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紅樓顯聖篇

陳曦上午在藥齋工作，下午去羨魚樓跟林黛玉一起上學。

沒錯，就是上學。

陳曦為了拍萬花常青練過幾個月年毛筆字，但僅限于橫平豎直，沒有風骨，為了神仙的架子不倒，稱是不識人間之字，然後跟林黛玉的老師識字臨帖，到底有底子在，加上修煉後過目不忘，進步飛快，半個多月就從三百千竄到史記，周圍的人都嘆不愧為神仙。

“常青叔叔，這個給你。”才四五歲的小黛玉戴着金項圈，項圈下方挂着顆金珍珠，她将兩幅字放在陳曦書桌上，小臉蛋紅撲撲，大眼睛忽閃忽閃，聲音像米糕一樣甜甜糯糯：“老師說今天要檢查作業。”

“多謝。”陳曦摸了摸小黛玉的頭。

大概是旱災的緣故，原本在金陵辭了甄家的賈雨村沒有來揚州教林黛玉，林家請的西席是個老舉人，家裏老妻是常青仙長的虔誠信徒，跟陳曦說話都不敢大聲。

“常青~仙長，我也準備了功課。”徒楓将三幅描紅大字壓在小黛玉的字上，看看陳曦，再看看陳曦放在小黛玉頭上的手，一字一句道：“這次是我親自寫的，昨晚寫到子時，是不是也要給我獎勵？”

陳曦的回應是攤開宣紙，滴水磨墨，開始自己寫。

上課前趕作業是每個學生都經歷過的事，一刻鐘兩頁字，完全沒問題。

“我來磨墨！”

徒楓立刻搶占好有利位置。

小黛玉驕傲的哼了聲，她力氣小，自己的墨都是伴讀幫着磨，才不會跟小心眼的王爺叔叔搶。她拿着點心爬到美人靠上給池子裏的錦鯉喂食：“紅煙，紅煙，快來吃飯飯。”

紅煙是黛玉新發現的神俊鯉魚，腹部是金色，一抹紅從頭背延伸到尾巴，游動起來仿佛煙霞，漂亮極了。

【陛下您看，那條龍果然不懷好意，又來監視您。】

趙舉人出現在遠處回廊上時，小黛玉嘟着嘴巴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個時辰後，趙舉人宣布下課，徒楓收起看了大半的和諧畫本，跑過來客串書童給陳曦收拾筆墨。

小黛玉抱着自己的書本，仰着頭問陳曦：“常青叔叔，紅煙為什麽不吃花糕？今天的花糕裏放了甜甜蜂蜜，還有你給靈液，最最好吃的呀。”

陳曦摸了摸對方小腦袋：“因為他不是一條魚啊。”

“不是魚？”小黛玉不懂。

徒楓卻跳起來，興奮的問：“是妖精嗎？不對，鯉魚跳龍門，難道是……”

趙舉人腳步也慢下來。

陳曦走到圍欄邊，“龍兄，龍兄。”

被小黛玉取名紅煙的錦鯉跳躍起來，映着陽光在空中翻了身，變成一條丈長的微型黑龍，朝陳曦“昂”了一聲，躍入水中，尾巴一甩，撩起的水花剛好将徒楓全身澆透，鑽入水底不見。

徒楓抹了把臉，對捂嘴偷笑的小黛玉道：“我這叫沐浴龍恩。”

趙舉人親眼見了龍，腳下仿佛踩着棉花，恍恍惚惚的飄走。

到第二日，半夏早早的禀報陳曦：“趙夫子昨日歸家時扭傷了腳，報信說要停三日學。”

“去藥齋挑兩瓶消腫化瘀，溫養心神的藥送去。”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陳曦的毛筆字開始飄逸自然漸有風骨，蝗災雖然始終不絕，但沒有出現大規模爆發的跡象。

八月桂花飄香，中秋在即，忠順王仍沒有回京的打算。

聽竹院，護院們來來去去的忙着擡水，陳曦習慣了喧嚣的早晨，作為喧嚣一份子的徒楓卻毫無自覺：“常青~仙長，你總是這麽善良，會把凡人慣壞的。”

陳曦看看徒楓，然後搖搖頭。

“他是什麽意思？”徒楓滿頭霧水的問半夏。

半夏行了個禮，抿着唇笑：“仙長的意思，大概是說王爺不用慣。”

“我壞？”徒楓挑眉，笑容中帶上一絲惡意：“常青仙長可知道，你辛苦煉出來的靈藥仙丹被明碼标價，還沒出城就讓揚州上下瓜分了九成，常青仙品是揚州官商給京中權貴送禮的最熱佳品，你信任有加的林如海日日都要截留送往京城，上供的也就罷了，賈夫人還往榮國府裏送……”

周圍的下人無不吓得面容失色。

“我知道。”

系統每天在陳曦耳朵邊念叨要解開封印天誅那些陽奉陰違膽大包天的凡人，陳曦甚至還知道鹽商陳家用靈液給姨娘泡澡，金陵甄家用靈液養魚。

陳曦嘆了口氣：“煉制靈藥本是為償還受災百姓因果，每一滴靈藥都蘊含了我的靈力和信念，不相幹的人用了，眼下是看不出什麽，等到陰司清算，下輩子運氣好能進畜生道，運氣不好就要進餓鬼道，輪回前少不得還要去刀山火海油鍋走一圈。”

徒楓目光閃爍：“真有陰司？”

陳曦微微點頭：“陽間有朝廷，地府自然有陰司。”

半夏猛地跪下，聲音顫抖：“求仙長慈悲。”

陳曦道：“行善積德，或許能功過相抵。”

院子裏往來的下人眼線衆多，不過半天，陳曦早上的一通話就已傳遍揚州上下并往外輻射，以往人們不相信陰司福報，如今見識了真神又親眼見過神龍飛天，對常青仙長的話篤信不疑，一個個心裏打鼓，嘴裏用靈液熬的粥都不香了。

陳曦在藥齋中為好奇的大夫們科普天庭和地府，問老太醫要了一套銀針，對着銅人練針灸，不小心劃破了道袍，直接換了一件藥齋給大夫備用的青衫。

“如今人道大興，治病救人等于行善積德，只要做好了中成藥這件事，你們将來轉生天人的機會更大。”

徒楓聽了一上午的地府秘聞，回去寫密折給京裏傳消息，陳曦中午吃了一頓清淨的午飯，照例去羨魚樓。

小黛玉最喜歡的魚也不喂了，蔫耷耷的伏在書案上，看到陳曦進來，起身行了個福禮，秀氣的眉毛蹙着，小臉都皺巴了。

“怎麽呢？”陳曦摸摸小黛玉的包包頭。

“娘親說她做錯了事，要抄一百遍《道德經》，可是常青叔叔說過，做錯事要認真改正彌補過失，抄經念佛只能心理安慰，娘親聽了就說要把家裏的鹽施給一千戶窮人，現在的鹽有錢也買不到，給鹽最能緩解鹽荒時窮苦人家的艱難。”小黛玉擡頭看着陳曦，眼淚汪汪：“爹爹說讓百姓有鹽吃是他的職責，現在窮人吃不起鹽，是不是爹爹哪裏做錯了？”

“我沒當過官，不過我知道讓天下沒有鹽荒的辦法。”

陳曦将曬鹽之法告訴小黛玉，檢查完小黛玉抄寫的字紙，确認步驟都清晰，這個時代的生産力能夠解決。

“親手交給你爹爹，他看完若是覺得可行，上呈當今人皇，早日擇地曬鹽，天下鹽荒可解。”

小黛玉抱着一摞紙歡歡喜喜的離開，伴讀丫鬟朝陳曦深深行禮，匆匆追上去，出了羨魚樓，便有五六個大小丫鬟婆子從長廊角落出來，簇擁着小黛玉離開。

陳曦靈力湧出在腳下彙聚，形成一片雲。

雲朵碧青，宛如一朵半開的蓮花，花瓣層層疊疊，前邊有一片荷葉，剛好用來扶手，後邊還拖着一朵下垂的小花苞。

“起。”

青雲托着陳曦浮空而起，來到水池上空，因為陳曦不喜人近身伺候，林府給他安排的下人都在樓外候着，看到這個場景忙奔跑追來，但他們不能上天，只好一個個跪地求仙長不要離開，徒楓安排的侍衛倒是大着膽子跑回去報信。

“讓绛珠學習經脈穴道，誦讀道經周易，未來自有用到之時。”

青雲拖着的小花苞綻放，慢慢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青雲也飛得越來越高。

徒楓收到侍衛的報信，匆匆跑出觀濤閣，擡頭便見陳曦站在青雲之上，手扶前面的荷葉，衣袂翻飛，發帶飄飄，容顏肅穆，端的是飄逸出塵仙風道骨。

“看着溫和良善，誰知跟貓兒一樣撩不得，說走就走，真是絕情。”

徒楓喃喃自語，若是早知揭露真相的後果是逼走陳曦，他就不嘴賤了。

陳曦駕雲在揚州城上空盤旋，飛得不高，大半個揚州的人都看到了，豪門權貴卻吓得心裏發慌，結合上午收到的消息，只當常青仙長是對揚州上下失望至極，不少人當庭拜倒祈求原諒。

陳曦倒不是故意吓唬人，而是因為飛行術不精。

造化經只能修煉靈力，飛行術是陳曦自己琢磨出來的，外形為青雲狀的蓮花，實則為飛行滑板車，後邊旋轉的蓮花作為推進器，前邊的蓮葉是方向控制盤。以前只晚上在房內低空練習，到來外面他才發現這跟吊威壓不同，腰上使不上勁，腳下的雲也跟棉花一樣，周圍沒遮擋風吹得眼睛都睜不開。

陳曦将前邊的蓮葉放大做擋風板，流雲絲絲縷縷環繞全身，形成一個風力減壓區，勉強認清了方向，身後做推進器的小蓮花急速旋轉，沖出揚州。

轟！

蓮花飛行器潰散，陳曦砸進山林中，好在有老樹枯葉做緩沖，只刮花了衣服弄一身泥土。

【陛下，解開封印，系統能帶您飛天入地，日行萬裏……】

陳曦充耳不聞，周圍沒人，也就不用在乎形象，直接盤膝而坐，原地調息恢複靈力。

造化經運行時，周圍靈氣翻倍增長，林間逐漸升起輕雲薄霧，有鳥獸悄悄靠近，似乎知道雲霧對它們有好處，一個個靜靜地呼吸，猛虎與麋鹿共處，黃雀落在盤踞的毒蛇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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