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說是三天多刷幾道題就過,真正沒了薛炀陪伴,林恒到底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早晨騎着小電驢上學校,連裝備都沒人回收二次利用了,林恒拍拍手套,塞進車簍,兩手捏着自己耳垂搓兩下回暖才進教學樓。
蔡媽在巡視教室,正好碰上他,眼神過分慈愛:“讓你別出去住非不聽,馬上下雪看你怎麽辦。”
林恒想了下,認真道:“可以打雪仗。”
蔡媽:“……”他覺得自己急需重修教育心理學,不然沒法解釋林恒這轉變。
林恒沖他一笑,自顧自進教室。
這幾天冷空氣強襲,要H城像北方那樣鵝毛大雪紛飛是不可能的,不過空氣沉悶濕冷,來個雨夾雪倒是非常有可能。
雪還沒落地就融化,偶爾高處的房頂樹梢粘上一點點,好像夏天的雪人臉雪糕被人咬了幾口,那場景一點也不美。
所以說距離産生美,林恒盯着窗外大中午都黑沉沉的天,不由得開始想薛炀。
薛炀應該過了光屁股那關了吧?
轉椅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轉暈?
聽說很多人從轉椅上下來都會吐?
林恒想象了下薛炀癱軟無力的畫面,還真有點不太自在。
程靜蕤坐林恒旁邊,見林恒難得一見的沒有專心寫習題,作為千古好同桌,她覺得她得開導開導她們附中一寶。
“都說小別勝新婚,打算等他們回來怎麽慶祝?”程靜蕤促狹道。
林恒瞥她:“把那兩位再約出來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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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靜蕤偷笑了下,清清嗓子道:“沒問題,我完全接受,介意我再邀請幾名同好嗎?”
林恒覺得自己完全不該多話,硬邦邦甩了兩個字:“介意。”
程靜蕤難得在林恒這裏讨到好,雀躍的像只鳥,轉頭就去找同好們分享去了。
林恒忽然覺得像她們這樣沒心沒肺也挺好。
所以,薛炀現在到底在做什麽呢?
薛炀在坐轉椅,椅子三百六十度橫空轉,內髒在七百二十度上下轉。
在他前面的陶子停下來時舌頭都耷拉出來了,那會兒他還有力氣訓陶子沒好好練習,這會兒他自己上去,就充分感受到了被掄起來轉圈圈的苦。
短短一分半,他不僅要讓自己不吐,還得跟着指示做動作,真正停下來宛如一個世紀那麽長。
教官見他不動也不說話,兩眼直勾勾地看前面,有點害怕,輕聲問道:“想吐嗎?”
薛炀傻不愣登地搖頭,他一開始想吐,後來都給掄平了。
“那……能走不?”
薛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點頭還是搖頭,反正就手軟地自己解開安全帶,深一腳淺一腳,宛如走在自家厚厚的毛毯上。
“林恒……”一聲貓叫似的細細叫聲從薛炀嘴巴裏傳出來,好在教室裏人多,聽不清。
薛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幾步,還是恢複過來的陶子伸手在他眼前晃手指才把薛炀魂叫回來。
教室裏驀然爆發一陣喝彩,原來薛炀是第一個從轉椅上起來,自己走路還穩穩當當的人。
教官很是大力地拍了幾巴掌薛炀的肩膀:“好樣的,身體素質不錯。”
薛炀苦逼地瞅了他一眼,他沒吐都要給這個教官拍吐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有靈犀,林恒恍惚中居然好像真聽到了薛炀在叫他,依舊在窗外的那從樹裏。
原本蔥蔥郁郁的樹木這會兒在風裏晃動着冷硬的枝桠,黃黑黃黑的,藏人是沒法藏了,自然也沒辦法讓那個人像個精靈模樣鑽出來。
林恒收回眼神,深呼吸了幾口,收束好心緒,這才開始動筆。
晚上林恒一個人回去,剛進走廊,那位粉紅姐姐突然開門。
大概是天冷,粉紅姐姐沒那麽奔放,羽絨服裹得緊緊的,見到林恒還特地向林恒身後探了探頭,好像生怕再蹦出個薛炀來。
“哎,你還沒搬走呢?”
林恒不解:“為什麽要搬走?”
“一看就不像咱們這裏的人,”粉紅姐姐啐了聲,換上熱絡笑容,“吃了飯沒?”
林恒對她心有餘悸,道:“吃過了。”
粉紅姐姐被她一噎,沒趣地抱着胸:“喲,滴水不漏啊!”
林恒斟酌了下詞句,誠摯道:“我還挺害怕的。”
“……”
過分實誠。
粉紅姐姐沒好氣地想拍林恒肩膀,奈何身高不夠,只能興嘆:“算了,有薛炀那小混蛋在,老娘也挺害怕的。”
說完,她向走廊裏頭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那女人一看就婊裏婊氣的,別搭理她。”
林恒順着她的眼色向盡頭看過去,黑洞洞的,什麽都沒看到。
粉紅姐姐惡作劇得逞,哈哈大笑,笑聲震得林恒耳膜疼:“下午就走了。”
所以這是特意來提醒他?林恒對着粉紅姐姐側目,沒想到這麽一位……嗯,悍姐心思還挺細膩的。
粉紅姐姐話鋒一轉:“真不來我家吃飯?老娘的廚藝比薛炀只高不低。”
林恒敬謝不敏。
回到家,開上空調,林恒提不起勁兒洗漱,坐椅子上發了會兒呆。
以前也不是沒有一個人獨處過,沒有哪一次像這樣難熬。
林恒是個目标明确行動力十足的人,可這一次,他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兒,好像心裏頭那個空瓶子本來裝的滿滿的,忽然嘩啦一下,都被倒空了。
沉寂了十多分鐘,林恒手指尖都有些僵,他把手臂舉起來,做了個拉伸,肌肉繃緊,關節打開的感覺很舒服。
林恒這才想起來,他也有好長時間沒去道館了,他低頭看看自己身材,松了口氣,還好沒走形。
做完這個動作林恒才反應過來,他什麽時候這麽愛美了?可見薛炀荼毒之深。
場地簡陋,林恒就地取材,做完一組俯卧撐便去洗漱。
電話鈴聲就跟長了耳朵似得,林恒剛從衛生間出來就聽見手機在狂響,系統自帶的鈴聲在一個人的屋子裏蹦迪,就特麽驚悚。
林恒趕緊抓過手機接通,他以為是薛炀,結果是胡雅琴。
“恒恒,出去住了一個多星期,習慣嗎?”
胡雅琴大概在喝養身湯,聲音還帶着笑,聽上去嗡嗡的。
林恒嘆了口氣:“媽,喝湯的時候不要說話。”
“怕什麽,誰還能看到不成?”
“小心嗆着。”
林恒話音未落,就聽見胡雅琴一陣咳嗽,“你看……”
“恒恒,我發現你小時候比現在可愛多了,”胡雅琴咳得臉通紅,氣都喘不過來,還非要堵林恒。
林恒對自己這麽個天真活潑的媽,也很無奈。
胡雅琴平複下來後,炫耀道:“過兩天你爸就要回來了。”
林恒心道他爸等閑能不在外過夜就不在外過夜,回來是這麽值得高興的事嗎?
“唉,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你啊,不回家就算了,連個電話都不打,有那麽忙嗎?”
林恒頓覺自己良心受譴:“這幾天……是有點,我明天也回家吧。”
胡雅琴聽了一愣:“你回來做什麽?”
“那不是……”
“要麽就一起回來,要麽就都不回來,又不是趕趟兒,你別回來了,”胡雅琴豪放揮手,聲音一轉,壓低道,“我和你爸去看看你們,好不好?”
林恒總算明白他媽媽的意思了,簡直哭笑不得:“過兩天吧,薛炀這兩天不在。”
胡雅琴就知道和林恒一起住的是薛炀,一點也不意外:“他考試去了?”
“嗯,空飛複檢。”
“好啊!我就說炀炀看上去身體就好,那就這麽定了,他回來後我們再去。”
面對這麽個玩心重的媽,林恒毫無辦法。挂完電話才發現薛炀有電話進來,林恒趕緊回撥過去。
沒想到嘟了好幾聲也沒見薛炀接電話。
林恒還以為薛炀不方便接電話,正打算挂斷,就聽到薛炀興奮的聲音傳過來:“恒恒,想不想我?”特精神抖擻。
林恒臉上不自覺地就浮出了笑意:“忙着呢?”
“不忙,明天還有一項就檢查結束了,我有把握,全過。”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就有志一同地沒再說話,呼吸聲從話筒裏彼此傳遞,聽上去就暖暖的。
薛炀壓低了聲音,再一次問道:“有沒有想我?”
林恒不答。
薛炀就繼續道:“我好想你,特別特別想,晚上睡覺都想。”
林恒心口頓時一酸,慌忙掩飾道:“是沒抱枕嗎?”
“……”薛炀撇嘴,“我在跟你說情話,不要打岔。”
“噗……”林恒到底沒忍住,笑了出來。
薛炀把手機捂耳朵上捂得緊緊的,恨不得順着手機立馬飛回家。
林恒笑完後,才回歸正題:“我今天聽粉紅姐姐說,有個女的來找你。”
“粉紅……叫她黑蜘蛛比較好聽。”
“別打岔,說是那個女的婊裏婊氣的,你有印象嗎?”
薛炀當然沒印象,檢索遍自己的腦子,試探問道:“是長挂面頭嗎?”他想來想去唯一能搭上邊的就是許靜蕊。
林恒道:“我沒見到人,粉……黑姐姐一直等到我回來告訴我的。”
薛炀想半天也想不出有這麽個人,便不耐煩了:“不管她阿貓阿狗的,恒恒,你別理她們,她們都會玷污你。”
“胡說八道。”
被罵了一句的薛炀都覺得甜蜜蜜的:“恒恒,還有一天我才能回去,想不想我?說嘛,說個好話給我聽聽我就要去睡覺了,屋裏人多,外面好冷好冷……”
那帶着七分軟乎十分撒嬌的嗓音在林恒心上掃了又掃,宛如一小根羽毛,把林恒心尖上的雪都掃化了。
林恒輕輕地說了聲:“想。”
十分想,做自己最擅長的化學題都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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