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殺手的小錦鯉7
裴冽剛抱着沈瞳走出門口,就遭到了從意識混亂中回過神來的沈瞳的掙紮。殺手大人只能将步伐加快,就像抱着個怕被人偷走或觊觎的活寶貝似得,簡直稱得上腳下生風,直到把寶貝成功帶回家之後才舍得松手。
沈瞳其實能從裴冽身上感覺到說不出的熟悉,如果裴冽能耐心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以及和他們的關系,他是願意和對方走的。但被強行抱離的感覺實在不好,如此激烈且毫無預兆的強吻也并非一般人都能接受得了的,滿心火氣和不滿的小錦鯉在得到自由的下一刻便二話不說的轉身朝門的方向走,似乎連一秒都不想和裴冽多待。
可惜門早在方才關上的時候就被裴冽鎖死了,沈瞳按着門把手拉了半天都拉不開,耳邊同時傳來裴冽陰恻恻的發問:“你要去哪?”
沈瞳轉過頭,淡淡望着裴冽不說話。
若要演出高冷的氣質,沈小少爺覺得最大的技巧應該就是少說話,表情也不能做的太豐富,得裝出一副平靜淡然才行。自古話唠多逗比,唯有沉默出高人,記得電視上的那些佛祖菩薩們就總是一副看淡塵世的樣子,他們只要裝裝樣子沉默不語,別人就會深刻反省大徹大悟了。
想到這裏,小錦鯉的整個形象頓時變得更加冷峻,端的是一副高貴淡漠。他的長相本來就特別好看,尤其是一雙漂亮的眸子,仿佛這世間什麽都入不得他眼。散落在白衣上的烏發形成純粹的黑白相襯,明淨而魅惑,卻又拒人于千裏之外。
那種遙遠的感覺又在裴冽的腦海湧現,只覺得眼前的身影就要抓不住了一樣,看起來高不可攀。而他的愛戀和焦急、執着和煎熬,在少年眼前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裴冽的胸口不由一窒,繼而一步步向沈瞳走過去。天色已經開始黑了,逆光之下,殺手大人全身看上去更加鋒利,從頭到腳每一處的線條都是硬的,沒有半點柔軟。
沈瞳就眼睜睜的看着裴冽一寸寸逼近自己,帶着決絕的姿态和駭人的氣勢,讓他直覺想要後退。可身後就是緊閉的門,才一轉身就被裴冽伸手一把撈了過去。
殺手大人将他的小錦鯉抱的很緊,一點餘地都不留,像是要把人嵌進自己的身體中,然後低下頭再一次将少年吻住。
但這次沒有方才在亞瑟面前時那麽粗暴,而是溫柔綿長。沈瞳只覺這個吻裏飽含着愛意、渴求、惱恨等太多情緒,濃烈的叫他有些難以承受,也因此而浮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模糊情感來。
裴冽似是當即就感知到了他的變化,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把吻停下來,死死盯着他,一瞬不眨。兩人的目光于寸許之間相對,沈瞳的眸子氤氲又恍惚,裴冽的卻熱烈又專注,堅定的如燃燒的火把,并透着露骨的欲望,啞聲問:“想起我了沒?”
一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似乎都遠去了,狹小的空間裏只餘不容他人進入的二人天地,沈瞳觸目所及的只有裴冽一個,鼻端充斥的也盡是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男性氣息,心跳随之莫名失去節奏,像壞掉般不聽使喚的亂動,可記憶還是近乎空白,只能咬着唇不說話。
“說話,說你記得我!”裴冽因情緒不穩而喘着氣,最後這一句像是憤怒的質問更像難過的嘆息:“你怎麽能忘了我?!”
沈瞳的心已經亂成一團了,慌亂之下表情反而更加冷然,更用上了真氣,一把将裴冽推開,再次拉住門把手試圖開門。
裴冽只覺得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團急于擺脫的污泥,下一秒又被一股巨力推的一個踉跄,少年急于開門的背影更是讓他心慌不已,竟沖上前掰過少年的肩,然後叼住他的脖頸,狠狠咬了上去。
裴冽一時有些魔怔了。
他的強迫症其實并沒有因為小錦鯉的出現而變好,只是轉移了而已,把總是不受控反複惦念和過分關注的所有事,全部轉移到了小錦鯉一人身上,并因對他的真切愛意而變得更濃。
裴冽的精神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幾乎想把懷裏的人一口口吞進腹中,讓他沾染他的氣味,變成他的東西,永遠永遠都離不開他。甚至想把他按在身下狠狠地操,操到他哭着求饒,無助的反複叫他的名字,又或者雙眼失神全身發軟,被操得不停地射,直到什麽都射不出來。
男人像是發了狠,咬的很用力,就算聽到身下少年的痛呼也沒停下來。口中嘗到了發苦的血腥,裴冽終于後知後覺的張開嘴,怔怔望着少年從頸側蔓延到鎖骨的幾處有些猙獰的咬痕發呆。
緩緩滲出的血像是一盆冷水般嘩啦一下兜頭澆在裴冽的身上,讓他方才失控的神智刷的盡數褪去。
裴冽伸出手試圖幫沈瞳把傷口按住,那雙沾過不知多少人血的手卻又不敢觸碰般的懸在半空。男人一向穩重的臉上帶着明顯的心疼和無措,聲音有些發顫:“……我,……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
沈瞳蹙着眉,一張小臉已變得煞白,在裴冽的手還沒伸過來時整個人便立即往後縮。可稍稍一動就會牽扯到傷口,又有血随之緩緩滲出來,眼裏也因疼痛而泛起生理性淚水,小小的兩顆啪嗒兩聲連續滴在裴冽的手背上,仿佛晶瑩的露珠。
裴冽莫名感覺眼前的少年就是一顆小小的露珠,随時都可能蒸發不見。突然間不敢說話也不敢呼吸,生怕稍不留神,那顆水珠就會風幹或消散。
與此同時,竟看到窗外也落起水珠來。
明明是滿天星星的晴朗夜空,卻毫無預兆的下起了雨,一滴滴往下落,嘩啦啦的打在落地玻璃上。
是滴淚化雨的輔助技能生效了。
‘罪魁禍首’的小錦鯉自己也覺得神奇,一時忘了哭,怔怔望向窗外。這雨下的太巧太微妙,再結合少年的表情,頭腦敏銳的殺手大人也猜到了下雨的原因,眼底不由閃過不可思議,但更多的仍是心疼和後悔,随即将少年抱起來,小心安置到沙發上,并取來醫藥箱。
藥粉灑在傷口上的瞬間,怕疼的小錦鯉忍不住又想要哭了,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裴冽瞧着更是心疼的厲害,以最快的速度塗好藥,握着少年的手說:“對不起……”
殺手大人這輩子頭回跟人道歉,小錦鯉卻把自己縮在沙發角落,別過臉不去看他。而這一動又牽到頸側的傷口,讓他痛的吸了口氣。
“……瞳瞳,對不起……”裴冽繼續道歉,甚至像哄小娃娃一樣輕輕環住心上人的肩,一聲聲問:“是不是很疼?”
對方不哄還好,越哄小錦鯉就越覺得委屈,再加上失憶的人本就缺乏安全感,當真又偷偷掉起眼淚來。自己也覺得丢人,不僅低着腦袋不讓裴冽看到,還連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可惜窗外的雨暴露了他。
雨不僅沒停,在裴冽看來反而感覺下得更大了,眉頭下意識皺的死緊,有些着急的伸出手,試圖擡起少年的臉。
可惜小錦鯉死活不給看,甚至在情急之中跳下了沙發,順着沙發旁開了半扇的落地玻璃窗跑進陽臺,噗通一聲跳到了泳池裏。
裴冽匆匆追了上去,卻不敢貿然下水捉他出來。裴冽知道水對魚類來說是最親切最安全的所在,如今的自己反而是小錦鯉避之不及的猛獸。回想起少年冷冽的眼神和陌生的态度,竟能讓自以為無堅不摧的他痛到手腳都發顫。
野獸這個形容詞的确沒錯,因為沈小少爺的腦袋裏已經忿忿的走起了彈幕,條條都是啊啊啊我被野獸咬了好幾口不知道要不要打狂犬疫苗聽說這種疫苗得連續打三回。
夜越來越深,小錦鯉最終在疲累的狀态下,化成半妖的模樣蜷在池底的角落,慢慢的睡了。
而裴冽就那樣一直站在雨中的池邊,擔憂又心疼的望着暗夜下只看得到粼粼水面的池水,無意識的掏了掏口袋,摸出裝在身上的半盒煙。
今夜對裴冽來說絕對是個相當漫長的夜晚。
殺手大人的手指很長,夾煙的動作優雅而好看,配上英俊的容顏,能輕易就虜獲人心。他也沒有煙瘾,只偶爾會在情緒起伏過大時點了煙對着明明滅滅的火光看。可惜煙頭很快就被雨水打濕,根本點不着,裴冽深吸了一口氣,對着手上的煙默默勾勒心上人的臉。
雨終于停了。
也意味着小錦鯉終于不哭了睡着了。
殺手大人總算松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落下的最後一滴水珠正巧滴在了他的唇邊。
他張嘴把它吮入唇中,就像吮去小錦鯉的淚。
有些苦澀,并帶着微涼。
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遠處的海天交接的地方微微露出青白,裴冽才輕手輕腳的潛入水底,把睡熟的錦鯉少年帶上來。也許是太疲累,又或許是骨子裏對裴冽殘存的依賴,沈瞳并沒被驚醒,反而睡的更沉。魚尾在出水的下一刻便自動變成雙腿,裴冽将人裹在毛巾裏擦幹,小心翼翼安放到床上,又給他的傷口上了點藥,才躺在他身邊。
時間已是淩晨兩點多,裴冽卻始終無法入眠,先是自我厭惡了大半個小時,又自我恐吓的想少年醒來後會可能有的反感厭惡以及再次要求離開,最後望着小錦鯉漂亮的睡顏發呆。
少年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睡熟,長睫随着呼吸輕輕起伏,臉蛋軟軟,乖的讓他想咬一口。裴冽不由将人輕輕摟入懷裏,而尋到熱源的小錦鯉竟在下一秒主動朝裴冽胸口進一步偎了偎。
裴冽微微一頓。
他本來是有滿腔的苦澀失落焦躁不安甚至被遺忘的憤怒,可這一刻,竟突然覺得那些都不算什麽。有什麽滿滿地湧上胸口,讓它重新變熱,而他們之間的相擁是如此契合,讓他的心又劇烈跳動起來。
裴冽的頭腦徹底清明,聽到自己重獲平和的呼吸,猛然間什麽都想通了。其實小錦鯉記不記得他沒關系,失憶能不能治好也不重要,自己不放棄就好了。少年躲一次,他就追一次,少年拒絕兩次,他就告白三次。他之前能在短短幾天就和他兩情相悅,如今也一樣可以。
游輪于早上八點按時駛回了陸面,正如裴冽所料,少年果然在登陸後再次要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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