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畫皮篇

又有人死了。

這次死的是回春堂的李大夫。

屍體是小周發現的。

據小周自己說,昨天他走的時候,李大夫還是好好的,正在埋頭查賬,小周打完招呼,收拾好東西後就直接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來的時候,回春堂的門還是關着的,當時小周沒多想,摸出鑰匙開了門後,卻發現櫃臺上倒着李大夫的屍體,血都把整個賬本都浸濕了

衙役來了之後一檢查,發現李大夫的死因是因為心被挖走了。

因為這次兇手作案手法有變,鎮裏的衙役吓得不行,立刻就去找了顧清源一行人。等一行人來到現場後,顧清源看着李大夫屍體背後的一個大血窟窿沉默了。

這都能直接通過其看見屍體身下的賬本了。

“這次怎麽這麽兇殘啊?”穆天齊看着傷口,都覺得自己背後疼,“兇手之前從來都是挖到心髒即止,這還是第一次直接挖穿了。”

“嘔——”花語在一邊吐得天昏地暗。

葉子青在心中暗笑,面上卻還是一副擔憂地模樣,他說:“挖心的時間都改成了晚上,這次用的力度又這麽大,怎麽有點像是——”

“報複。”顧清源接下了話。

聽到兩人這麽說,穆天齊疑惑,問到:“唉?你們知道什麽?”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顧清源說,“至少我們知道昨天李大夫見了誰。”

後來,顧清源把自己昨天所見所聞告訴給了負責此案的衙役,倒是沒想到,衙役聽完之後,還給了他們另外的信息,關于胡夫人一家的:

胡夫人的夫君,胡生,曾是落鳳山附近聞名的丹青妙手,畫得一手好畫,尤其擅長畫仕女圖,性格極好,之前未病時以做教書先生為生,平時替鄉親四鄰們代筆寫信或者是畫肖像以作補貼,人緣不錯,但是一直未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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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胡生突然邀請四鄰,娶了胡夫人為妻,對外說胡夫人是他家鄉的父母過世之前指腹為婚的妻子。

因為胡生的家鄉的确不是落鳳山,所以鄉親們也就沒懷疑他的說辭,又見胡夫人長相秀麗,平時接人待物和和氣氣,不過一個弱女子,于是鄉親們對于她也頗有好感。

胡夫人平時在家做女紅,有時也會上落鳳山采一些藥拿到集市上賣,在落鳳山出事以前,胡夫人每月至少會去落鳳山上一次。

大家對胡夫人的舉動感到奇怪,旁擊側敲地警告胡生,讓胡生注意一下自己的妻子,畢竟山上妖物還是有的,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卻沒想到胡生知道了,也并未阻止胡夫人,反而淡淡一笑說,沒事的。

後來落鳳山出事後,在胡夫人一次上山離家之時,一只小山一樣大的野豬跑進了村子。

村民召集了所有的壯丁,所有鐵制工具都用上了,才堪堪将其打死,但是整個村莊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死了三兩人,重傷十幾,還有部分房屋倒塌。

這重傷的人中,就有在私塾裏、因為護着孩子們而來不及逃走的胡先生。

當時,據村裏的郎中說,胡生當時的胸口正面被野豬前面的獠牙刺中,流血不止,當時郎中就認定胡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胡夫人回來之後,見到夫君這個樣子,除了流淚以外,并沒有呼天搶地,反而很冷靜地将胡生帶了回去,說她有老家的秘藥,能夠救胡生一命。

一天以後,胡夫人再去請郎中替胡生看病,郎中驚訝地發現胡生胸口的上竟然差不多全部愈合了,就只是因為傷及心脈,身體底子虧空而氣血兩虧而已。

于是郎中只是開了幾幅補身體的藥方,然後囑托了幾句後就走了。

“這樣看的話,胡夫人倒真的是有嫌疑了。”穆天齊若有所思,同時心裏有了主意,“唉,師兄,你不是跟胡夫人接觸過嗎?她不是妖嗎?”

“她沒有妖氣。”顧清源說,“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是妖。”

這世上妖怪千萬種,誰知道胡夫人會不會是某種極其特殊的妖物,能夠掩藏自己的妖氣呢?

“帶白澤去不就行了嗎?”穆天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不見眼睛,“白澤見到她的話,一定能知道她是不是妖。”

思索一會兒,顧清源覺得穆天齊說的有理,于是點頭,應了,複而轉頭看向葉子青,說:“我和穆天齊去找胡夫人,你也會去嗎?”

葉子青搖搖頭,說:“你們去應該就已經夠了,我不去了。再說,花語姑娘應該需要有人照顧。”

他指了指一邊虛弱靠着牆,幾乎直不起腰來的花語。

“那好。”顧清源沉默半晌,說,“那你在客棧等我。”

“嗯。”

待顧清源和穆天齊走後,葉子青果然是按照他之前所說的話,走到花語身邊,細心将虛弱的花語扶起,柔聲問道:“還能走嗎?我送你回客棧。”

花語感受到自己的肩頭被一雙溫暖的手扶着,心裏這麽些天的委屈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身體一軟,就倚在了呂意身上,而呂意并沒有推開她。

“謝謝。”花語靠着呂意,感覺到兩人接觸的地方暖意漸深,緩緩滲入她的心底,心裏熨帖,本來對着呂意十分的好感頓時升到百分。

“不客氣。”呂意笑了一下,繼續溫柔卻不失禮地帶着花語走出了回春堂,離開了對于花語來說是個地獄的地方。

将花語一路送回客棧之後,葉子青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當然,從花語的房間離開時,他還對着花語囑咐道:“有什麽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花語的臉當時紅得像個蘋果。

你以為葉子青真的會這麽好心嗎?

當然不會。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葉子青細心地将四周布下防護咒和靜音咒,然後脫下鬥篷,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個木盒。

那個木盒只有拳頭那麽大,上面刻滿了符文。

之前和穆天齊相處的時候,讓葉子青怎麽都沒想到的是,穆天齊竟然想完成落鳳山的事情之後回去。

這一點讓葉子青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來說,像是穆天齊這個年齡,尤其是在獲得了上古神獸之後,應該正巧是虛榮心膨脹,之後愈發喜歡冒險以揚名立萬的時候,可穆天齊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既然穆天齊不願意自己去“冒險”,那麽他就想辦法逼那個穆天齊去,只要效果是一樣的就行了。

畢竟,要是穆天齊這樣的人錯過了的話,他可能就真的錯過了。

葉子青将桌子上的木盒打開,就見裏面裝着一個心髒。

紅通通的,一跳一跳的肉團,是活的。

那個肉團,上面能用肉眼清晰看到纏繞在上面的筋脈,外面有一層半透明的硬質薄膜将其覆蓋。

端詳這個心髒半天,葉子青将其拿出,放在手上,感受着這顆心髒跳動的力度片刻,又拿出一面古樸的鏡子,豎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鏡面之前虛虛揮過:

只見本來倒映出他面貌的鏡面忽然從正中心蕩開漣漪,待漣漪平靜下來後,裏面顯現出一名女人的樣子。

從畫面的角度來看,倒像是這面鏡子是誰的眼睛,正看着這女人。

葉子青等到畫面清晰之後,将手裏的心髒拿近,然後對着它說到:“胡夫人?”

那女子面上一愣,之前含情脈脈的雙眼立刻變得冰冷,她對着鏡面說:“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麽樣?”

“呵呵,”葉子青輕笑一聲,“胡夫人,我可是在幫你啊。”

在鏡子的另一邊,胡生對着自己的婦人輕笑一聲:“呵呵,胡夫人,我可是在幫你啊。”

胡夫人見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操控,露出如此的表情,心裏既難過,又後悔,但是也明白自己不能示弱,于是強撐着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通風報信而已。顧清源帶着白澤去你那裏了,你最好把你的夫君藏一藏。”

“有什麽好藏的?”胡夫人冷笑,“你逼我去殺李大夫,其實就是逼我去死了。他們遲早會查到是我。”

“你是妖。”胡生勸到,“你可以逃出來的,但是你覺得你丈夫會沒事嗎?所以,胡夫人,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

其實葉子青說的話不是不在理。

且不論按照胡生的性子,他一定會阻止所有人傷害自己的妻子,整個過程中難免不會被誤傷,人可是要比妖怪脆弱,要是一命嗚呼了怎麽辦?;再說胡生的心髒在葉子青的手裏,胡夫人要是不接受這個交易的話,葉子青一定會捏碎胡生的心髒,那這樣的話,她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胡夫人感到絕望。

好一個夜叉,殺人都能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胡夫人點頭,忍住淚意,“但是我要自己定條件。”

“說。”

“不論我是否成功……求你把我夫君的心還給他,并安全送我夫君離開這裏。”

“沒問題。”

胡夫人深吸一口氣,說:“那你說吧,要我做什麽?”

聽到自己想要的話,葉子青握着手裏的心髒,滿意地眯了眯眼。

幾息之後,胡生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醒過來,就見妻子坐在自己的床邊,握住他露在被子之外的一只手,戀戀不舍地看着自己。

“怎麽了?我又睡着了嗎?”胡生坐起來,回握住妻子的手,抱怨道,“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要睡覺。”

胡夫人溫柔摸摸自己的夫君,将手裏握着的手塞回被子,說:“夫君,你還是繼續睡下去比較好。”

說完,一縷白煙從胡夫人口中吐出,直直撲到胡生臉上。

胡生頓時又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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