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渡我

無妄從小在青山寺長大,他是住持在山腳下撿回來的。青山寺的師兄弟們都是他的家人,住持就像一個老父親,帶領着這個大家庭。

無妄是寺裏最小的,因而師兄們都有意無意讓着他,這讓他時常不好意思。

無驚師兄是最好相處的,待誰都和和氣氣的。

“小師弟,你的功課最近如何啦?”無驚笑眯眯問。

無妄答:“多謝師兄關懷,我還要繼續努力。”

無驚還是笑着:“努力固然重要,不過還是要注意休息哦。”

無妄:“是。”

言談之間,二人抵達前殿。前殿供着大佛,是香客們常來的。無悟師兄正背手站在那兒與一位女施主交談,無驚和無妄隔遠點停下來,等他們談完才上前。

“師兄,你找我何事?”

無悟笑了笑,轉向那位女施主,“阿彌陀佛,施主,這位便是我的師弟,你與他說說吧。”他說罷轉向無妄,“無妄師弟,這位施主想替亡父燒十套經卷,你平日無事,便替這位施主謄抄吧。”

無妄點頭,轉向女施主行了個禮。女施主生得很和氣,和方才那位女施主大不相同。“施主。”

燕歸在梁上站着,不知該笑這呆子傻還是天真無邪,這種差事給他明擺着是欺負他啊。還笑呵呵應下,啧啧啧。

她抛了個栗子,想用嘴接,結果力道沒控制好,栗子飛了出去,正落在他們身旁的地上。燕歸拍了拍腦門。

那栗子正好砸在無妄肩上,無驚和無悟皆看見了。從天而降一顆栗子,這事實在詭異。

不知為何,無妄想起了那位揚言說吃了他的女施主。他回頭望了望,空無一人。

“無事,或許是鳥飛過去落下的。”在殿中哪來的鳥,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無驚和無悟便也幫腔,翻過此事去。

燕歸見他一眼瞥過來,還以為要被發現了。想起他如今是個凡人,也發現不了,又肆無忌憚起來。

燕歸把栗子收起來,從梁上一躍而下,站在他們面前。她吐舌頭,扮鬼臉,他們毫無反應。起初還有些樂趣,多了也毫無趣味。

她靈力不夠,眼看要露餡,趕緊又飛回梁上。在失去法力的前一秒,她穩穩落在梁上。

好險,燕歸趴在梁上,松了口氣。一口氣還未松到底,只見耳垂一松,耳環掉了下去。

下面幾人剛好轉身要走,無驚與無悟走在前面,無妄走在最後面。那只耳環是她來人界後新買的,一把刀的樣式,很少見,她很喜歡。

無妄跟在師兄身後,他們同女施主聊完了,只需謄抄十卷經書,女施主便給青山寺捐一年的香火錢。

忽然又有什麽從天而降,落在他衣襟上。無妄停下腳步,看着視線裏的耳環,呼吸一頓。

無驚見他停了腳步,也停下來,問:“師弟怎麽了?”

無妄搖頭,耳根微紅,低着頭說:“沒事,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無驚笑誇:“師弟真是勤奮,無時無刻不在參佛理,女施主可是找對了人。”

無妄低着頭,一只手取下那只耳環,握拳藏住。耳環是銀做的,握在手裏分明發涼,無妄卻覺燙手。

他想,那位女施主定然在附近。她說她是魔,定然法術高深。

無妄悄悄把耳環放進了袖子裏,跟上師兄們的步伐。

師兄們領着女施主到偏殿,這裏便是一般進行法事之類的場所,還設有抽簽解簽的地方。

無驚師兄笑着說:“那邊由小師弟為女施主抄寫經卷了。”

那位女施主點頭,此事便算達成共識。女施主是貴家女,出了青山寺便上了馬車離開。

無驚說:“勞煩師弟了。”

無妄搖頭,“師兄說笑了。”

他記下了女施主要謄抄的經卷,無悟師兄拿了紙筆來,他便在殿中謄抄經文。

偏殿也供着大佛,佛前香燭袅袅,無妄在角落裏的桌子旁邊坐着。在香火灰裏謄抄經卷,他的字寫得好看,抄寫得很認真。

燕歸從牆邊探出一個腦袋,看着無妄的身影。果然還是坐得挺直,像一棵不老松。

這會兒偏殿無人,只無妄一人在。燕歸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一拍他肩膀,本想吓他一吓。

結果無妄一張臉上無波無瀾,燕歸詫異問他:“你怎麽不害怕啊?”

無妄微低下頭,筆尖在寫字時暈開一個點,“女施主身上有香味,我聞見了。”

燕歸嗅了嗅自己身上,并未覺出有什麽香味。她餘光瞥見他微紅的耳根,一個轉身坐在桌沿。她穿的衣裙開叉很高,如此姿勢,一雙白腿一擡頭便能窺見。

無妄目光一觸即離,低着頭說:“阿彌陀佛,女施主你失禮了。佛門淨地,還是快些離去吧。”

燕歸笑起來,笑聲明朗,不聽不聽,和尚念經。她偏要往前湊一湊,俯身看他寫字。

她一靠近,身上香味撲入鼻腔。無妄放下筆,長調念一句“阿彌陀佛”。

燕歸得寸進尺,“六根不淨的小和尚?”

無妄反駁:“我沒有,是女施主失禮了。”

燕歸捂嘴笑,“那你為什麽偷拿我耳環?”

無妄擡眼,才注意到她只戴了一只耳環,那耳環同他袖子裏的正是一對。他從袖中拿出那只耳環,雙手遞給燕歸。

燕歸不接,“你都藏了,又要還給我,我不要了。”

無妄似乎有一瞬間失神,他又念一句“阿彌陀佛”,道:“佛祖在此,女施主還是不要如此。耳環是女施主的,我便還給女施主。”

他滿嘴的佛門道理,從前陸庭是愛道如命,現在是愛佛如名。燕歸心中嘆口氣,從他手裏取過耳環,指尖從他掌心走過的時候,輕輕撓了撓。

無妄幾乎是瞬間縮回手,嘴裏念念有詞:“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燕歸取了那只耳環,放着他的面重新戴回去。她微低着脖頸,露出半截玉瓷般的脖子。擡手的時候,寬大袖子滑落到肩膀,露出一條藕似的胳膊。

無妄從她擡手的間隙裏瞧見佛祖,女人的白皙皮膚,和金色佛像融合在一起,無妄有一瞬間的恍神。

燕歸戴好耳環,用手指扶了扶耳環,問他:“好看嗎?”

無妄并不答話,仍舊勸她:“女施主身份特殊,還是早些離去吧。若是讓我師兄們見了,只怕女施主不好過。”

燕歸笑,也不接他的話,自說自的。“佛渡世人,不如你也渡渡我?”

無妄低着頭,燕歸起身,往他跟前走了一步。

無妄當即起身,後退幾步,他們一來一往,桌上的毛筆滑落,在青灰色地板上落下濃墨重彩一筆。

燕歸俯身拾起筆,翻轉兩下,看向他:“你的筆。”

他不應,遠遠站着,滿是防備。

啧,燕歸把筆放回桌上,聽見有腳步聲過來。她深深地看了眼無妄,閃身離開。

無悟過來的時候,無妄正呆站在那兒,不知在幹嘛。無悟走過去,“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麽?”

無妄搖了搖頭,看着地上那一筆,問:“師兄找我有事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撩一撩,泡一泡。

惆悵,我甚至覺得十萬我就闊以完結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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