家長——知道霍根那樣子是怎麽來的了，都是傻白甜啊。這樣一群人讓他們去管那些惡毒又頑劣的普通人，真能管好嗎？頭疼。

“我們希望村這個年幼的小破村就不一樣了，最早一批的民衆對管理者有信任感，後邊的人只是迫于生計，甚至還有被拐騙賣來的。孤兒院的孩子們……雖然他們是孩子，而且也是我的子民，但是誠實的說，他們還愚昧、自私又貪婪。這時候把您進孤兒院或者學校？用不了幾分鐘，我這個小破村就會傳出村長跟魔鬼勾結，把孩子獻祭給魔鬼的謠言。”

巴魯特恩皺起了眉，萊昂擔心他根本不理解的時候，他摸着自己臉上的傷疤點了頭：“您……說得沒錯。我在一個美好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了，以至于已經遺忘了，聖園一般的存在，對于地上世界來說，才是不正常的。而且，您也提醒了我，其實我對于自己容貌的不在意，處處都要求別人的平等對待，反而才是一種自卑的表現。”

“？？？”前半句話萊昂樂于聽到，後半句話怎麽回事？

“我就是個醜陋的家夥，會吓到人，會讓人産生惡意。一個人，應該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巴魯特恩笑了笑，“這是一張可以認清虛僞和真實，可以區分平凡、高尚與低劣的臉。我相信，您這樣的領主是很善于讓下屬站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的，我叫巴魯特恩，善于岩石魔法、教導戰士、寫作與算賬，請您随意安排我吧。”

“善于讓下屬站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莫裏菲奧用極低的聲音嘟囔，即使是覺醒者，應該也只有和莫裏菲奧前後站着的艾爾迪能聽見，不過艾爾迪一臉平淡，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萊昂一聽見他善于算賬眼睛就亮了，直接把他安排去審計司了——就在巴魯特恩說出那句話之後，萊昂剛想起來的一個部門。

巴魯特恩帶了個好頭，那些剛來的孩子們也确實像萊昂說的那樣，心智都不差。聽了萊昂和巴魯特恩的對話，他們也“對自己有了清醒的認識”，沒有要求萊昂必須讓他們去幹某件工作，而是把自己的專長展示出來，由萊昂去分配。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算是滿意。就是迎接宴會拖後了，不過宴會上的美食，讓新來者們臉上的笑意更加的清晰了。雖然這确實是個小破村，但領導者有清醒的認識，有讓人幸福的美食，看來還是很不錯的。

吃飽喝足進到宿舍，很不錯就變成了非常不錯——這年頭住宿環境的上限其實不高。宿舍裏的屋子雖然是十人一間的大屋，但四柱床能放下厚厚的床帳，床邊有一個板子能夠橫着拉過來，就是一個小桌子，床頭上面是書架，下面是櫃子，床尾是櫃子。

床墊是用當地的一種野草制作的，軟硬适中，有一股清香味，并且不招蟲。枕頭是花枕，裏邊塞滿了曬幹的花骨朵.褥子是今年的新棉花做的，他們來之前剛用陽光曬過，薄被也是純棉的。這樣一張床，已經是完美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椅子，一個單獨的大箱子，有自己的臉盆，以及其它小零碎。

他們也都是過習慣了集體生活的人，這種住宿環境，甚至比孤兒院還要好。

“你們這裏的床很好，我可以要一下圖紙嗎？”巴魯特恩的床是特制的，一個人占了三個床位，所以他那個宿舍只住了七個人。而且他是被萊昂和艾爾迪親自送到宿舍的。巴魯特恩坐到自己的床上，稍微動了兩下，果然是特制的床，穩穩的承擔住了他身體的重量，甚至都沒有發出哀鳴。

“可以。”

“非常感謝，但是你這樣不好。”巴魯特恩認真的看着萊昂，“我很肯定這是這裏工匠的獨創設計，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我們并不是貪婪又沒有規矩的商人，拿走你的東西，就該送回來。你應該向我索要報酬，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你的工匠，以及你的村莊考慮。”

萊昂乖乖站着聽教訓，聽完了之後他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是又不好說。艾爾迪眼珠子動了動，老實的站在後邊沒說話。

“花枕和草床墊也是很好的東西。”巴魯特恩說完之後突然改變了話題。

“啊？”

“這種設計給你報酬，就算我盡量争取，也只能給你幾百金幣而已。不如為你的村子換得一個訂單，就我現在看到的，花枕和草床墊都是很适合出頭的，尤其是花枕。女人們會很喜歡這種東西，但是我來之前研究過格萊特公國的出口物質清單，這裏只出口香料、面粉、精品花卉，希望村和亞爾曼城最近多出了紡織品出口。或者花枕算在花卉出口裏邊嗎？”

“不，花枕是我來之後想到的方法。這裏的人之前用的是棉花枕頭、羊毛枕頭，或者稻草枕頭。”

“那很好。你這裏禁止賭博和賣X？”

“是的。”

“這會讓你損失大筆的稅金，我看到了碼頭區，有很多船是來希望村進行補給的？賭博和男女能夠讓他們發洩掉在航行中的孤獨與壓抑，也能掏空他們的錢袋。你這裏不禁止酒館，喝了酒卻無處發洩，這可不是正當的情況。”

“……”巴魯特恩說得對，港口區确實越來越亂了，在那邊看守的騎士也越來越多。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賭博和賣X一旦被允許，必然會有陷進泥坑裏，但只要謹慎的管理，那些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不行。”萊昂确實是動搖了一瞬間，但他還是拒絕了，而且這時候他發現，巴魯特恩坐下了，他還是站着的。巴魯特恩很高大，坐着也能俯視他。他們倆現在的狀況，就像是長輩在教訓晚輩。萊昂也在旁邊的床上坐下，“我的領地，禁止賭博、賣X！”

“好吧。”巴魯特恩笑了，“您的意願就是我們的方向。”

“明天會有人把法典送來，您會有三天的假期，請看一看法典，再看一看村子，然後開始工作吧。”就坐了十幾秒鐘，萊昂從床上跳了下來（剛才坐的時候兩腳懸空），行禮，告辭。

艾爾迪跟在萊昂身後，兩個人走出了大宿舍。

萊昂摸了摸胸口：“壓力好大。”巴魯特恩帶來的壓力不是身高的問題，而是他真的就像是個威嚴的長輩。

“巴魯特恩不像是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長起來的，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艾爾迪側頭看着他。

“嗯，我剛才也感覺到了。”港口時巴魯特恩的表現，和剛才在宿舍裏他的表現，完全就像是兩個人，“他應該是故意的吧？要感謝他，所以雖然面對他的時候壓力有點大，但是比蒙貝讓我感覺舒服。”

蒙貝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他們摸索了一段時間，最後……那家夥也不是惡意，就是太自以為是，而且太不把他們看在眼裏，屬于最惡心的好心辦壞事。蒙貝才是在一個小地方住得久了，自以為是的人。

“剛才在宿舍裏才是他真實的性格吧？有點霸道，還有點咄咄逼人，但不是硬壓着你的腦袋非要你如何。他對于不同意見的表達很直接，不是想着‘我才是對的’，暗地裏做小動作。”

“嗯，不怕辯論，甚至争吵，有什麽說什麽是最好的。而且如果沒有他在港口上首先表态，那些天真的孩子可不是一件好應付的事情。”

艾爾迪仰頭笑了起來：“你還說別人是天真的孩子？你多大？”

萊昂：“不到一百歲。”

“哈哈哈哈！”艾爾迪笑得走不動路了，他張揚大笑的時候，顯得更像壞人了。萊昂站在原地，把肩膀給他扶着，笑了半天，艾爾迪用手指蹭了蹭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總算是好了，“不過……萊昂，水手的事情，巴魯特恩說得對，而且不只是水手，本地人也需要地方去消遣，餐館不夠，酒館又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我會想出足夠的消遣手段的……”萊昂只能這麽說。

但給一群知識水平極低的人想消遣手段，是很困難的，可人确實是需要消遣的，女性還好，尤其是男性……為什麽底層的人生活再怎麽痛苦還會生孩子？因為生孩子這個行為，大概是他們一生中僅存的樂趣了。

底層的人把孩子生下來了，是否能夠給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生活，生下來能不能養活，甚至生個孩子會不會給女性本來就不太健壯的身體造成更大的傷害？對于一個自己活着都是糊塗茫然又痛苦的男人來說，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思考”到底是什麽。

萊昂不希望自己的村子中出現那樣的人，他給了工廠中的工人和農民最好的福利，夜校即将開始上課，但是，村子明明很小，事情卻很多，一些陰暗面也開始出現。

——萊昂不希望自己能夠變幻多種動物昆蟲，四處窺探的能力傳播出去。當初那個地圖到底是誰的能力，知道的人只有大主教、莫裏菲奧和萊昂與艾爾迪，大主教犧牲了，莫裏菲奧就算告知了教會，那應該也是底層的秘密。所以一些事情只有等它自己爆出來，他們才會動手。

不只是水手需要消遣，有錢有閑的村人更需要。現階段村人最大的消遣就是去村莊廣場圍觀，到時讓他們學到了不少法律知識，而且住得越長的人越喜歡告狀。這是好事，用官方的說法是民衆喜歡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只是更加劇了萊昂和艾爾迪的工作強度。

晚上睡覺的時候，萊昂還在想，他暫時關閉了和其他分.身的聯系，因為太過專注于思考，他甚至沒注意到天亮了，艾爾迪下地的時候，他還以為艾爾迪半夜裏上廁所的，直到他聞到了羊奶被煮熟的香氣。

“艾爾迪？”萊昂睜開了眼。

“吃點東西再繼續想。”艾爾迪側坐在床邊上，手裏端着個托盤，“眼睛別睜那麽大，我做飯很不可思議嗎？”

“嗯。”

艾爾迪：“……”

艾爾迪的托盤裏放的早餐很簡單，一碗熱羊奶，兩邊烤的焦黃，夾着蔬菜、火腿和奶酪的面包。萊昂抓起面包開始吃：“烤的時候還放蜂蜜了？真好吃。你竟然真的會做飯？”

“我想要做的，就一定會做。”艾爾迪挺驕傲的說，“還吃嗎？”

“不，足夠了。”他們的一片面包很大，兩指厚，兩掌寬，正常的小孩子吃一片就足夠了，萊昂真正的進食不是靠一日三餐，而是外邊。保持吃飯，是為了體會味覺的美妙，也是為了讓他更像是一個人，過多的進食就是一種浪費了。

“不需要過分苛求自己。村莊建設起來還不到一年，我們有很長的時間用來發展。”

萊昂從艾爾迪的眼睛裏看到了很明顯的後悔，後悔什麽？昨天說了那些話嗎？

“我今天都起晚了，說明我昨天睡得很好吧？為什麽你會覺得……”

“你是一夜沒睡吧？今天早晨也不是睡過頭，是想什麽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這麽确定？為什麽？”

“十分的确定。因為你沒抱着我睡，而是攤平在我旁邊。”艾爾迪撇撇嘴，他恢複了記憶和理智後，萊昂這樣和他睡覺，讓他很不适應——從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一個人住一個大房間，睡一張大床，他甚至覺得以後他有了伴侶也會是辦完事就分房睡的那種。但那時候萊昂是他的依靠，他不能反對，而且萊昂的陪伴确實給了他安全感，慢慢的他就适應了，“你在思考着什麽，太專注以至于把我都忘記了。”

艾爾迪的語氣很平穩，但依然讓人感覺到一股怨氣。

兩吃掉了最後一口面包，一口喝光了羊奶，他站了起來，把托盤放在了一邊，拽着艾爾迪：“來，跟我出去玩一會。”

“啊？？？”艾爾迪帶着一頭問號，被萊昂拉着出去了。兩個人一直跑到紡織廠工人宿舍區的大門口，萊昂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根繩，不是随處可見的草繩，是用麻線編織起來的繩子，他一手一頭，就開始甩着繩子跳。一下、兩下、三下，他越跳，艾爾迪腦袋上的問號越多，不明白萊昂為什麽要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過來！”萊昂叫他。

“啊？”

“過來跟我一塊跳！我數一二三你就過來！一！二！三！跳！”

艾爾迪被他的話趕着，只能竄過去，跟他跳。他的協調性和節奏感很好，輕易就能跟上萊昂的節奏，并且兩個人跳得很好，但是，這種事□□情依然是很無聊，就這麽跳來跳去嗎？

工人宿舍區的人們這時候也都起來了，他們不需要自己做飯，稍後都是去食堂吃的，今天上班的人都在洗漱，還有一些看起來懶洋洋的在四周溜達的，應該是不當班，但是被吵起來的。

萊昂和艾爾迪大家都認識，看見他們在這邊蹦跶，就有人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