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電話被挂斷了, 陶灼在走廊裏深吸了幾口氣,又使勁閉了閉眼,強忍着沒有直接轉身離開。
重新回到包廂, 那個叫卓晴晴的女孩又要再站起來一次, 陶灼忙擺手說別這麽客氣,你坐你坐。
卓晴晴笑笑, 把手機翻過來扣在桌面上,撥了下頭發。
陶灼在心裏叫苦連天,撓了撓臉,在她對面坐下了。
兩人隔着桌上精致的果盤和甜點, 像在開什麽會, 互相眨巴眨巴眼, 相顧無言。
“我……”陶灼清清嗓子, 雖然對女生有點兒不好意思, 但他還是決定直接說明白, 省得真發展出更多別的誤會來, 那真就亂碼七糟說不清了。
“我其實不知道是這樣, ”他尴尬地咧咧嘴, “我媽說家裏來吃飯,沒想到……”
“啊。”結果他一開口, 卓晴晴瞬間也松了口氣, 表情都活泛了:“我也是被我媽逼……硬逼着過來的。”
兩人都沒有忍住, 一同笑了起來。
這一笑過後,包廂裏明顯變了種氛圍。
他倆互相訴說了各自家長不講道理的行徑, 都感到好氣好笑又無奈。
卓晴晴說她其實有正在發展的男生, 很喜歡,但是還沒發展成男朋友, 她家裏覺得那人太飄了,不是個過日子的性格,說什麽也不同意。
陶灼在心裏權衡了一番,索性直接告訴她:“其實我是彎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卓晴晴先是一愣,緊接着就爆發出一陣大笑。
陶灼第一次對外人出櫃,緊張又一頭霧水地看她。
“不好意思我不是笑你,我第一反應本來想說,你不用為了拒絕我找這種理由,然後……”她眼淚都笑出來了,拍拍胸口呼了口氣,“然後突然覺得這也太電影臺詞了,就沒忍住……”
陶灼反應了兩秒,沒太能理解卓晴晴的笑點,但是明白她肯定不是嘲笑的意思,就也跟着樂。
“所以你是真的……同?”卓晴晴笑完又問。
“嗯。”陶灼點了下頭。
“那你家裏,”卓晴晴想了想,“以後決定出櫃?”
其實已經出一半了。
陶灼想到陶臻,決定回去再跟他算賬,老媽在他店裏安排他肯定知道,竟然不提前告訴自己。
但是這些沒必要告訴卓晴晴,陶灼只是又點點頭。
“哎,都不容易。”卓晴晴表示唏噓,“我也有幾個彎的朋友,希望你們都順利吧!”
說完她又比了個Ok的手勢:“我會保密的。”
“謝謝。”陶灼松下心裏最後一口氣,彎起眼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場突如其來的“相親”只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飯菜上了半桌子,他倆都沒動筷子,不過還是留了互相的聯系方式,當朋友确實還是可以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陶臻沒在店裏,陶灼給卓晴晴叫了輛車送她走,自己直接去路邊攔出租,給陶臻打電話罵人。
陶臻在二店,接到陶灼的電話快要笑傻了,連連保證他真的不知道,老媽就說要他把包廂留出來,小姑要請人吃飯。
“我不回家了!”陶灼忿忿地說,“跟媽說我離家出走了,等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再回去,回去就出櫃!”
陶臻又是一陣爆笑,說:“去齊涯家是吧,行,知道了。”
陶灼:“……”
挂掉電話,陶灼嘆了口氣,其實他這時候更想去厲歲寒那兒,要是他今天就回來多好。
齊涯對于陶灼的被迫相親也表達了無情的嘲笑,陶灼懶得搭理他,他這一天忙完上課忙相親,過山車一樣過得心力交瘁,吃了飯沒多久就睡了。
睡之前還提醒齊涯明天八點喊他,要去畫室上班,然後去接厲歲寒。
迷迷瞪瞪間,他感覺齊涯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第二天,畫室只上半天課,把小朋友都送走,剩下的時間就是大掃除。
陶灼的教室平時就總整理,下午三點半,他把年度總結和這學期最後一次課件任務拷貝到畫室總機裏,就可以洗洗手去機場接厲歲寒了。
開機時,電腦右下角自動彈出來小窗新聞,陶灼點叉時掃了一眼,看見什麽不明原因肺炎,好像上午有家長也提到了肺炎,他沒放心上,年年一到冬天就鬧流感,中招的全是小孩子,陶且唯又有的忙了。
臨走前,老板拎着幾袋金燦燦的費列羅進來,分給老師們當做放假禮物,交代年初八開學,祝大家過個好年。
陶灼道了謝,張朵蹦蹦跳跳地過來問他走不走,陶灼告訴她今天不順路了,要去機場接朋友。
“好吧好吧,”張朵擺擺手,“我一猜你就又有事兒。”
她把自己那份費列羅遞給陶灼:“給你吧,我包裏塞不下,提着凍手。”
“可別,我也不想拎,你給童童吧,她愛吃這個。”陶灼笑着說。
如果在之前,也許他真的就拿了,自從厲歲寒問他張朵是不是喜歡他以後,陶灼問發覺有時候張朵似乎對他格外好一些,就有意開始拉開距離。
張朵應該也感受到了,看了陶灼兩眼,她很輕地嘆了口氣,笑起來:“行吧,年後見。”
“年後見。”陶灼擺擺手,走出了畫室。
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去機場的路上,陶灼的思路晃晃悠悠地想到。
不管有心無心,其實他也算是拒絕了好幾個人吧?然而轉過來看,他也曾經是被拒絕的那一個。
每個人都兜兜轉轉,可能是別人故事裏的配角,但終歸會擁有自己的故事,做自己真正的主角。
他胡思亂想地文藝着,司機開着收音機聽汽車廣播,“肺炎”兩個字模模糊糊地又鑽進耳朵裏,陶灼剛想仔細聽聽,老媽的電話打了過來。
“幹嘛。”陶灼故意壞聲壞氣兒地接起來,“又要跟我小姑合夥騙我?”
“灼灼啊,”老媽卻沒跟他說笑,聲音像是有點兒遲疑,又做出很無所謂的語氣,“你昨天跟那個晴晴吃飯,看她像不像打噴嚏感冒什麽的?沒有吧?”
“感冒?”陶灼想了想,“沒看出來,問這個幹嘛?”
“啊,沒事兒。”老媽不知道跟誰嘀咕了幾句才又回答陶灼,“這不是什麽新冠起來了嘛,你唯唯姐剛才打電話說好像挺厲害的這還,讓注點兒意。”
“肺炎也不是什麽大病吧,”陶灼有些茫然,“跟卓晴晴有什麽關系?”
“說是武漢先起來的,今天才發新聞,她不是剛從武漢回來,”老媽應該不想在電話裏多說,“嗨”了一聲,“就這麽一說,你早點兒回家吧,早點回來,回來再說……”
老媽的電話這邊挂斷,那邊廣播裏正好接上一句“……人死亡,衛生部提示呢傳染性還是很嚴重的,那我們友情提醒廣大司機朋友,注意安全與保暖的同時,也要做好自我防護,佩戴口罩,多多開窗通風……”
陶灼愣了愣,司機從後視鏡裏與他對視一眼,默默按下了一截車窗。
冷風“呼”地拍進來,陶灼的眉毛差點被掀飛。
他手忙腳亂地保護發型,厲歲寒的來電又在這時候彈出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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