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

“金澤老師,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話的後半截被刻意隐去。

柚木梓馬仍然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樂譜,語調裏常有的溫煦柔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錯聽、濃郁的威脅意味,大有他金澤纮人今天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走出這間會議室大門的意思在其中。

在場的每個人,或探究、或質疑、或困惑地望向他。眼神裏蘊含着同樣程度的好奇,一眨不眨注視着。

金澤纮人被這群學生的陣勢震得忍不住後退了一大步。抓抓頭發,他悶悶地哼了兩聲,才咬牙交代:

“咳……其實她,石川零,就是鋼琴演奏者啦!”

“……はあ?!”火原和樹立刻搭腔表示沒聽明白。

金澤纮人更用力地扒了扒束起的長發,投降似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天花板。

“我說的是,你們這次音樂比賽之後的演奏會……她是那位出演所有鋼琴部分的演奏者!”他深呼吸了下,再一字一頓重新解釋一遍。

話音一落,默然……

須臾,還是默然。

也許是會議室牆壁的隔音效果太好,屋裏靜悄悄的一片,連屋外也仿佛寂靜無聲。

呼吸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楚……

靜默中,月森蓮緩緩低下頭瞪着自己左手的指尖看了半晌,驀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擡頭觑向不遠處的志水桂一。

亦然,他也和他一樣,正愣愣地盯着自己左手的手指,眼中充滿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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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

終于,柚木梓馬了解地點點頭。

“好厲害啊!老金,沒想到普通科裏竟然有這麽多厲害的樂手!”在柚木梓馬打破僵持許久的沉默之後,火原和樹立即接上,說。

“ま……”金澤纮人又是習慣性地撓撓頭,“總之,既然你們已經知道……嗯,我是說,以後我會找些時間把你們和管弦樂團那邊聚到一起來練習,大家都不要缺席啊!……那就這樣,去忙你們自己的事情吧。”

揮揮手,他率先離開會議室。

“金澤老師,請等一下。”

剛走出會議室沒幾步,金澤纮人又被叫住。

出乎意料的是,出聲喚他的那個人竟然是月森蓮!

“月森?什麽事?”

“……請問,那個人……那個石川零……她只會彈鋼琴嗎?”月森蓮緊緊皺着眉,态度極為慎重地問。

聞言,金澤纮人怔在原地半晌。

“……はあ?!……什麽意思?”片刻,他才好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般。

“她……還會其它的樂器吧?”月森蓮試探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想,金澤纮人十分幹脆地搖搖頭:“不知道。……事實上,我會知道她懂鋼琴的事業是因爲她的自薦……”眼見月森蓮深邃的眼瞳詫異地睜大,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聼起來似乎不太合理的話,連忙改口道,“ま……反正她的鋼琴彈得不錯啦,你們放心就是了。”

擺了擺手,仿佛身後有惡鬼似地疾步離去。

……放心?!

月森蓮一臉不可置信地目送金澤纮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牆角。

不,他現在更加不可能放心了!

金澤纮人方才那一席話明白了是在隐示他對她根本一無所知嘛!雖然這場演奏會說到底只是音樂比賽過後的餘興節目,但事關他最重視的音樂,他實在不願意太馬虎草率。

或許……還是去找她本人詢問比較可靠吧……

……

“妳這一跤摔得不輕啊——,石川同學。”

保健室裏,屏風的一頭傳來保健老師高八度的誇張感嘆。

沒等石川零吭聲,就聽見保健老師又接着往下唠叨:

“好了好了。能處理的地方我都幫妳處理過了,剩下的只能等它們自己恢複……不過石川同學,走路的時候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看妳,摔一次就摔成這樣是很危險的!更何況妳的手還沒複原……不想要了是不是?”

“……”

石川零一言不發,任由保健老師自顧自絮絮叨叨。

土浦梁太郎站在屏風的另一邊也聽到保健老師的碎碎念,不由得想起上回他和日野香穗子第一次見到石川零彈琴時的情景……

猶記得那時,她似乎正為手傷困擾着。

“嗯——石川……”他猶豫着開了口。

“……嗯?”

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那感覺虛幻飄蕪得像是一陣風吹過來都能把她的響應掩蓋過去一般。

“妳……”他想了想該怎麽問這句話,“妳的手——是怎麽受傷的?”最後還是決定直接把問題講出來。

“……”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保健室裏只有彼此呼吸的聲音。

石川零沒有回答,而土浦梁太郎亦沒有再說話。

就連先前一直念個不停的保健老師也察覺到此刻過分詭異的氣氛,收住聲,有些擔憂地看着眼前的石川零。

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眉頭緊鎖,嘴唇在微微顫抖着,好似在努力壓抑着極沉重的痛苦。

她的右手輕輕擱放在左手肘的位置,雙臂正好相交成一個圈,将自己圈在中間。

墨黑色的眼眸眺望向保健室明亮的窗戶外面,仿佛看到遙遠的地方,又仿佛只是完全沒有焦點地下意識的動作。

夏,卻像是寒冬。

她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怎麽了?”

終于,土浦梁太郎再次開口問道。

“……沒什麽……。那是……一場意外。”

她別開臉,雖然她知道土浦梁太郎根本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她還是忍不住這麽做了。因為,她甚至連看和她面對面的保健老師的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喔……”

土浦梁太郎愣了愣,恍然明白原來她是在回答他先前的問題。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

但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

安慰她?這一刻大概她也不需要吧。

專開話題?仿佛已經太遲了一些……

除了悶悶地發出一點聲音表示自己聽到她的話之外,他想不出任何更好的響應方式。

驀地,氣氛又恢複成稍早前的默然,此時,更多了一種類似尴尬的成分在其中。

“土浦君……”石川零的聲音忽然從屏風那頭傳過來。

“嗯?”

“……剛才,謝謝你。”

她為他迅速送她來保健室的舉動釋出謝意。

“啊,那個啊。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土浦梁太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那個……我還想再在保健室裏……休息一會,所以……你如果有其它事的話……”依然是淡淡的,石川零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聲音,隐約有絲沙啞,和淺淺的鼻音。

只是太不明顯了,抑或是被太努力地抑制住了,以至于土浦梁太郎完全沒有察覺。

“嗯……那,妳多休息。我先走了。”

開門而後關門的聲響,将保健室和走廊外再次隔成兩個不相連的空間。

啪。

水滴,落在地上,濺起一瓣瓣微小的水花……

……

翌日,午休。

下課鈴剛一結束日野香穗子便飛速沖出教室,留下高遠美緒和小林直兩人對着她消失在教室門口的背影看傻了眼。

很快,她拉着石川零出現在音樂樓天臺的門前。

推開門的一剎那,天臺上傳出一陣清雅的長笛聲——

“……柚木學長?!”日野香穗子有些詫異地招呼對方。

她還以為,這個時間天臺上應該沒有人才是……畢竟才剛打完下課鈴幾分鐘而已,大家大都該出現在學生餐廳或者福利社才對——本來她想趁這機會問問看石川零是怎麽成為最後那場音樂會的鋼琴演奏的。

“よう,是日野同學啊。還有……ええと,這位是……石川同學?”柚木梓馬微笑著,在說出石川零的名字是稍稍猶豫了下,才不太確定地喚出來。

“是的,柚木學長。午安。”石川零微微點了點頭。

“午安。”

說着,他輕輕撥開掃在頸側的長發。

“柚木學長……在練習啊?”日野香穗子笑得誠意十足地找話題,“也對,很快就第二次選拔賽了,剛才那一首是柚木學長要在比賽上演奏的曲子嗎?好好聽喔!”

柚木梓馬和石川零同時向她投去不解的視線。

頓了頓,柚木梓馬依然淺笑着:“不是。這是最後那場音樂會裏長笛獨奏部分的曲子喔!日野同學難道……還沒看過那個譜子嗎?”

他用肯定的語氣說着推測般的說辭。

“呃……”

自己踩到自己埋的地雷了!

這是日野香穗子在聽完柚木梓馬的問話之後腦海中閃過的唯一一句臺詞。

“呵呵……是、是還沒怎麽看……”她誇張地幹笑。

其實應該說,她是比較不太看得懂才對。

畢竟她又不是從小就開始學音樂,那套曲譜既長、看起來又給人感覺很艱澀的樣子,況且她還完全沒有聽過,所以——

可是她不能說!魔法小提琴的事情她完全不敢使之曝光,能做的只有不斷地幹笑、幹笑,嘴角不停抽動着……

“這樣啊。”柚木梓馬點點頭,仿佛很好心地不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而問一旁的石川零,“說起來,石川同學似乎是這場音樂會的鋼琴演奏呢!不知道石川同學妳,是什麽時候開始學鋼琴的呢?”

“對啊!小零,妳鋼琴彈得那麽好,一定學了很久了吧?”日野香穗子很高興眼前兩位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她身上,立刻順着話題往下說。

眉不着痕跡地攏了攏,別開臉看向一邊,石川零淡淡地回答:“差不多國中的時候才開始學的吧。”

“哇——!”日野香穗子算了算,感嘆,“那豈不是已經有四年多了?好久喔……”哪像她,直到兩星期以前收到那把魔法的小提琴之後,她才正式開始接觸音樂這個東西。

“還好吧。有很多人都是從很小就開始練鋼琴了……”石川零猛然怔了怔,猶豫片刻,她深呼吸了下,仿佛喃喃自語般低聲說,“不,或者說……也許從更早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在接觸鋼琴了吧……”

“……咦?……”

日野香穗子有點不敢相信地盯着石川零。

一方面是因為她不太明白石川零最後那句話裏隐藏的含義,另一方面因為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聽到石川零以冷漠以外的語氣說出這麽長一句話——仿佛從她見到她開始,她的聲音總是給她感覺淡然得沒有一絲波瀾的樣子。

“……不不,沒什麽、什麽事都沒有!”石川零像是突然回過神般用力搖搖頭,故作平靜地勾了勾唇角——不是笑,只是一彎幹澀的弧度——眼睛逃避似的瞟向其它地方。

“小零……?”日野香穗子有些擔憂地疊起眉。

她看得出來,石川零不同以往的彷徨表情、以及略微顫抖的聲音在在顯示出她的內心此刻正在洶湧地起伏波動着;可是她卻什麽也不肯說,僅是一味地強調她“什麽事都沒有”。

這中間,一定有些什麽!

這一點日野香穗子幾乎可以确定。

可是……

到底會是些什麽樣的事情呢?!

“抱歉,我接個電話。”就在日野香穗子還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時,石川零的手機恰好震動起來。

她淺淺颔首表示歉意,随即走到天臺的角落講電話去。

“怎麽了日野同學,有什麽不對的嗎?”

石川零剛一走遠,柚木梓馬很适時地淡笑着出聲問她道。

“耶?”接收到問話,日野香穗子先是反應不過來地愣了愣,而後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沒什麽,柚木學長。”猛然,她才發現石川零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身在距離他們數米開外的地方,驚訝地反問,“咦?那個……小零什麽時候……我是說,小零怎麽會到那邊去?”

“她去接一個電話。”依然是溫和不已的笑容,和輕柔煦壓的聲音,回答。

“喔……”

日野香穗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找什麽話講,而柚木梓馬似乎也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只好任由突如其來尴尬的氣氛無限往後蔓延。

直到帶着溫潤綠葉氣息的風吹過來,隐約送來石川零情緒稍顯激動的朝着手機那頭講話的聲音。兩人怔怔地對觑一眼,看到彼此眼中隐含的疑惑、驚訝、與不解:

“那個……”日野香穗子不由得想問——

那是一種什麽語言?

石川零正在說着一種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仿佛有一些她聽起來十分耳熟的音符,卻相互交錯勾勒着一些對她來說毫無意義的句子。

“好象……是中文?!”柚木梓馬輕輕扶着下颚,對自己的判斷亦是确定亦是懷疑。

家中的兩位兄長裏也有在學中文的,所以他曾經聽到過類似的發音。可是……光憑印象中的音調來判斷,他也不太能有把握。

“中文?!”日野香穗子詫異地張大嘴。

她突然對石川零謀生出一種非常茫然的感覺。

她……好似一點也不了解她……

雖然一開始是她主動去認識她的,可是這一段時間下來,她越是了解她多一點,就越是覺得她變得更加陌生了一些。

她簡直就像是一團謎團,而她,仿佛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她一樣。

這個認知讓日野香穗子不覺有些沮喪:她是很誠心交石川零這個朋友的啊!

不過……每個人都有一點不為人知的小秘密,比如說她用魔法小提琴參加音樂比賽一樣,也許那些……也是石川零不願為人所知所道的秘密吧。

這樣想她心裏才稍微好過一點。

“ええと、事實上我不太確定……不如等她講完電話問問她?”柚木梓馬如是建議。

“也好。”

于是兩人再次沉默,靜靜等待着。

一直到石川零挂下電話,臉上透着微愪的神情轉回頭,稍顯急切地說:

“抱歉,我有些事要先走一步。日野妳有什麽事的話……可不可以晚一點告訴我?……抱歉,柚木學長,先失陪了。”

語罷,全然不待對面二人有任何反應,身影已經速速消失在天臺的門後。

“呃……”

身後,留下了兩張同樣微訝的臉孔,同樣保持着先前的默然,亦同樣保留着先前的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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