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吃燒烤的人多,店家給上了一盤水煮花生。
薛炀目前殘疾,想吃只能用牙咬,他嫌毀形象,沒動。
薛東脫了外套就放飛了,一顆接一個,咔吧咔吧剝了吃,一小盤沒一會兒就見底了,薛東這才大發慈悲地放了一粒花生米在薛炀面前:“吃吧。”
薛炀小時候護食,但凡吃西瓜,他一定要在每片西瓜芯上都咬一口,塗雲為了治薛炀這毛病,每次都會搶先在西瓜芯上咬一口再給薛炀。
後來薛東也養成了這習慣,給薛炀買東西先自己吃口,再給薛炀。說是這樣就會讓孩子不吃獨食。
當然,現在是報複,趁着薛炀沒法還手,暗戳戳欺負幾把,也是習慣。
薛炀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粒花生米,翻着白眼把花生米扔進了嘴巴。
不恰當的時間回憶一點都不好,會讓人看不清現狀,也抓不住自己內心。
薛東把花生殼丢進垃圾桶,清幹淨桌面,淡然道:“我打算和許靜蕊離婚了。”
薛炀愣了下,脫口而出:“你又離婚?”
薛東:……
他就離這一次而已,上一次,沒離成。
薛炀吼完才想起來,降低音量讓自己盡量平靜:“你離婚關我屁事。”
“嗯,是和你沒啥關系,就告訴你一聲。”
薛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和林恒讨論的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可薛炀發現他做不到不管、不看、不想。
可能對面是他爸,是血脈相連的人,所以他才做不到。
沉默了會兒,薛炀忽然焦躁道:“那你女兒怎麽辦?”
“我養着呗,又不是沒錢。”
“你就只剩錢,她才兩歲就要沒媽了?”
這話着實紮心,薛東一時半會兒也沒能緩過來,眼睛赤紅:“我……那你覺得我還能和她做夫妻做的下去?”
薛炀惱怒道:“我媽屍骨未寒的時候,你不也和她做夫妻做下去了?”
“那是一回事嘛!”薛東揚聲。
“怎麽不是一回事了?因為你那會兒不喜歡我媽,喜歡她?現在不喜歡了,就一腳踹開?人渣!”
店家正好端了盤羊肉串過來,薛炀一把操起羊肉串,鋼絲簽上的肉串還冒着油花,就那麽直直的怼在薛東門面:“做個人!”
擲地有聲,薛炀胸口劇烈起伏,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紮死薛東,這個人……這個人怎麽就能這麽畜生呢!
和塗雲感情破裂的時候,他不離婚,到塗雲住院,他依舊不離婚,最後把許靜蕊搞成了續弦,續就續了,都有孩子了,這會兒又毫不猶豫地要離婚。
腦袋裏裝的都shi嗎!
薛東也氣,特麽他在塗雲那邊忍,忍了快二十年,到許靜蕊這邊也還是忍,他這一輩子都成了忍者神龜。
結果,兒子兒子不理解,家庭家庭不幸福,還有事業還跌了個大跟頭,他就想不通自己怎麽這麽慘。
鋼絲簽在門面上明晃晃怼着,薛東和薛炀對峙,讓旁人看着以為兩人要打起來。
老板端着剩下的烤串都不知道該不該放,烤肉串的一瞬間變成兇器可還成?
“那個……兩位冷靜一下?來瓶啤酒?”
薛炀把羊肉串收回,兇狠地撕咬起來,薛東也重新坐下,開了啤酒,你吃你的,他喝他的。
過了會兒,薛東才道:“我就是個人渣,你滿意了沒?”
薛炀嚼肉嚼的不是羊肉,是薛東的肉,嘴巴裏含糊不清:“人渣去死。”
“照這樣活不了多久了。”
“禍害遺千年。”
薛東把就怕啪地一頓:“能不能好好說話?”
薛炀正好空出嘴巴,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怼着薛東的臉,道:“不能。”
這會兒是薛東先挑起來的,桌上的鐵盤子嘩啦一下,差點給他掀飛:“弄死你個兔崽子!”
薛炀不甘示弱,手裏拿着簽子就甩。
要不是林恒過來,估摸這父子倆還得進局子。
林恒寫完一張卷子,思來想去,總覺得單獨把這對父子放出去不是個事兒,打不打得起來是兩說,主要是薛炀現在吊着胳膊,真打起來吃虧。
他心不靜,便下樓走走,邊走邊順路找薛炀。
薛炀好找,他就跟三百瓦燈泡一樣,人群裏一眼就能瞅到,加個薛東,更亮了。
林恒看着滿地的茄子、青椒還有啃完的竹簽鋼絲,以及倒掉的酒瓶,微不可見地嘆口氣,坐到薛炀旁邊,招呼老板重新加菜:“談的怎樣了?需要幫忙嗎?”
薛東眼一瞪,你誰啊,他們父子倆交流感情,要你管?
薛炀就不一樣了,氣鼓鼓地道:“跟他沒法談。”
林恒摸了摸薛炀腦袋,轉頭對薛東說道:“先吃點東西吧。”
薛東被薛炀眼神威脅下,拿了串烤茄子。
從林恒來了之後,氣氛就降到冰點,吵也吵不起來,打也打不起來了,只好吃,等薛炀吃的飽飽的,林恒開口道:“薛叔叔,我帶薛炀回家了。”
薛東怔住,他好歹四十多歲的人,吃過的鹽比走過的路還多,林恒一說這話他就察覺出來不對:“回……哪兒的家?”
薛炀搶道:“當然是回我們的家,你管得着嗎?”
薛東想拍桌,他怎麽就管不着了?
林恒按住薛炀,神色平靜地對薛東道:“就是您想的那樣,我、帶薛炀回家。”
薛東:“……”
林恒叫來老板結賬,把還在炸毛的薛炀摸順,結完賬以後沖薛東微微一笑:“薛叔叔你也趕緊回家吧。”
說完,林恒就帶着薛炀走了。
薛東愣愣地看着他們倆背影,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薛炀覺得他爸這種人渣,就得林恒去治,看,三句話讓他服服帖帖。
到家以後薛炀都忍不住氣憤,随即又在林恒的順毛下服帖:“你說他是不是人渣?啊?不管不顧就要離婚,他就沒想過那個小孩子多難?”
林恒小心翼翼地錯過薛炀傷到的那只手,給他脫衣服:“都說了,不關我們的事,你還氣什麽。”
“我就氣,氣死了要!他大老遠的跑來就告訴我這個?比脫褲子放屁還有病。”
薛炀咋咋呼呼的嘴巴瞬間被林恒堵上了。
林恒的親吻來得猛烈又熱情,牙齒一點也不客氣,可勁兒地撕咬薛炀的嘴巴,咬完了就舔,攻城略地後,舌頭被吸的發麻,舌根卻像抽筋一樣,想投降都不可得。
薛炀吊着的胳膊是個阻礙,林恒把他撲倒在床上時壓到了它,痛的薛炀悶哼。
聲音很小,但林恒聽到了。
林恒這才止住要吃了薛炀一般的動作,半支着身體讓開傷口,只把頭伏在薛炀的肩膀上,半天沒動。
薛炀雖然在這種事上不太靈光,可他感覺的出來,林恒好像又高興又沒盡興,反正挺難描述的。
“怎麽了啊?”他用好手摸林恒的頭,林恒的頭發比他的軟,濃密順滑,帶着不易覺察的輕顫。
林恒低聲道:“高興。”
薛炀懵了,高興什麽?
等林恒緩過來,才解釋道:“你爸知道我們倆的事了。”
薛炀傻傻道:“知道就知道了呗,不用管他,他管不了我。”
“傻帽兒,不是他管不管得了的事,而是同不同意的事,你現在是我的了,我告訴他了,他沒表示反對,那就是同意。”
薛炀沒繞過這個彎,他就覺得他和林恒的事就是他和林恒之前的事,跟別人都沒關系,誰敢來反對,他就打回去。
簡單直白高效。
林恒輕笑道:“那不一樣,就好像以後我的爸媽要是反對,你還能打回去嗎?”
薛炀連連搖頭,他就算帶着林恒私奔,也舍不得讓林媽媽傷心。
“就算是私奔,她也要傷心的,笨。”林恒笑道。
薛炀皺眉:“那……我跪求林阿姨成全?”
“好了,別想了,交給我吧,要跪也得咱兩一起跪。”林恒不想多說,從薛炀身上起來,去洗澡,身體裏血液躁動,某個部位遮都遮不住了。
薛炀嘿嘿笑着看林恒去洗澡,想了想,發了條短信給薛東:我不管你,你愛結婚愛離婚都跟我沒關系,就是不許搗亂。
敢搗亂的話,他就大鬧天宮。
薛東接到短信時正一個人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走着,都說人過四十而不惑,他卻越過越迷茫。
塗雲死的時候他愧疚,愧疚得不能自已,許靜蕊說都是她的罪責,她一力承當,薛東想怎麽是許靜蕊的錯呢,明明就是他的錯,要不是他拖泥帶水,被感情迷惑,根本就不會害死塗雲,連累許靜蕊一個比他們小那麽多的女孩挺身而出。
他一天一夜沒睡,煙都抽了三包,決定娶許靜蕊,給她還有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名分。
後來日夜相處,他明明發現了許靜能的不對勁兒,卻還在想他不能重蹈覆轍,對不起另外一個,再對不起這一個。
一直拖到了今天,拖無可拖,然後被自己兒子指着鼻子罵人渣。
他想他是挺人渣的,可人渣也不能像他這樣倒黴吧?他想補償塗雲,結果塗雲死了不要他補償,他想補償薛炀,結果兒子跟人走了也不要他了。
至于剩下那一個,他一點也不想補償,卻因為有個孩子牽連的不清不楚。
有那麽一瞬間,薛東真想從橋上跳下去,他也死了一了百了算了。
是電話響了才讓他清醒一點,電話裏頭薛漣還帶着奶聲叫他:“爸叭爸叭回家。”
回哪兒呢,哪裏都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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