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青州篇

“我難道不美嗎?”

小幺見着渝公子的反應,不太高興,嬌嗔着問道,而她肋骨上多出來的手像是為了回應她的心情,動了起來,朝渝公子伸出手去,想要碰觸。

本來就幾乎被吓死的渝公子一驚,回過神來,哪裏還管得上那麽多,立刻一個打滾,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翻下來,繞過小幺,就往門的方向跑。

見渝公子避她如蛇蠍,小幺皺皺眉,面上一派疑惑不解的樣子,可她并未轉身,就只是擡起一只手,勾了勾手指,房中一道透明絲線閃過,緊接着,還在奔跑的渝公子腳腕一疼,整個人重心偏倒,眼睜睜瞧着自己倒下去。

而在倒下後,渝公子疑惑地看見自己的右腿翹起,而本在在腳腕處的右腳,卻還在地面之上,斷口處有一條微微泛着紅色的絲線,凝出血珠。

“啊——”

渝公子發出撕心裂肺地慘叫聲,他用力死死掐住自己的腳脖子,動作滑稽可笑,可對他而言卻是世間最大的酷刑,血液還是止不住的順着斷裂的筋脈流出來,染紅了地板。

“渝公子,你為什麽跑呢?”

小幺宛如閑庭散步一般走過來,她蹲在渝公子的身邊,一雙手從渝公子身上撕下布條幫忙包紮傷口,另一雙手溫柔揩拭渝公子額頭上的冷汗,還有一雙手憐愛地撫摸着渝公子扭曲的臉。

“你看看嘛。” 小幺撒着嬌,俯身欺近渝公子,在他越來越驚恐的眼神中,說,“你看看,這五雙手,是你最喜歡的,你不開心嗎?”

“怪物。” 渝公子根本就聽不到小幺在說什麽,他嘴裏翻來覆去就只是這兩個字。在他眼裏,就算小幺有一副再驚豔的皮囊,也擺脫不了她就是個妖怪的事實。

“我這樣,難道不美嗎?” 小幺泫然欲泣,“這都是你最喜歡的啊,你怎麽就不覺得我美呢?”

她正在擦拭渝公子額上冷汗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緩緩滑到渝公子的眼眶附近。

“我這麽美,你都看不出來。” 小幺突然将渝公子因為疼痛而沁出眼角的淚水抹去,她與渝公子對視,說,“你可知我花了多大的代價?”

我拼着最後的一點時間來見你,你就如此看我?

小幺頓了頓,語氣冷酷起來,那雙屬于繡娘的手手指突然彎曲成爪,猛地朝渝公子的雙眼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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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這雙眼睛也是白長了,不如給我好不好?”

眼眶驟疼,渝公子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

“噓——哦,對了,渝公子不是最喜歡舔舐我的手指嗎?不如把舌頭也給我,好不好?”

“噗嗤”

流水小榭裏,之後聲音全無,在夜色深處,只能聽到些許的喘息聲。

第二天,仆人見渝公子許久不從小榭裏出來,有些疑惑,于是幾個貼身小厮壯着膽子走了進去,将閣樓的房門打開。

結果一打開,就見屋內血肉橫飛,地上躺着兩具屍體,一具屍體是渝公子的,屍體零碎,慘不忍睹;

另一具是一具女屍,但詭異的是,女屍渾身**,腰腹處除了有一雙手之外,腰腹處還長着多餘的五雙手,每一雙手上都沾滿零碎的血肉,指甲裏浸泡成了血色。

***************

“渝公子死了?”

客棧大堂裏,葉子青聽到其餘人在談論這個問題時,面上突然現出一個古怪的神情。

“你認識他?”顧清源注意到葉子青的表情,于是問道。

“算是,也算不是。”葉子青說,“他曾派人給我送了一張請帖,只不過後來我又把請帖送給小幺了。”

“你見過渝公子?”

正在替阿瑤夾菜的穆天齊一下子頓住,“啪”的一聲将筷子一放,抓住葉子青的手,就開始翻來覆去地查看,滿臉緊張:“你手沒事吧?”

“沒有見過真人。我的手也沒事。”葉子青淡定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隐在桌下,反問穆天齊:“你怕什麽?”

“那個渝公子喜歡手喜歡到了變态的地步。” 穆天齊苦惱地将自己的頭發又撓成了雞窩,說,“我怕他對你不利。”

“你知道渝公子?” 顧清源突然開口問到,“你才來幾天?”

他指的是穆天齊這幾天根本就沒怎麽出客棧,按理來說,就算他意外打聽到了渝公子,也應該根本就不知道渝公子的怪癖。

“我……”穆天齊有些緊張,他慌忙重新拿起筷子,給吃得不亦樂乎的阿瑤夾菜,試圖避開旁邊兩人探究的視線,幹笑道,“沒什麽,吃菜吃菜。”

阿瑤:“嗝。”

見穆天齊眼神慌亂,剩餘兩人再聯系之前在記憶海裏看到的記憶碎片,心中對之前的猜想已經幾乎有十成的把握,不約而同的,兩人對視了起來。

葉子青對顧清源試圖以眼神交流:看,你師弟絕對是重生了的。

顧清源眨了一下眼,眼底閃過一絲糾結,回複道:嗯。

等阿瑤吃飽了,并且哄回房間睡覺之後,葉子青對着回來的穆天齊,開門見山地将手中的土玲珑拍在桌子上,說:“這是土屬性的信物,穆天齊,下一個是什麽?”

“我?”被突然點名的穆天齊脖子一涼,又瞧了瞧桌子上的黃色玉塊,脖子一梗,“我怎麽知道?”

“你肯定知道。”葉子青說完,自己還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顧清源适時幫腔:“師弟,說吧。我們知道你的秘密。”

什麽秘密?

穆天齊的腦袋艱難地運行起來,又見兩人對他一副“你應該什麽都知道”的理所當然的表情,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你們、你們知道我——”

“重生。”葉子青好心幫他補齊了下半句。

這兩個字一出,穆天齊的心直接涼到了底。

他明白對着兩人再多的口舌也是白費,畢竟呂意和師兄并未經歷過之後的事,于是穆天齊苦笑道:“看樣子,我必須告訴你們下一個信物是什麽了。”

葉子青:“嗯。”

“下一個東西不好找。”穆天齊嘆了一口氣,眉宇之間染上揮不去的陰郁,“我會告訴你們的。……能給我一天時間嗎?時間過了那麽久,我也差不多忘了,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因為穆天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所以兩人并未多想,于是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得到師兄的首肯之後,穆天齊心事重重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将房門緊閉。

“你說,他上輩子究竟是經歷了什麽?”葉子青對剛剛穆天齊一臉落寞的樣子感到好奇,于是問到。

“人生不過情與癡。”顧清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端得一副道骨仙風,他面上高深莫測,

“能讓師弟走火入魔的話,想必他上輩子是含恨而終的。”

說完,他忽然對着葉子青感嘆道:“人生得意須盡歡。”

然後他在葉子疑惑的眼神中,又頓了頓,板着一張臉,繼續說到:“呂意,我們結成道侶吧。”

葉子青:“……”

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這道士是怎麽把它們兩個想到一起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阿瑤鬧着要出去玩兒,拽着穆天齊非要他陪她出去,穆天齊只好苦笑地向葉子青道歉:

“抱歉,今天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了。”

“沒事,去吧。” 葉子青揮揮手,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後目送兩人消失在人群之中。

青州少了一個渝家嫡子,可春禮節照常舉行。

街道之上花燈香車,鑼鼓喧天,也怪不得阿瑤一直想出去玩兒。

可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葉子青終于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人呢?

他鐵青着着臉站在空無一人的客房面前,“啪”的一聲将房門關上,語氣森寒:“阿瑤呢?”

顧清源走過來,搖搖頭:“也不在。”

“呵,” 葉子青發出一聲嗤笑,“所以穆天齊帶着阿瑤私奔了?”

“有道理。” 對于這個猜測,顧清源贊同地點點頭,忽然說了一句,“跟你上次一樣。”

“……”

其實,顧清源猜得沒錯,只是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是真私奔。

那天晚上的時候,穆天齊雖然口頭上答應着只是陪阿瑤出去轉一圈,但等到了看不見那家客棧之後,他想都沒想就拽着阿瑤就往城外跑,慌慌張張的,連把阿瑤拽疼了都不知道。

阿瑤一邊掙紮,一邊問:“你幹什麽?美人哥哥還在等我們呢。”

穆天齊嚴肅回到:“你不想你的美人哥哥出事吧?”

“嗯。嗯?”

“那就不能讓他找到我們。這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我們好。”

聽到穆天齊的答案,阿瑤直覺有什麽地方不對,但對于美人哥哥的擔憂在一番掙紮之後占了上風,于是只得咬牙割愛:

“那好吧。”

見阿瑤終于沒再沒哭着鬧着要回去,穆天齊松了一口氣,緊接着,他就抱着阿瑤,禦劍往徐州飛去。

在上輩子裏,他從未去過徐州。

夜空之中,穆天齊的靈劍滑出一道光軌,劍身之上,他攬着阿瑤的腰,細心展開罡風陣,替懷裏的阿瑤擋去刺骨的夜風。

這一輩子,他只想為自己而活。

好了,以上就是解釋為什麽葉子青他們兩個找不到穆天齊了。

“我就不信了。”葉子青将手中的土玲珑拍在桌子上,試圖從這塊黃色的玉塊上找出一點不同尋常的部分,“我就不信沒了穆天齊,我就找不到線索了。”

上一次是阿瑤的簪子,簪子上面的花紋繪制了地圖。這一次,葉子青準備學着上一次如法炮制,卻将土玲珑翻來覆去看了個遍,還是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他甚至試過用火烤,看玉塊上會不會出現什麽紋路,然而一切都以失敗告終,玉塊一點變化都沒有,仿若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眼看着這下輪到葉子青快要走火入魔,顧清源無奈之下将葉子青制止,說:“算了吧。”

“怎麽能算了呢?” 葉子青咬牙,“我必須找到。”

當兩人還在客棧争執之時,一根細細的青色藤蔓爬上了客房的窗沿,顫顫巍巍地朝房內剛剛伸出了一個角,就頓時引起了本來還在争執的兩人的視線。

葉子青和顧清源同時轉頭盯着還在試圖往兩人腳邊生長的藤蔓,神色古怪:

這是什麽?

藤蔓成精嗎?

等延伸到一定長度後,藤蔓不再伸長,反而變粗變壯,冒出嫩綠色的枝葉,向上生長,等長到葉子青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時,藤蔓末端忽然生成一個花骨朵,一瞬間開出一朵花來,而花蕊中央是一封信。

信封上自己秀麗清隽,一看就知道出于女子之手。

葉子青看着面前的信封,臉色一白。

“這是什麽?” 失憶裏的顧清源問。

“還記得花語嗎?” 葉子青一邊取下花蕊中央的信封,一邊問道。而在信封被取下的一瞬間,花朵連帶着藤蔓都迅速枯萎,化為灰燼。

“記得。”

“哦,有人找我們問她女兒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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