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倒V開始)

這一晚上,薛炀的嘴角就沒往下耷拉過,林恒這個人表面上那叫一個風清月明,但他喜歡抽冷子。

比方說八點準點一到,學習群裏突然蹦出一張圖片:擺的整整齊齊圍成一圈的大閘蟹,中間放了瓶桂花酒。

薛炀正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呢,大部分都是薛炀叭叭叭打字,林恒偶爾回一句,然後薛炀就繼續叭叭叭。

忽然跳出來一張照片讓薛炀還以為小林子又騷包呢,切過去就是一頓撓:“小林子你等着,還有三天,你自己瞧着辦。”

許仕林莫名挨cue,出來一看:“口水#好大的螃蟹!”

薛炀:“瞧你那樣,別是想吃吃不着吧?”

說罷他也發了張照片,就是昨晚上他在林恒家吃的小嘴通黃、看着就能把人饞死的照片,胡雅琴覺得好玩兒就把他拍下來了,這會兒派上大用場。

小林子抹淚:“我想吃……”

程靜蕤突然冒出頭,艾特了小林子,送了他一張螃蟹拜月照。

群裏氣氛登時不一樣了,陶子發了張孤零零的月餅,碩大一塊,躺在圓盤子裏,光溜的好像和尚腦袋。

薛炀沒眼看:“啧,要給就給真的,還是我們恒恒大氣。”

程靜蕤發了個無語表情給他,然後艾特了林恒:“他叫你恒恒。”

林恒非常淡定地回了句:“怎麽了?”

“沒。”程靜蕤識相閉嘴。

就是小林子和陶子特別給薛炀發了一排贊,那高高豎起的大拇指怎麽看怎麽讓人浮想聯翩。

林恒用蟹八件剝蟹的空檔兒瞄手機,見薛炀生龍活虎,就艾特他,道:“想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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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裏頭一陣寂靜,薛炀往上一扒拉聊天記錄,他大爺的,居然是林恒發的。

他瞬間發了十好幾個大哭的表情。

學習群被刷屏的同時,其他三個人都閉嘴了,太沒眼看了,簡直三級連跳,考慮過他們的想法嗎!

薛炀跟幾個人鬧了一通,心情極度愉悅,把手機一丢,枕着胳膊仰躺在床上,連平時嫌吵的樓下音樂都跟伴奏似的。

他忽然覺得,那天的點背說不定就是為了讓他碰上林恒,要不是老彭查宿舍,要不是酒吧查未成年,他怎麽會急匆匆地跑去巷口。

還有林恒,林恒居然出來上網吧。

想到這個他就想笑,甚至不由腦補,林恒帶着耳機坐在電腦面前砸鍵盤。

想到這,他又好奇,林恒會去網吧玩什麽,看林恒的外表一點也不像會打游戲的樣子。

林恒對薛炀來說,就是個怎麽琢磨也琢磨不透的物理題。

薛炀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機響起的時候,他差點以為是鬧鐘,摸到手裏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中秋快樂。”

薛炀盯着號碼看了好一會,把手機反手扣在床上,也沒心情去回什麽消息,他今天心情已經足夠好了,這麽條消息就是錦上添花而已,無足輕重。

第二天早晨,薛炀起床洗漱,給林恒發了個早安,便跨上自己的單車,他決定去看看自己唯一的親人。

慈安園也算是H城首屈一指的豪華公墓了,裏面白事辦理、骨灰盒購買、墓地清掃打理服務一條龍,全方位營造一個安靜的世界,圍牆外環繞着一圈青松綠柏,天氣晴好的情況下,一點也沒有大型墓地群居所的冷寂。

中秋節後就來掃墓的人幾乎為零,薛炀把單車鎖好,就直奔他媽媽的那塊兒居所,手裏還拿了捧路上買的白菊花。

這花兒是薛炀特地挑的,一朵一個成人拳頭大小,花瓣絲兒層層垂落,個個都像貞靜娴雅的美人兒,中間的花萼是鵝黃色的,還多了絲俏皮。

薛炀把花朵插進他特地放在墓碑邊上的瓷瓶裏,一邊用手摸墓碑查看上面是否有灰,一邊和他媽媽聊天:“媽我昨天有人陪着玩,所以就沒想來看你,別介意啊。”

墓碑上的女人照片不是那種傳統的美人,看上去特別利落大方,拍照片也不笑,兇兇地盯着前方,好像一言不合就想讓人閉嘴一樣。

薛炀媽媽當時是病死的,形容枯槁,薛炀找不到合适的照片,又不想讓他媽媽總是以這幅病恹恹的模樣一直示人,反正她就定格成這樣了,還不如找個有精神點的,所以就拿了這張照片洗成黑白的貼了上去。

“以後其他節日要是有人陪着了,我也就不來看你了,等清明和中元,我就帶着他一起來看你。”

“他長得可漂亮了,性格也好,還懂自我排解,天大的事到他那兒都不是事,所以以後一定不會氣死。”

薛炀絮絮叨叨,一邊誇林恒一邊埋汰他媽媽。

薛炀一直嫌棄他媽媽脾氣太暴躁,碰上點屁大的事就跟點了火的炮仗一樣,說炸就炸,要不然也不會被氣死,死得太窩囊。

墓碑上的人就靜靜地聽着,薛炀仗着她跳不出來揍他,可勁兒說:“我一開始和他想做朋友來着,可我現在想追他,你說這要怎麽追呢,他和我都是男生,可他一點都不像男生,臉皮薄的要死,我帶他喝酒他都生氣,總喜歡玩游樂園也不是事兒對吧?”

……

薛炀把自己的煩惱吐槽給她媽媽聽,也不怕她媽媽聽到她兒子自然而然彎成一個同性戀會有何感想,能不能給氣活了都是兩說,他就一個勁兒地說,最後拍拍手,好像找到了前方的路似的,特坦然總結道:“他人真特別好,幸好是男生,以後不會有孩子,也不用淘神。”

“真的,特別好。”

薛炀終于說完了,一時間周圍空氣都陷入了寂靜,他傻呆呆地和他媽媽照片對視,好一會兒才哽咽道:“他媽媽也特別好,比你好。”

是的,林恒家一切都比薛炀好,他想鉚足勁兒捧出自己最好的,可找來找去,發現自己沒有能匹配上的,所以只好靠着自己的小心機,小主意兒圍着林恒打轉,借此拉進一些距離。

薛炀緩了口氣繼續道:“不過也不怕,我學習好,恒心足,遲早有一天能追上他,除了我也沒旁人能降得住他,現在只不過還處在初級階段,我還是得多加留心,把他看好了,過兩年,你就等着見媳婦兒吧。”

薛炀都已經規劃好了,現在他們都高三,不能太着急,也幸好是高三,不然還得再拖兩年,等一高考完,他和林恒鐵定得搬到一起去的,所以上大學肯定也得到一起去,給以後在一起工作生活打基礎。

他個性獨立,林恒的個性也獨立,基本應該不會存在誰黏着誰患得患失的情況,這樣也正好,兩個白天忙事業,晚上也有說不完的話,怎麽着都有話題聊,不會漸行漸遠。

薛炀對他媽和他爸的婚姻關系那是真看的透透的,千萬不能沒有共同語言,也不能一見面就吵架,更不能互相賭氣,否則被別人趁虛而入都不知道。

當然,他絕對可以保證自己不會失陷,畢竟有他這樣自制力的人打燈籠也找不到,他不會像某個混蛋一樣,被人一勾就沒魂。

至于林恒會不會同意和他在一起,林恒的家庭能不能接受他們在一起,在一起以後能不能走下去,這些都屬于在達成和林恒共度一生這個目标的路途中必不可少的困難環節,少了這些困難環節,就說明這目标可能不值得努力,散的也容易。

薛炀最後特文藝的說道:“愛情一點道理也沒有,我算是體會到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剛剛已經把墓地查看了一通,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枯萎的花朵也換上了新花,心裏頭急需要找個人傾述的需求也被滿足了,所以薛炀就決定離開回家,他事情那麽多,還分撥了這麽半天的時間給他媽媽,他媽媽簡直是除了林恒之外的首等地位。

在慈安園的門口,薛炀見到了一個意想之外的人,他爸,薛東。

薛東一點驚訝也沒有,像是專門等薛炀,只是多多少少不太自在,他這輩子的面子百分之二十是這個兒子掙回來的,但有百分之百是這個兒子給當衆扇沒了的。

父子相見,形同陌路。

薛炀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自路過。

薛東沒想到自己低聲下氣地來找薛炀,還能落到這個局面,登時臉上更挂不住了,低聲道:“薛炀,你站住。”

薛炀站住了:“叫我做啥?慈安園應該沒空位兒了,你去天安買塊更好的。”

薛東給他一噎,火氣直冒:“我有沒有墓地關你屁事,你買得起嗎?”

薛炀翻了個白眼:“神經。”

薛東強壓下火氣,他一個四十多歲的黃金時期男人,總不能處處被自己兒子壓着打:“昨天我給你發消息,為什麽不回?”

薛炀想了想“哦”了聲:“是你發的啊,我想着你過得應該挺快樂的,所以就想着費那點流量沒必要。”

薛東被他氣得血壓都快上去了。

薛炀折騰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這一點薛東體會得最深,打他三年前把第二任妻子帶回家,薛炀就把整個薛家鬧得天翻地覆,人人不得安寧。

薛東壓低聲音道:“薛炀你這是真打算和我斷絕父子關系?”

薛炀看煞筆似的看他:“我還沒成年,斷不了。”

那成年就斷是不是!薛東氣的腦仁疼,狠瞪着他:“薛炀你別忘了你就姓薛,沒我你也出生不來。”

“哦,那可太謝謝了啊,多謝你,我才能像現在這樣。”薛炀說的一點誠意也沒有。

他有點不耐煩了,他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人,薛東對他來說,是他現在使出渾身勁兒也翻不過去的大山,父親的血緣身份就把他壓得死死的。

薛炀倒是有心讓這人去陪他媽,但做不到的事就算了,他先把能做的都做了,比方說脫離他的掌控,不用他的錢,不見他的面,這樣他起碼還能保持青春再多幾年。

薛東無計可施,薛炀就認定了他婚內出軌,還有私生子,氣死發妻,雖然有部分真實,但他是有苦衷的,他甚至相信,只要薛炀願意聽他解釋,就一定能明白自己以前的認知有多少錯誤。

可薛炀就一路奔着南牆撞過去了,不僅沒有這個解釋交流的契機,薛東甚至擔心等薛炀羽翼豐滿以後來報複他。

想到這裏,薛東把自己岌岌可危的暴躁情緒一壓再壓,沉聲道:“薛炀,父子沒有隔夜仇,而且你高三了,多多少少都需要家長出力……”

薛炀打斷他:“薛總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但凡有用得着家長的,我找你,我就是畜生。”

說完他就走,一點停留也沒有。

薛東連續叫了幾聲薛炀,薛炀全然當做沒聽見。

等薛炀人影都要消失不見了,一個眉宇間都是尖刻的女人帶着一個小女孩,從樹背後繞了出來,低聲勸了薛東幾句,被嗆聲後,拍了一巴掌小女孩兒,小女孩兒頓時大哭,她一點哄的意思都沒有,眼睛狠瞪着薛炀離去的身影,那怨毒都要冒出來了。

————

薛炀回到家,雖然中途有點小插曲,但不影響他的心情。

昨天過節的一天,加上今天上午的半天,他已經休息夠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是開足馬力,努力學習。

十月裏頭忙得很,按照往年的安排推算,空飛的招錄信息、保送、自主的招生信息都要發布了,他只有一個人,要是不自己籌備整理這些信息的話,就很容易遺留。

薛炀寫了會兒習題,發現自己不在狀态,就來整理這些資料的往年信息,整理出大概要點來以後,他把信息發布到了群裏,附言道:都看一看,有沒有遺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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