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暴君(三) (1)
小厮聽到這奇怪的問題,下意識看了眼外頭的太陽, “快未時了, 少爺。”
蘇安景卻不耐煩地怒斥,“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的是年月!”
小厮瑟縮了下, 小聲答了, 心中更是覺得少爺撞上邪祟了,可怕得很。待聽到少爺讓他出去時, 他還松了口氣,趕忙跑了。
蘇安景低頭看着自己養尊處優的手, 完好無損的身體,終于确定,自己碰上了不可思議的好事, 他又活過來了, 回到了十八歲那年。
這是上天對他的垂憐。
他這次要活得更好。
他握緊了拳頭,臉上滿滿的都是貪婪和野心。
上一輩子, 太醫院的人選中了他, 要他給暴君做藥, 他害怕不願, 便跑去祖母那邊哭着央求了兩句, 把人換成了同一天出生的庶弟蘇棠。
想到庶弟進宮,可能會死無全屍, 他心裏自然是有愧的, 但讓他去送死?他當然不要。于是, 他沉默地看着蘇棠被逼着灌藥迷暈扔進了轎子送走。他在心裏想——蘇棠, 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我有母親要照顧,爹也指望我出人頭地,原本你在府裏就過得跟半個下人似的,不如去宮裏争個機會,真治好了暴君,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的,若……若是死了,我也會替你立個衣冠冢。
他在心裏這樣自我釋然之後,轉頭就又跟晉王外出游玩去了。最初結識晉王,是一場意外,這樣的端方君子,英俊溫柔,讓他霎時心跳就亂了。從前朝起,斷袖之風就頗為盛行,男子相愛也不至于為世俗所不容,但王公貴族還是注重香火延續,且都是男子,如何論嫁娶,一切都亂套了。
但蘇安景徹底淪陷于情愛之中,只想和晉王在一起。在發現晉王對他也有意之後,他歡喜極了,更加不可能讓自己進宮跳入火坑。他對未來憧憬萬分,卻怎麽都沒想到,晉王從頭到尾對他就只有利用,為的只是奪皇位,拉攏他們侯府。
被愛情蒙蔽雙眼的他,認為世上無人能比得過晉王,深覺推翻暴君也很應該,是為了天下人好,全然無視了蕭成炎登基之後推行的各種利民政策,人雖殘暴,但治國有方。
他們的密謀,暴君全都知道,不過是選擇不打草驚蛇,最後把他們一鍋端了。眼見計劃敗露,晉王竟把他們侯府推出去吸引暴君的注意,自己帶着十幾個侍衛逃了。
蘇安景徹底心寒,死不瞑目。
上一世,他可是看到了蘇棠如何受暴君獨寵,享盡榮華富貴的。而這些,本都該是他的,他才是暴君的藥,他才是被暴君放在心尖上的人。
方才問了貼身小厮如今的時間,蘇棠已經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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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景神經質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面色猙獰,陰森低語,“怎麽就不早幾日,早幾日進宮的就是我了……”
這時,小厮再次進入屋內,高興地提醒:“少爺,晉王來府上找您了!”
以往每次,少爺聽到這消息都會十分喜悅,還會給他們賞錢。
但這次,很不一樣。
坐在榻上的少爺,一頭長發淩亂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隐沒在黑暗裏,過了一會,才冷聲說:“我知道了。”
聽起來一點都不高興不止,還像是很厭惡。
小厮不寒而栗,低着頭上前伺候。
重生一回的蘇安景當然不想和晉王那個卑鄙小人往來,但安遠侯雖是開國勳貴,曾經很威風,但這兩代的子女到處揮霍,導致債務累累,甚至虧空數十萬兩。若不是蘇安景在外廣交好友,又和晉王關系好,多商人巴結,填補了部分虧空,他爹安遠侯又怎麽會允許他和晉王走得太近。
依他們侯府的目前狀況,若是被官家追查,恐怕連爵位都保不住。所以,即便蘇安景現在知道晉王的真面目,也不能貿然和他撕破臉皮,還得虛與委蛇。
蘇棠穿來這裏,被送進皇宮,莫名就被封了貴妃,一大堆的宮人專門伺候他,幾乎可以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再一次把鹹魚發揮到了極致,要被這奢靡的封建生活腐蝕了。
這生活太美滋滋了,吃喝玩樂睡,哦,就是每晚睡覺的時候太折騰人了,不過,他也不吃虧。
一開始,蘇棠是享受這樣的生活,面色紅潤精神蓬勃的,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就趴在軟榻上,想念他的手機電腦了。古代也不是沒有娛樂方式,但它們都代替不了游戲動漫小說啊!
于是,蘇棠這條鹹魚變成了死鹹魚,蔫耷耷的。
蕭成炎看着他這副頹樣,忽然很是煩躁,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沉聲說:“你到底怎麽回事?誰惹着你了?”
蘇棠擡頭,有些茫然,“……?”
蕭成炎又陰冷道:“誰?孤幫你殺了他。”
蘇棠:“……???!”
伺候貴妃的宮人頓時跪了一地,戰戰兢兢。
蘇棠連忙搖頭,說:“我沒事,誰都沒惹我。”
蕭成炎冷笑:“你當孤眼瞎?這樣一副死魚臉。”
蘇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家夥嘴真毒,不過也太敏銳了些,他都盡量沒表現出來了。
但此刻,蕭成炎依舊感覺出來了,還死死地盯着他,非要他給出個不高興的緣由來。
蘇棠只好把視線移向窗外,現場瞎編,“……我看這兩日天氣不好,總是下雨,外面的花都凋零不少,所以,有些感傷。”
蕭成炎擰眉看他,“就這樣?”
蘇棠點頭,表情真誠得不能再真,要騙人得先騙過自己。古人情感豐富,對月吟詩,賞花品酒,他因為花被風雨吹打心情不好,很融入圈子了吧?
但蘇棠忘了,古人說話多有隐喻,即便沒有,也很容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會總管聽了,就腦補成蘇棠在以花自憐,如今是有皇上寵愛,但未來呢?他會不會如同那些花一樣,日後遭受冷遇風雨摧殘。
因此,總管心想,這個侯府庶子倒不全然是個傻的,但也未免天真了些,竟妄想皇上會憐惜他。
結果,蘇棠這話一出,蕭成炎就命人把外面被雨打落的花挪走,然後,無數精心照料的名貴花卉都搬了過來,就為了讓貴妃欣賞,高興高興。
奉命領着人搬花過來的小太監讨好地笑着,說:“殿下,這都是陛下特意為了您送過來的,您看這綠牡丹,碧綠如玉,晶瑩欲滴,可是菊花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宮裏就只有兩盆,全送來這兒了。”
蘇棠看着這綻放的菊花,表情有些微妙。作為一個現代華國人,大概都聽過一首歌,還恰恰體現了他這幾天的狀況。
菊花殘,滿地傷……
蘇棠惆悵地嘆了口氣。仗着年輕就不知節制,以後是要吃虧的啊大哥,我腰都不行了。
小太監看他眉目含愁,不禁忐忑,怕自己事情沒辦好,皇上會怪罪。
“殿下為何嘆氣?可是奴婢哪裏做得不對?”
蘇棠搖頭,說沒事,然後就入殿了。
自從穿來這裏,他就因為古代娛樂少了些,跟系統申請把抽獎的獎品換成手機,系統表示這和世界規則不符,手機不應該出現在古代。蘇棠就跟系統撒嬌央求,最後,還是系統拿他沒轍,妥協說可以把獎品換成玩手機半個小時,而且前提是偷偷躲被窩裏玩,不能被人看見。
但能不能抽中,就看蘇棠的運氣了。很可惜,蘇棠有點非。
今天,他不抱希望,再一次抽獎。
然後……
掌心竟然多了一部智能手機!
哇!!!
蘇棠高興壞了,趴在床上玩了個爽。
雖然只有半個小時,但是,他活過來了!
待到蕭成炎回來,就看到重新恢複精神,懶懶地躺在美人榻上吃點心的愛妃,終于稍微滿意了些。他還是更喜歡看着蘇棠放松惬意的模樣,在蘇棠身邊待着,自己心情也好些,頭疾不像以往那般嚴重。
用過膳,蕭成炎批閱奏折,本因為蘇棠稍微和緩的臉色,再次慢慢變得難看,面露殺意,陰狠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奏折,砍了這後面的大臣。
此刻,宮人屏氣凝神,生怕自己發出哪怕一點聲音,引來暴君的怒火波及。
呼。
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殿內,突然出現了清晰的吹氣聲,顯得十分突兀。
是蘇棠正捧着杯子喝茶,因為燙,就對着吹了吹。
蕭成炎聞聲轉頭,泛紅的眼睛盯着他,如同即将發狂的野獸,透着濃濃的危險。他冷聲說:“愛妃,過來。”
蘇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還是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還未站穩,就被一只長臂一拽,跌進了蕭成炎的懷裏,坐在他腿上。
蘇棠吓了一跳,坐在那,渾身不自在,以為暴君要做什麽,忐忑了好一會,卻發現暴君就只是單純把他當抱枕一樣抱着,蘇棠就不忐忑了,反而懶懶地向後一靠,在蕭成炎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着。
蕭成炎有時看到哪個言官的折子,心情暴躁,頭疼想殺人的時候,就摟緊懷裏的人,捏着他的手指把玩,或者低頭在蘇棠後頸吸一口,勉強平複一下。
蘇棠慢慢明白過來了,自己這是被當成貓來撸了,心情不好了,就捏捏小貓的肉墊,吸一口小貓咪,絕佳的解壓神器。
在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之後,蘇棠更加放松了,幾乎要在暴君懷裏軟成一灘水,軟綿綿的,絲毫不費力坐好,跟沒骨頭似的,要不是暴君一手圈着他的腰,好像他随時都會滑到桌底下去。
蘇棠坐着閑得慌,一閑着,他就想吃東西。
于是,他伸手就想拿放在桌案邊上的糕點。
蕭成炎察覺到懷裏的動靜,以為他想走,頓時擰眉,把人圈得更緊,牢牢地箍在懷裏,不容抗拒道:“不許動。”
蘇棠這樣夠不着,就指着瓷碟說:“我想吃點心。”
蕭成炎雙眉微松,但也沒松手,而是自己幫他拿了過來,就放在桌案邊緣,蘇棠伸手就能拿到。
蘇棠拿起一塊,慢吞吞地啃着吃,享受着禦廚的絕頂廚藝,唇齒間都是香味,怎麽吃都不膩。
吃了兩塊了,偏頭看到冷峻完美的下巴。
看暴君處理政務,自己卻在旁邊吃吃吃,心裏忍不住有點罪惡感了。他想了想,伸手拿了塊桃花糕怼到蕭成炎嘴邊。
心裏正想着各種血腥畫面的蕭成炎愣了一下,垂眸就看到嘴邊花瓣形狀的精致點心,還未入口,唇上就已經沾了甜味。
蕭成炎頓時嫌棄地皺眉,被那甜絲絲的香氣膩到了,剛想張口說,孤不吃。但嘴一張開,就給了蘇棠可趁之機,立刻就把那塊糕點怼進了暴君的嘴裏。
暴君冷臉:“……”
空氣凝滞了一瞬。
暴君被迫吃了一塊甜膩膩的桃花糕,眼神陰郁,冷厲迫人,随即張着嘴不僅吃了糕點,還把那撚着點心欲縮回去的手指咬住了。
蘇棠疼得吓了一跳。
卧槽,這暴君屬狗的嗎?!
蘇棠掙紮,氣得想打人,但身體一動,正好就看見了蕭成炎衣領下,脖子的那塊清晰的咬痕……蘇棠心虛了。
正是他本人的手筆啊,他可是喝了暴君的血,現在暴君咬他一口,似乎也不太過分?
于是,蘇棠瞬間乖巧,不動了。
但暴君反而莫名心情不悅,似乎覺得他不該這般乖巧,顯得生疏膽怯,跟其他人一樣了。
暴君眼裏浮上殺意,猩紅的血絲。
既然如此,讓自己不高興了,就殺了吧。
暴君微微張唇,正想命令什麽,一個毛絨絨的腦瓜就在他肩頭拱了拱,撒嬌似的,然後擡起臉,眸若星子,有點讨好地說:“陛下,我總是在這待着有些無聊,不如你讓人教我騎馬射箭吧。”
蘇棠雖然是條鹹魚,但沒有了電腦手機,真的要閑出個鳥來。反正都到古代來了,當然也想見識一下騎射,學會了多酷,他以前看古裝劇裏面男主角百步穿楊,就忍不住想象自己。
蕭成炎心頭那點殺意,被他腦瓜一拱,當場愣住,好似什麽都忘記了,只能感覺到心口柔軟的觸碰。
蘇棠以為他不肯答應,又像以前一樣,繼續撒嬌拱他,甜甜地笑着,讨好央求。
蕭成炎終于回過神來,伸手推開他,冷聲說:“行了,孤會安排人教你,別吵。”
于是,蘇棠滿足了,舒服地坐着,實在坐着都覺得累了,他就從蕭成炎懷裏鑽出來,變成躺在蕭成炎腿邊,坦然地把蕭成炎的大腿當枕頭用。
看他這般膽大妄為,蕭成炎這個被稱為暴君的人,都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
這就是他所說的膽小如鼠?
總管這幾日垂首立在一旁,每每看見貴妃的狂放作派,都要一再受到驚吓,總感覺他會激怒皇上,下一瞬就會死。可偏偏,他又總是能十分神奇地化險為夷。難不成皇上就喜歡他這樣大膽與衆不同的調調?可以往也不是沒人試過反其道而行之啊,這樣的人只會死得更快而已。
現在,皇上擰眉,冷聲叫總管過來。
總管忙低頭上前,心想,這次是真要完了吧。
結果,蕭成炎說:“拿張被子過來。”
拿過來後,那張被子就蓋在了蘇棠身上,讓他睡得更舒服。
總管:“……”
蕭成炎答應了,說到做到,隔日果然就指名了皇宮禁軍統領,去教蘇棠。
趙大統領出身武将世家,自小就立志保家衛國,兄長和将軍阿爹守衛邊疆,抵禦蠻夷,他則在宮中保護皇上。
他有一腔熱血,忠心耿耿,但同時又有些大男子主義,在聽到皇上這個命令時,他其實是有些不滿的。他身為統領,職責是穩定皇宮安定,而不是陪後宮的人玩的。趙統領打心底瞧不起蘇棠,一個男子漢,竟然甘于雌伏于人下,實在丢臉。
趙統領武藝高超,但家族人丁簡單,關系和睦,沒有那麽多九拐十八彎的心思,一心又在保護皇帝上,對蘇棠是以藥人的身份送進宮的事并不清楚,還以為他是自願進宮争取富貴的。
校場上。
趙統領一身腱子肉,作為蘇棠的臨時教練,滿面兇相,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與的模樣,跟着蘇棠的小太監被他的眼神吓白了臉,尖着聲音提醒:“殿下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要是傷着了,陛下可是要心疼的。”
趙統領嗤笑,不以為然,“陛下統共就一個妃子,不是最寵他,還能是誰?而且,來了校場,哪還有不受傷的道理?殿下雖說是貴妃,但同時也是個男人,不是嗎?”
這話說得,好像蘇棠承認怕受傷怕疼,就不是個男人了。
蘇棠聽了也沒生氣,宮鬥劇裏不是也有說嗎?越是直白表達不善的,反而容易應付,最怕是那種臉上笑眯眯,背後捅刀子的。這個趙統領雖然有些魯莽,但在劇情裏,他是男主逼宮時,對皇帝最忠心的人,直到生命最後都以血肉之軀擋在了皇帝身前,毫不退縮叛變。
因此,蘇棠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頭頂我方陣營,隊友标簽。
蘇棠笑着說:“趙統領說得沒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怎麽會怕傷痛。更何況,有本事的人,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趙統領聽前面,覺得這人還不至于太弱雞,有點骨氣血性,但到了最後一句,又不禁認為這人太過狂妄。刀劍無眼,真打實鬥還不受傷?真是可笑,果然是打算來學點花拳繡腿,做做樣子,讨皇帝歡心罷了。
想到這,趙統領更沒有好臉色了,直接往他手裏塞了一張弓,不耐煩道:“殿下不是來學射箭嗎?那就不多廢話,臣這就為殿下演示如何拉弓射箭。”
趙統領雖語氣不大好,但教起人來還是很盡心的,詳細地指導蘇棠該如何拿弓,手指怎麽放,怎麽使勁等等。
趙統領擡着他的手臂,指導說:“因殿下少用弓箭,臣為您準備二石弓,這是臣十歲就能做到的,如今臣已能将三石弓拉至滿弓,有道弓如滿月,箭似流星。殿下勤加練習,有朝一日超越臣也說不準。”
這話當然是在諷刺了,就蘇棠的細白胳膊腿,趙統領懷疑他連三分一都拉不動。
一石弓就是一百二十斤的拉力,這二石都相當于兩個他了。
蘇棠現場就想表演個打退堂鼓。
但這太沒面子了,蘇棠在趙統領和宮人說話的空隙,悄咪咪轉身,想趁趙統領沒注意的時候,先偷偷試一下自己的水平。
結果,使出吃奶的勁來拉弓,氣勢洶洶,箭飛出去,在他的腳前方掉落,甚至差點砸到自己jio。
……慘不忍睹。
蘇棠瞪大了眼睛,怎麽都沒辦法相信,自己竟然辣雞到如此地步,随便來個小孩子怕是都比他強。
蘇棠簡直想爆哭。
偏偏這會,趙統領這個要求嚴格進展飛快的教練,已經開口讓他練習了。其實蘇棠剛才的小動作他都看到了,習武之人,感官敏銳,蘇棠的表現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甚至說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差。
不過,人正是要直面自己的失敗,才能更清楚自己的弱勢所在。趙統領讓他在自己面前拉弓射箭,就是要指出他的姿勢錯誤,并讓他多練臂力。身為男兒,豈能如此羸弱。
蘇棠只好硬着頭皮上,一臉的自暴自棄放棄治療,閉着眼随手拉弓,然後……
他輕輕松松就拉了個滿弓?
咦???!!!!!!
蘇棠愣住。
趙統領驚得瞪大了眼,都跟銅鈴似的了,盯着蘇棠瘦弱身板,細細的兩條胳膊,怎麽可能呢?當初他能十歲拉滿二石弓,是他吃得多長得快,健壯如牛,那時候就已經如蘇棠這般高,爹因此還好好地誇了他一番。
小小年紀,便如此了得。據傳岳飛挽弓三百斤,也就是三石弓。爹誇他以後會比岳飛還要厲害。
但現在,蘇棠大大地打破了他對力氣的認知。而且,蘇棠在發現二石弓輕松之後,立刻就興奮的朝趙統領伸手,要了三石弓來試。
這次用力一拉,又是滿弓!
趙統領傻眼了,這他娘的還是人麽?!
這嬌貴樣,橫看豎看也沒覺出有什麽非同尋常的力量啊?自己這是眼瘸了嗎?趙統領一臉恍惚,差點都要站不住腳。
這世界太魔幻了。
原本慫了吧唧的蘇棠在連拉了兩張滿弓,追上瞧不起他的趙統領之後,他不僅不慫了,還膨脹了,挺着胸膛,兩眼亮晶晶,宛若銀河璀璨,躍躍欲試道:“四石弓,五石弓呢?本宮都想試試,看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
趙統領什麽表情都擺不出來了,走起路來都跟魂丢了一般飄忽,甚至忘了叫人,直接自己去拿來了四石弓,五石弓,站在旁邊,看着“柔弱”的貴妃,又拉了兩個滿弓,且手臂穩,臉色看着也沒有任何的勉強。
趙統領魂飄了半天,終于收回神,這下看向蘇棠的眼神完全變了,見鬼一般的驚恐羞愧,又帶着說不出的敬佩和仰慕,“是臣眼拙愚鈍了,想不到,殿下竟有如此神力,臣自愧不如。”
說着,他便心悅誠服地單膝跪地,對蘇棠真誠行禮,和剛才的嘲諷态度完全不同。
習武之人,最是慕強。尤其趙統領一開始就認定蘇棠柔弱,蘇棠這一下猛而有力地打破了他的偏見,反差太大,導致趙統領瞬間就變了态度,滿滿都是發現人才的驚喜珍惜,恨不得把蘇棠打包帶回去好好培養。
但趙統領還不至于昏了頭,記得蘇棠的貴妃身份,卻也更加可惜遺憾,“殿下有這樣的本事,何不入軍營,為國效力?您待在後宮,實在是屈才了。”
趙統領濃眉一皺,似想起了什麽,“是侯府逼您的吧?肯定是這樣,堂堂一男兒,有誰會不為前途奮鬥,而委居內室!臣聽聞您在侯府過的日子還不如下人,終日遭受欺淩,就是因為這樣,您的神力才沒有被好好培養吧。安遠侯簡直非人哉!您太可憐了!”
蘇棠聽着趙統領為自己打抱不平,心情有些微妙。對方真是非常貼心地幫他的怪力找理由了,罵原身他爹确實也罵得對,虐待親生兒子很不是人,但這是道德品行上的不是人,真正不是人類的,是你面前站着的我啊!我是半吸血鬼才有這怪力的!
趙統領還在罵着安遠侯,眼瞎耽誤了國家武将之才,理應從小培養殿下什麽的。
但蘇棠聽了,只想擺手說,別了,我就半只吸血鬼,力量還時靈時不靈的,從小在和平時代長大,上陣殺敵什麽的,臣妾真的做不到。他一條鹹魚,能在暴君身邊茍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
不過,趙統領這樣心思簡單,真性情的人,蘇棠覺得相處起來還挺不錯的。
接連幾天下來,蕭成炎處理政務的時候,蘇棠都去校場練習射箭。不過,暴君有命令,要求蘇棠在他之前回去。暴君回到自己的宮殿時,必須要看到蘇棠在。
所以,每次宮人都會提前提醒,帶貴妃回去,有時蕭成炎下朝早了,蘇棠又練得興起拖遲了些,蘇棠還得飛一樣趕回去。
練習之餘,蘇棠也會和趙統領聊天。因為對方是武将世家,蘇棠不知道能聊什麽,自然就說起了兵法。穿越之前,蘇棠在高中的時候,對歷史很有興趣,在課外也看了好些野史,對古代的行兵打仗什麽的更是好奇,以少勝多,出奇制勝,改變時代的著名戰役等,看得津津有味。
蘇棠就把自己看過的兵法,結合一些戰役跟統領說了。趙統領更加佩服他了,驚訝道:“這些,殿下是怎麽知道的?”
蘇棠瞎編道:“以前無意中看到的,那本書找不到了,你感興趣的話,本宮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趙統領拱手,一臉感激,“殿下所言大有用處,臣回去就把這些都寫下來,告知鎮守邊疆的阿爹和兄長。”
蘇棠看他那麽正經地行禮,忙擺手,自己頂多就是講了幾個故事,沒做什麽。
但趙統領十分堅持,還特意跟皇帝說了一番,瘋狂贊美,簡直是古代追星族,彩虹屁一串接一串的。
因此,蕭成炎一日下朝後,去了校場。
蘇棠穿着簡練修身的練武服,袖口褲腳皆收緊,墨色腰帶勾勒出腰線,不似華服貴氣逼人,但透着一股別樣的感覺,鮮衣怒馬,英姿飒爽。
蘇棠手握弓,熟練地拉滿,沒有急着射出去,而是專注地盯着靶子,瞄準了,才松手,箭就穩而飛快地射出,正中靶心。
緊接着,又是兩箭,同樣正中靶心,力道之大,讓靶子顫了半晌。
趙統領一看見默默站在一旁看的皇帝,就連忙行禮,皇帝說了平身之後,他迫不及待道:“陛下,您看殿下的箭術多麽了得,這才練了幾日,就能十箭七中,其餘的離靶心也不遠,殿下的力氣更是讓臣自愧不如,竟然能拉開五石弓滿弓。”
趙統領這興奮激動勁,像極了跟別人安利自家愛豆的追星族,眼裏都是光。
但蕭成炎反應平淡,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他一步步走過去,面無表情。蘇棠這時也注意到他,放下了弓,因為練習射箭半天,臉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和蕭成炎對上視線的瞬間,就先笑了,“陛下怎麽來了?”
蕭成炎擡手碰了碰他發燙的臉,說:“趙毅說你學得很好。”
蘇棠頓時得意眯眼,一副那還不快誇我的小表情,卻故作淡定,“是嗎?我覺得就一般吧。”
蕭成炎還真的誇了他,說:“是很厲害,不過……”
蘇棠高興翹唇,但聽到後面的轉折,又努力壓下了那弧度,忍不住好奇追問:“不過什麽?”
蕭成炎摸着他的臉,幽幽道:“不過體力差了些,夜裏沒一會就哭了,還暈了兩回。”
蘇棠愣了下,随即臉色漲紅。
卧槽,這人真是……
不是古人嗎?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皇帝個屁,明明就是個流氓!
而且……自己為什麽暈,他不是最清楚原因嗎?!
蘇棠氣到不行,拿着弓就怼蕭成炎的胸口,惱羞成怒吼:“閉嘴,不準說了!”
站在邊上的宮人,離得有些距離,并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蘇棠這一吼,好些人都看到了貴妃拿着弓捅皇帝胸口的一幕,差點吓出心髒病來,臉色煞白。
但他們料想中的暴怒殘虐都沒有發生,不僅如此,暴君還噗嗤一下笑了,像是被逗得不行,笑得極其暢快,聲音在校場回蕩,是從未有過的爽朗,連臉上的陰沉都被沖淡不少,難得顯露出了及冠之年該有的活力。
趙統領和宮人們:“……”陛下這是瘋了嗎?
蘇棠也這麽覺得,還差點就忍不住出聲吐槽,但幸好他的理智還在,及時憋住了,不過臉也更紅了。
趙統領雖說是個習武之人,性格比較豪邁直爽,但也不是蠢,沒點腦子也做不到統領的位置,而且他直覺極準。
這會,算是比較了解皇帝的總管,發現了蕭成炎對蘇棠的特別寵愛,但認為這并不會長久。但趙統領就直覺認為,蘇棠在蕭成炎心目中的地位是超乎尋常的重要,無人能及。
原本就欣賞蘇棠的趙統領,更加有了要和蘇棠交好的心。趙統領是對皇帝忠心,但對于他的暴虐并不支持,如果有人能穩住皇帝的脾性,讓他不再肆意殺人,以皇帝的能力,必然會成為一代明君。
趙統領看了一眼,上前就笑着說:“殿下不是騎馬射箭都要學嗎?這箭術是要靠日積月累的練習,不能一蹴而就,臣認為,也該開始學騎馬了。”
蘇棠聽到這話,頓時轉移了注意力,眼裏是明顯的躍躍欲試,興奮又期待,“可以騎馬了?”
趙統領默默觀察皇帝的臉色,點頭,就帶着蘇棠去挑馬。
皇家馬廄,自然有專人打理喂養,且皆是優質駿馬,血統純正,鬃毛濃密,泛着健康的光澤,四肢矯健有力。
蘇棠一眼就看中了那匹棗紅色的駿馬,眼睛烏黑明亮,下巴微昂,帶着幾分野性傲氣,全身披着棗骝色的細毛,在陽光下仿佛閃着光。
這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耐力和速度都十分驚人,不但能日行千裏,肩膀附近還會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因此而得名。但這其實是因為汗血寶馬的皮膚較薄,奔跑時,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動容易被看到,而馬的肩部和頸部汗腺發達,馬出汗時往往先潮後濕,對于棗紅色或栗色毛的馬,出汗後局部顏色會顯得更加鮮豔,就予人以“流血”的錯覺。
趙統領很快就看出來了,不禁一笑,“殿下可是看中了赤血?”
蘇棠點頭。
趙統領說:“那臣就沒辦法教殿下了,赤血是陛下馴服的馬,它只聽陛下的話。”
蘇棠下意識就轉頭看向蕭成炎。
蕭成炎走向赤血,伸手摸了摸它順滑的鬃毛,卻沒有出聲,似乎是等着蘇棠來求他。
蘇棠很有骨氣,然後就飛快地竄到蕭成炎身邊,眼巴巴地看着他,小聲而快速地說:“陛下,求求你,讓我騎一下叭。”
蕭成炎垂眸看他,靜默了一瞬,說:“可以,等晚上。”
蘇棠很快就明白他在說什麽,瞪大了眼,氣鼓鼓,轉頭就想走,但還沒踏出步子,腰就被一雙手握住,懸空一瞬,然後就落在了馬背上。
身下的赤血因為被陌生人騎着,有些煩躁地擡了擡前蹄,吐着鼻息,但緊接着,蕭成炎也上馬,坐在了蘇棠身後,拉住缰繩,赤血立刻就安分下來。
趙統領看到這一幕,怎麽會不明白,陛下這是要親自教人騎馬。
這種時候,他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了,太多餘。于是,趙統領找借口離開,還讓那些宮人在邊上守着別靠太近。
蘇棠第一次騎馬,坐在高壯的駿馬上,赤血突然揚起前蹄,他又沒有可以扶手的地方,身體一時失去平衡,以為就要摔下去,心慌又害怕。
但很快的,蕭成炎也上了馬,就坐在他身後,拉住缰繩,雙手剛好就搭在他腰間,把他牢牢地圈在了懷裏。
蘇棠突然就不害怕了。
赤血背上的馬鞍是一個人坐的,現在上面坐着兩個人,自然就顯得有些擠了,不得不貼得很緊。
蘇棠的臀部和大腿,都和蕭成炎毫無縫隙密密實實地貼在一起,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布料,仿佛有些燙皮膚。
一開始騎着馬走,蘇棠還沉浸在第一次騎馬的新鮮勁裏,沒注意,但随着時間流逝,這種親密感就越來越明顯,讓他十分不自在起來,好似渾身都有螞蟻在爬,癢得受不了,後背和臀部大腿更是最嚴重的地方。
雖然他們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這樣大白天的在外面靠得那麽近,蘇棠總覺得有些別扭。他努力控制着身體前傾,想和蕭成炎不貼得那麽近,但駿馬下一瞬跑快一些,他立刻就身不由己地向後,再次緊緊地貼住蕭成炎滾燙的胸膛。
蘇棠掙紮了一會,幹脆自暴自棄,讓自己無視這些,一心享受騎馬的刺激,過了沒多久,還嫌馬跑得慢了,轉頭和蕭成炎說:“陛下,汗血寶馬不是跑得很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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