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濁酒敬來路

“很久以前的事……”龍彥昭沉吟,他只知道顧景願年少時與家裏人走失,後來便一直是一個人。

再後來他來到京城,因才學被先生賞識,得以讀了兩年私塾。之後投身到了楊丞門下,接着便是受楊丞之命去給攝政王做義子……

這些都是顧景願金榜題名來到他身邊後,楊有為告訴他的。

至于阿願本人那邊,龍彥昭從來沒有向他打聽過。

……最初也偶爾會對他産生好奇。

顧景願整個人都完美無瑕,好似一盤曠古難解的絕妙棋局,自然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挖掘。

但每回問及,青年都會含糊躲閃,龍彥昭自己也屬于爹不疼媽不愛的那類,若是換了他也不喜被人提小時候的經歷。

于是便沒有再問。

如今想來,阿願年紀輕輕,的确是經歷過了很多事。

多到像文曲星這樣記憶超凡之人都弄不清家裏到底有幾口人……

或許阿願是很早便與家人走散,因此才不記得。

龍彥昭這般想着,不由再次收緊手臂。

顧景願被他抱得更緊了。

“陛下?”

顧大人不解地望向他,皇上卻又已經松了手。

不僅松開了,他還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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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夜行衣被脫掉扔在了一邊,裏面明黃色的裏衣露了出來。

——皇上出門出得急,卓陽青一走他便急吼吼地換衣服跑出來了,連貼身裏衣都未來得及更換。

顧景願還坐在床上,擁着被子。

他雖頭腦聰明,異于常人,但在某些時候卻也不及常人伶俐,那般懂得随機應變。

——若是換了在宮裏,皇上脫衣裳的時候顧景願勢必是會伸手,主動侍候的。

但場景切換到了自己家中,同樣面對着九五之尊,顧景願卻不會了。

他甚至沒有想到要幫皇上更衣。

也沒有想過要往旁邊讓一讓,主動讓陛下上床歇息。

直到龍彥昭過來掀他的被子,顧景願才反應過來,又問了一聲:“陛下?”

“往裏邊去。”龍彥昭說。

顧景願這才向床裏面移動了些許,又眼睜睜地看見天子就躺在了自己床上,顧景願徹底愣住了。

“皇上明日還要上朝……您不回宮了嗎?”

“明日朕跟你一起去上朝,今夜就在這裏歇下了。”說着,九五之尊閑适地抻了個懶腰,見顧景願還在擁着被子發愣,不禁挑眉道:“怎麽,顧大人難道是嫌棄朕?”

“不是……”

顧景願薄唇輕啓,正待露出個糾結表情,又聽龍彥昭說:“朕出宮前都洗好了,幹淨着呢。”

“哦。”顧大人應了一聲,這才将自己的被子分給了皇上一半。

被子雖然寬大厚實,但兩個人蓋,且一個趟一個坐,便自然兩個人都蓋不嚴實。

龍彥昭氣他這會兒又不聰明了,不禁笑道:“尋常人家若是有朕在這兒睡了一宿,隔天就要把這整個兒房間都供起來,怎麽到了顧大人這裏便變成如此糾結了?”

“臣不敢。”顧景願說。

“你有什麽不敢的。”皇上輕笑,昏黃的燭光掩蓋不住他眉宇間的英氣,年輕的天子長手長腳地舒展開來,大大咧咧地躺在自己小臣子的床上。

“過來躺好。”

龍彥昭說。

顧景願不能抗旨,于是依言也躺了下來。

他這床寬度一般,只勉強能夠兩名成年男子并排躺着。

但此時皇上手腳都是張開的,幾乎占了大半個床面,顧景願想趟也沒地兒可趟,只能側立着身子,貼着牆。

扭頭對上顧大人一雙無辜眨動着的桃花眼,龍彥昭更是被氣笑了,問他:“你離朕那麽遠幹嘛?”

顧大人的表情不動,眼神看起來更加無辜了。

龍彥昭便再也忍不住,上身從床上半撐起來,修長的手臂伸出,将顧景願從角落裏拖了出來。

他動作有些快,也有些粗暴。

曾有一刻顧景願以為龍彥昭是要在這裏……

自從畫出了那十八式以後,皇上便多了一個新興趣。

總想繼續開發,擴展成十九式、二十式……

花樣百出不說,連場景也被添了進去,變化不斷。

這段時日,皇上便一直很熱衷于切換場景。

所以顧景願一度以為皇上深夜來訪,是要那這場景變成他家裏。

……但是沒有。

被拖動得猝不及防,待顧景願反應過來之時,他人已經改為頭枕着天子手臂的姿勢。

屋裏的燭光變得更暗了,頭半埋在皇上的懷裏,顧景願在九五之尊身軀形成的陰影中眨了眨眼。

“老實躺着,別亂動。”大力地環上那截細腰,皇上說:“今天不弄你。”

聲音變得有些暗啞,尾音上揚,還帶着幾許頑劣。

其實龍彥昭也不介意就地擴充一下十八式的內容。

但或許是提到了失散的親人讓阿願傷感了,龍彥昭覺得方才的青年脆弱得好像是摔破後又被強行拼接起來的瓷器,仍舊幹淨明潔,高雅大氣。

就是太脆了。

脆得好像他碰一下,對方都會碎掉一樣。

可顧景願一直很堅強。

他強大,強大到九五之尊都要管他叫老師、跟他學什麽叫城府,什麽叫蟄伏。

顧景願也從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是以龍彥昭也不知道自己今夜緣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從小經歷的親情都淡薄極了,所以有一瞬間他與懷中的青年共了情。

又或許是因為這裏不再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只是普通的屋舍院落,壓在他身上的繁重國事都被隔絕在了外面,所以第一次,他感覺到了顧大人除了操心國事以外的情緒……

無論怎麽樣,此時此刻,龍彥昭那方面的想法都淡了很多。

他更想做的,便是這樣抱着顧景願。

不會說什麽安慰人的話……親情于他來說至今都是個迷。

所以皇上便選擇了什麽都不說。

只要抱着就好。

但他這樣,顧景願顯然不适應了。

他嘗試掙紮,未果,只好抿了抿唇道:“陛下……臣去偏房睡吧?”

龍彥昭說:“用不着,就這樣睡。”

顧景願:“臣腦袋很重,壓到陛下的手臂……恐怕不好。”

“這頭是不輕,怪不得是文曲星。”皇上不知想到了什麽,兀自笑了起來:“不過顧大人放心,你這點小分量趴朕身上睡都沒事兒。”

“……”

被子蓋嚴了。

正好将兩具身軀完全覆蓋,沒有漏風的地方,榻上很暖。

只是如此這般,顧景願便要與皇上睡在一處,嚴絲密合地躺在一起不說,還壓着對方的半個身子。

以往他在宮中就寝的時候幾乎都是累得直接睡過去,且龍床寬大,皇上夙興夜寐,少有在床休息的時候。

所以睡着了的顧大人幾乎感受不到皇上的存在。

而在顧景願的記憶裏,還從未有過兩個人這般一起入睡的情形。

……這般只是睡覺,什麽都不做地入睡。

顧景願聽見龍彥昭幽幽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阿願房間裏沒什麽味道,不像朕那皇宮裏頭,整日熏香彌漫。挺好。”

皇上的聲音聽上去比尋常悠長。

慵懶備至,語速也不快。

像是就要睡着了一樣。

顧景願不敢動,只能沉默地聽着。

龍彥昭又說:“對了,朕不是送了你一塊聞香玉嗎?怎麽沒用?”

一片昏黃裏,顧景願仍舊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那人大概以為他睡着了,顧景願只覺得環在他腰上的大手又緊了緊,兩個人的身體近一步貼近。

就這樣又過去很久很久,直到綿長的氣息傳來,顧景願才輕聲說:“臣更喜歡陛下寝宮裏的味道。”

龍涎香是皇家禦用的香料,只有皇上所在的禦書房和寝殿裏才可以使用,其他王侯将相、朝中文武大臣都無權使用。

但常常在禦前行走的将領、或者是經常潛伏在陛下書房、寝宮房梁頂上的影衛,身上卻會沾染到一些這種味道。

燭火熄滅了。

蠟燭燃盡,室內變得一片漆黑。

顧景願卻嗅着對方身上淡淡的香味兒,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更新這邊我打算先不定時,因為三次元很忙,不一定什麽時候在電腦邊上,且設置存稿箱容易出現抽了小夥伴們看不見更新的情況,反正就是總得惦記着,十分沒有效率,所以打算試試弄好了新章就發的形式,大家覺得呢?

然後我知道你們都想看火葬場,但是前面的東西該交待的我也得交待完,不然味道不對。可以明确地說火葬場很快了,而為了加快進程我這邊也會盡量多碼多更。也就是說一天會掉落1-2更(當然實在更不了會文案請假)

今天等會要出門,晚上回來早就繼續碼字,雙更。如果沒回來那明天必定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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