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直到學校,薛炀的腦子都是懵的。

他才剛發現林恒走的時候是五點多鐘,這麽早連出租車都沒上班,也不知道網約車能不能約到。

林恒氣走之後,薛炀就有點後悔,他明知道林恒臉皮薄,還因為暴躁就把他脫得光條條的,難怪早上起床暴跳如雷。

可薛炀又有點不服氣,都是男生,光着就光着了,怎麽了吧!誰睡覺穿衣服舒服啊!

就是臉皮薄,切!

薛炀憤憤地踢了一腳石子,那顆石子咕嚕嚕一直滾到一個人腳邊停了。

“昨晚玩的開心不?”老彭陰恻恻的嗓音響起,那語氣語調好恨不得一口嚼碎了薛炀。

薛炀一驚,瞬間腰背挺起,大聲道:“報告彭老師,不開心。”

“……”老彭被他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薛炀你個兔崽子……兔崽子……”

薛炀把單車架好,假惺惺地跑過去給老彭順氣:“哎彭老師,你辛苦了,這麽一早就出來巡視,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實在太感動了,簡直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一邊說,一邊嘭嘭拍了兩下老彭的背,那手勁兒真不小,老彭氣順過來了,但也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

“你特碼不開心你跑出去,游魂啊!”老彭抖着嘴唇,半天才想出罵詞兒來。

薛炀低眉順眼:“那……那不是想回家一趟嘛……”

“彭老師,這是咱們高三第一次摸底考,雖然後面還有,但總想讓家裏人知道知道,你也知道,我家裏……”

薛炀說得吞吞吐吐,點到為止。

老彭明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也不由得被這個理由唬住:“真的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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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薛炀理直氣壯,他确實是回家,只不過回的那個家就不好說了,反正老彭也不能家訪對吧。

老彭雙手掐腰,踱步踱了個來回,終是嘆了口氣:“薛炀,你要是能和家裏和解,對你以後人生的發展也是一大助力。”

“你說你這崽子平時腦筋死活死活的,怎麽就在這個問題上絞上勁兒解不開了呢?父子還能有隔夜仇?”

老彭苦口婆心,薛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等老彭啰嗦完,薛炀也就跟霜打過的茄子一樣,焉吧了。

老彭又覺得他可憐,拍拍薛炀肩膀:“這次考試不錯,不過不能驕傲,出門一定要和老師說,徐老師昨晚找不到你,又一哭二鬧三上吊,你給我也省省心。”

薛炀嘆了口氣,口裏說“讓彭老師多費心了”心裏卻道你們還管我做個屁,連交個朋友都把人給惹惱了,活着作甚!

繞開老彭,薛炀停好車,往班級走,快到班級門口的時候,他腳步一頓,忽然想起林恒校服都在他哪兒,也不知道有沒有備用換的。

他扭身就想回去拿,只是想到那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被他洗了還沒幹,這才硬生生剎住腳步。

徐慶霞正好點名,看他杵在班級門口要進不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叱道:“又要跑?你腳底裝的是無阻力滑輪?”

薛炀愣了一下,心道這是被老彭熏陶的吧,物理名稱都會了。

“給我進去,再……”徐慶霞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怎麽樣的話沒說出來,滿臉煞氣地踩着小高跟進教室。

薛炀跟着進了教室。

徐慶霞點完名以後,啰嗦了幾句摸底考成績:“嗯,這次摸底考全班都有進步,尤其重點表揚許仕林,陶子兩位同學,許仕林同學從全班第十前進五名,陶子同學進步更大,跻身班級前十,我們祝賀他們。”

班級裏稀稀拉拉鼓掌。

徐慶霞随後就說道:“雖然進步巨大,不過作為老師,我還是需要提醒大家,人生不是百米賽跑,高考也不是,這是一場馬拉松,搶先贏的人未必能笑到最後,一開始落後的人也未必前途一片黑暗,我鼓勵大家努力學習,但更希望大家能夠将這股沖勁兒保持。”

說着,她掃了一眼許仕林和陶子,又瞪了一眼中間坐着的魂不守舍的薛炀。

話鋒一轉,“當然,我承認這世上有天才,只是大家也需要記住江郎才盡這個詞,積極向上,努力奮發,用大家都熟知的一句名言來總結這次摸底考,那就是‘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一份天賦組成的’,希望大家戒驕戒躁,下次取得更好的成績。”

這話說的是誰不言而喻,班級裏多多少少都偷偷打量了下薛炀。

薛炀這次成績确實不錯,班級第一,學校理科第一,年紀第一。

常規發揮,徐慶霞指摘不出來什麽,班級裏頭泛酸的人可也不少。

程毓林低聲罵了句什麽,被徐錦年制止,等大家全面沉浸在早讀裏頭,這些暗流也就都被蓋了過去。

薛炀慣例拿出課本,平常可以很快沉浸到學習裏頭的腦子這次卻運轉艱難。

他沒法不想到林恒,想他怎麽回學校,怎麽面對那些奇異的眼神,要知道林恒穿的是他的舞臺服走的。

那麽個薄臉皮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麽羞惱呢。

心浮氣躁下,薛炀拿出手機,準備發個信息給林恒問下情況,結果一打開,神特麽的“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薛炀猛地拍了下桌,響聲多大,就代表他多氣憤。

由于明天就要放假,晚上小林子和陶子脅着薛炀回到宿舍。

陶子神秘兮兮地把自己最喜歡的一把木紋軍刀拿出來,啪地往桌上一拍:“炀哥,酒由你開,開多少,我們喝多少!”

薛炀看着不知何時偷運回來的一箱啤酒,瞬間就無語了。

這兩貨是不是這裏有問題?在宿舍喝酒?

薛炀打心裏不想理這兩貨,可看這倆臉上喜滋滋的憨貨表情,他千般愁萬般愁也沒法說出口,便道:“聽見沒?驕傲使人落後,一個第五,一個第十,得意個什麽勁兒啊。”

一邊說一邊反而拿起軍刀把起子掰開,撬起了瓶蓋。

小林子笑的跟煞筆似的,撕了幾包魚皮花生,還有魔芋爽:“炀哥,我今天跟校花說話了,她誇我真厲害。”

薛炀一口幹半瓶,心裏那股憋屈別說了,他還被人拉黑名單了呢!

“嗯,加油,下次再進步就表白,先下手為強。”

小林子一握拳,用力點頭:“嗯!炀哥,我之前覺得你瘋魔了,可我現在覺得這瘋魔的好,真的好!”

他拿起另外一瓶酒,學着薛炀猛幹了一口,結果被嗆咳的眼淚差點下來。

薛炀斜眼睨他:“我瘋魔什麽了?我要瘋魔這世界上就沒人清醒了,知道不?再說了,就一次摸底考,瞧你們激動這樣,要是高考都考好了,那才應該叫激動。”

小林子連連點頭,他酒量實在淺,已經有五六分醉意:“對對對,我以後請你們去參加我婚禮,我一輩子對她好。”

這劇情節奏過快,連薛炀都沒反應過來,小林子想的可真夠長遠的。

他一瓶酒下肚,再被這話一刺激,心酸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了:“你們說,他至于那麽生氣嗎?我不過就是脫光了他衣服,跟個大姑娘似的,又少不了他塊肉。”

陶子平常話不多,可這番着實震驚,拇指一豎道:“炀哥你好生猛!”

小林子漾着眼睛嘿嘿傻笑:“對,就得這樣,拿下他,不然怎麽是我炀哥!”

薛炀琢磨着琢磨着就變了味,這倆貨的話好像在指他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趕緊否認道:“少特麽瞎說,我沒那個意思。”

陶子和他碰杯,大着舌頭道:“沒關系的炀哥,我們都看得出來,現在社會歧視少了,雖然還有點,但我們知道炀哥做啥事都是對的,以後要是舉行不了婚禮,就……就……我們随個禮,做個見證,嘿嘿嘿,想到附中的林恒做咱嫂子,我還有點興奮……”

薛炀瞪大眼睛,瞅着陶子和小林子兩人高高興興碰杯,仿佛一致共識,他的腦子瞬間轉到了一百八十邁,用靈光一閃都不足以形容,應該說是靈光如崩。

難不成……林恒是以為他對他做了什麽?

他到底想對林恒做什麽?

兩個問題一攪和,薛炀把酒瓶砰地一頓:“不行,我要去找他。”

小林子和陶子兩個人兀自喝的高興,被這聲響清了清神:“現在去?”

薛炀點頭,起身就要走。

小林子傻傻地仰頭看他:“去哪兒?”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問話一看就是喝懵了,薛炀酒精上頭,沉聲道:“去找林恒。”

陶子靈魂發問:“去找他幹嘛?”

“廢話!”薛炀叱道,找林恒能幹嘛?當然是……是……

他忽然之間有些茫然,找林恒告訴他自己沒怎麽他?又或是,自己對他有想法兒,試着處處?

試着處處?

薛炀忽然被這個念頭一驚,随即又覺得,處處什麽的,似乎特別美好。

小林子嘻嘻笑着推了陶子一把:“傻帽,還能幹嘛,俗話講得好,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陶子你也忒不開竅了,小心以後找媳婦難。”

薛炀對許仕林果真再次刮目相看,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位舍友字字珠玑,腹中溝壑如此之深。

陶子被他推得倚到櫥櫃上,也傻笑:“那炀哥昨晚是不是就已經……嗯?”

小林子哈哈大笑:“廢話,那不是必然的?”

薛炀腦子一清,我可真特碼謝謝你們倆,他成功想起來,要是他現在就去找林恒,林恒不把他扔出去他薛炀以後就不姓薛。

想到這一層,薛炀又坐了回去,憤憤不平地拿酒繼續喝:“我跟你們說,以後找對象可千萬要找個脾氣溫柔的。”

小林子贊同:“靜蕤脾氣就很好。”

“邊兒去。”薛炀翻了個白眼,喝高了啥都敢想,他都想給錄下來,看小林子清醒以後敢不敢跟程靜蕤說上半句話。

陶子搖搖頭,冷不丁地道:“要夠勁兒,夠……夠勁兒……一輩子呢。”

一輩子那麽遠,不找個夠勁兒的,一拍即合的,人生多無趣?

薛炀對陶子也刮目相看,又覺得這話說到了他心底裏,就得像林恒這樣的,夠勁兒,有共同話題。

三個人,你和我碰杯來,我和你碰杯,雜七雜八地說着些不着調的話,把平時心裏頭想的,不敢說的,全部一股腦兒倒出來了。

一箱酒喝的精光。

薛炀坐椅子上發愣,小林子已經癱在地上,他想爬床上去都爬不動。

陶子看上去悶不吭聲,酒量似乎還挺有潛力,他忽然把瑞士刀一拔,咚一聲紮到薛炀桌上,虎着聲音道:“炀哥,拿下他!”

薛炀腦子也不太做主,心裏頭的委屈一股一股地冒:“怎麽拿?我……我都被拉黑了……”

說着說着,他眼眶就是一酸。

陶子攥着拳頭豎到他面前,神色莊重:“有酒,不慫!”

薛炀全身一震,那股子幹勁兒別提多足了,讓他現在去林恒樓下大聲表白他都樂意做。

大概半夜十二點那會兒,林恒面無表情地洗漱完畢坐到桌前,發呆。

因為明天放假,舍友都回去了,宿舍裏頭冷清得不得了。

他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才從早上的羞怒裏走出來,也就是說這一天他什麽都沒幹,學習什麽的都扔一邊,全身心想着薛炀花式十八殺。

以至于到了每日一省的時候,他發現,除了學習,薛炀是第一個能盤踞在他腦子裏這麽長時間的。

這個發現讓他很是氣悶。

都說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複就是漠視他,不聽不看不想,可他明明這麽想報複薛炀了,他卻完全做不到這三點。

林恒深呼吸了幾口,默念着姥爺叫他的清心口訣,起身準備上床。

忽然砰砰幾聲砸門響,用砸這個字形容一點都不為過,要不是宿舍樓的人走的差不多,保管全樓沸騰。

林恒從扶梯上折下來開門,他還挺好奇附中哪個人會砸他的門。

一開門。

一身酒氣的薛炀站在門口,神色委屈地好像林恒抛棄了他:“林恒,我也喝酒了,來啊,你來扒光我,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薛炀:醍醐灌頂。

非常各位小可愛們的支持,(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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