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紅樓顯聖篇

林黛玉放下手中的筆，看着剛抄好的《莊子·逍遙游》。

“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八千歲為春，八千雖為秋……常青叔叔是至人？神人？還是聖人？”

“常青仙長是神仙，當然是神人。”紫蘇端着燕窩進來。“太太在收拾節禮，找出許多血燕，說是最養人，讓白芷姐姐送來。”

“此神非彼神。”林黛玉皺眉：“我不吃燕窩，你們拿去分了吧，然後将這篇文給二姐姐送去。”

紫蘇笑着應聲：“姑娘不喜燕子口水，院子裏的姐妹也都不愛，白收着放壞了，不如分給賈家的幾位姑娘。”

林黛玉點了點頭。

外祖母府上，大舅母不受外祖母喜愛，二舅母貪財嚴苛，原本父親在工部任職時還顯不出來，自從二舅舅前年考評為下，父親又調去主管曬鹽要務，二舅母言語便多有放肆，母親也不肯忍讓，兩家多有龃龉，且因绛珠還淚故事的關系，父母對賈家心有芥蒂，不到年節，絕不過去，只讓她們小姐妹書信往來。

院外傳來喧嘩聲。

紫蘇皺眉正要出去喝止，就見雪雁風風火火的闖進來。

“姑，姑娘……外面來了只仙鶴，嘴裏還叼着信呢！”

仙鶴送信？

林黛玉眼中一亮，按着心口的金珍珠往外奔去：“必是常青叔叔的信。”

院子裏，一只成人高的仙鶴在丫頭婆子們叽叽喳喳的圍繞下怡然踱步，頭頂丹朱映着秋光分外鮮豔，它脖子上系着條小絲巾，嘴中銜着封信。

丫鬟們讓開，林黛玉怕驚着仙鶴，緩下步伐。

仙鶴主動走近，繞着林黛玉踱步一圈，翅膀張開煽動兩下，從背後看，仿佛将林黛玉擁抱在懷中。

隔壁收到消息趕來賈敏捂住嘴。

“這是我的絲帕，原來被常青叔叔拿了。”林黛玉摸了摸仙鶴的脖子，看到絲巾一角繡着朵秀氣小草，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仙鶴低頭蹭了蹭林黛玉的臉頰，松開嘴中銜着的信。

“绛珠親啓。”林黛玉想起绛珠還淚的故事，面上的笑容淡了些，打開信封，裏面确實一張花箋，上書寥寥數字，林黛玉笑容瞬間變大，看到院門口的賈敏，揮舞花箋：“娘親，常青叔叔到京城了，在西山落腳，讓我騎鶴兒去見他呢！”

“好，好好，天上寒冷，我們先換衣服，讓鶴仙人休息養神。”賈敏笑中含淚，感激常青仙長沒有忘了自家女兒。

自從進京，家裏就被皇家密探層層包圍，聖人讓朝中大臣教女兒道經周易，讓禦醫教經脈穴位，皇後還賞賜給女兒四個教養嬷嬷，沖着的不是過當初常青仙長說女兒有靈根仙姿，如今院子裏的消息大約已經傳進了宮裏，去不去，哪裏是自家能做決定的。

林府宅子是皇帝禦賜，比一些王府離皇宮還近，禦前大太監王公公帶來明德帝的聖旨，封林黛玉為縣主，無需回宮謝恩，即刻去見常青仙長。

仙鶴吃完兩碟點心，一個醬豬手，兩條烤魚，三個獅子頭，一碗水果粒，終于示意半夏将那杯清茶拿過來，任由王太監給它擦了擦嘴喙，這才踱步走到院中，朝林黛玉撇了撇脖子，示意她過來。

穿成毛團子的林黛玉早等不及，拜了拜賈敏和王太監，由嬷嬷抱着坐在仙鶴背上，摟住鶴脖子。

仙鶴撲扇着翅膀，雙腳離地。

“玉兒……”賈敏很是擔憂。

“咯咯咯……”林黛玉歡快的笑出聲來。

仙鶴飛到半空，在林府上空盤旋幾圈，朝西山飛去，下方有人驚呼。

“仙鶴背上有個娃娃！”

“仙鶴送子！”

“吼——”皇宮中傳來虎嘯，然後一只斑斓猛虎從宮門內沖出，在地上追着仙鶴往西而去，一路穿街過巷，吓壞了不少人，老虎身後一隊羽林衛騎馬緊追，打頭的便是忠順王徒楓。

陳曦剛到京城就給林黛玉發了邀請，順便把跟饕餮一樣貪吃的仙鶴打發過去吃大戶。

這只仙鶴是陳曦在爾羅斯夜間修行時被沾上的，很有靈性，從藕洲跟到緋洲又跟到南梅洲，吸收了靈氣後力氣越來越大，體型也漸漸增長，能夠飛洋過海，黑龍不在時，陳曦都是騎它，不過這種時候很少。

林黛玉遠遠便看見了山坡上白衣翩翩的陳曦，揮手呼喊：“常青叔叔！”

仙鶴盤旋，淩空翻滾。

林黛玉忙抱住仙鶴脖子吓得尖叫。

仙鶴輕盈的落地，歪頭梳理羽毛，順便将背上的團子撥到地上。

地上有厚厚青草，林黛玉穿的也厚實，滾到地上一點不覺得疼，爬起來不好意思的拉下鬥篷帽子，小臉紅撲撲的跟陳曦行禮，八九歲的小姑娘就像花骨朵一樣可愛。

陳曦飄下巨石，問：“種過花嗎？”

林黛玉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跟我來……”

陳曦話沒說完，虎嘯聲中，一道黃影撲來，他本來想躲，但對上老虎充滿靈性又滿是哀怨的眸子，愣了愣，然後被老虎撲到地上。

“嗚嗚……嗚嗷……”

老虎将大腦袋埋進陳曦懷裏蹭來蹭去，叫聲嬌膩哀憐，像妻子抱怨丈夫太久離家不歸。

徒楓摔着羽林衛棄馬爬上山，就見陳曦牽着林黛玉，左邊猛虎，頭頂仙鶴，笑容和煦陽光，不見絲毫陰霾。

四五年不見，容顏依舊，白衣映着陽光顯得十分刺目。

徒楓眼睛生疼，喃喃：“晨曦……”

陳曦擡頭，朝徒楓露出笑容。

徒楓身後氣喘籲籲趕來的羽林衛忙下拜行禮。

陳曦讓仙鶴接林黛玉，目的就是為了引人過來。

“你們來的正好。”

陳曦左腳在地上重重一踏，無數大大小小的石頭從地裏飛出來，青草連根拔起，這片地勢平緩的山坡露出泥土，石頭平鋪出橫平豎直的小道，将山地分割成四四方方的田地。

“種地吧。”

“種地？”徒楓滿頭霧水。

羽林衛都是勳貴後代，就算是家裏不受寵的庶子，也沒下過地。

有侍衛小聲問：“我家在山下有莊子，叫幾個莊戶上來種行嗎？”

陳曦抖了抖袖子，甩出一堆衆人沒見過的種子，他笑容不變的道：“是從海外帶來的良種，産量最低也能畝産二十石，培育種子和推廣，都是大功德，你們确定要讓給別人？”

羽林衛嗷嗷叫，正常的糧食畝産多少他們不知道，但大功德能聽懂，于是一個個用劍刨坑，按照陳曦的指示埋種子。

“這好像是玉米。”

“這是番薯吧……”

紅樓世界雖然是架空，但時間線在清朝康熙年間，民間已經有紅薯玉米的影子，但因為水土不服，産量不高味道也不好，沒能推廣起來。

陳曦教衆人如何播種，留下仙鶴做看守，自己帶着林黛玉駕雲去了西山高峰，老虎在地上追。

西山最高峰雲霧缭繞，山頂被削平，雲霧之中有三十六根高大的圓形石柱圍城一個圓，中央有個水池，水下咕嘟咕嘟翻滾。

“昂……”

暮鼓晨鐘一般的龍吟聲從水底傳來，水柱沖天而起，龍王身穿輕甲從水柱中走出，手中托着一個水晶大缽。

“海眼打通了，走水路往來曦辰宮更方便。”

龍王将水晶缽中水往空中一撒，水幕結冰化成穹頂，三十六根石柱淋了水後變成水晶柱，形成水晶宮。

“辛苦龍兄。”

龍王翻手拿出一朵金蓮正要丢進池中，陳曦攔住他。

“沒有正常些的蒲團嗎？”

龍王想了想，把金蓮換成丈許方圓的貝殼，貝殼內鋪滿珍珠。

陳曦無奈，有個實力強大且熱衷于基建的朋友很好，如果審美能跟正常點那就更好了。

這幾年陳曦繞着地球跑了一圈，邊收集種子邊修行煉器，藕洲宗教氣氛太重，教廷非說陳曦是光明聖子，陳曦便跑到梅洲改良培養糧種。

龍王閑着無事在停留的落基山打造大型水晶宮殿群，用龍形飛來飛去，被土著當成天神的寵物也不生氣，還在土著祭祀天神時，空投陳曦淘汰的糧食。

四年下來，陳曦已經是能瞬息千裏的陸地神仙，神通也有兩個，袖裏乾坤和聖光普照。

袖裏乾坤用來裝東西。

聖光普照是生命之水的升華版，用在人和動物身上能治療，用在植物身上能催長。

帶回中原的糧種都是經歷過千百次催長挑選出來的精品，不僅産量高，還蘊含少量靈氣，常吃強身健體。

羽林衛累了個半死，留兩個人值守，徒楓回宮彙報，其他人接到皇帝口谕，仙種成熟之前，全都不能回家。

“最低也能畝産二十石。”皇帝在禦書房內踱步，問徒楓：“你知道現在的麥子一畝能收幾石？稻米一畝幾石？”

徒楓搖頭，反正不管收多收少，就算絕收也不會少他一口飯吃。

“麥子每畝一石半到兩石，稻米稍多一些，也只有三石，就算是魚米之鄉的湖廣，豐收之年也不會超過五石。”明德帝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仙人目的是什麽，只要糧食真能達到二十石，他就算想要朕這把椅子，朕也願意讓給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