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出門
“我叫燕歸。”
這句話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陪襯一個模糊的少女身影,無妄莫名生出一種熟悉感。
燕歸看他雙目無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記住了嗎?”
無妄回過神來,颔首合掌:“好的,女施主。”
燕歸:“……”
合着他們對各自的稱呼就是“女施主”“小和尚”,燕歸嘴角一勾,逗他:“不是女施主,是燕歸。”
無妄看她一眼,“是,燕歸施主。”
“……”燕歸撇嘴,不再和他糾纏這個問題。天色漸暗,待會兒他的師兄們都要回來,燕歸得走了。
燕歸手撐在膝蓋上,想了想,最後叮囑:“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她來去都似陣風,行也匆匆,語也匆匆,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無妄小聲念一句佛號,他未說出口的話是:女施主,你不必來了。
既入佛門,紅塵俗世便一筆勾銷。糾纏并沒有意義,總歸他這輩子只吃香火灰。
燕歸一溜煙出了門,躍出紅牆黑瓦,拍了拍身上灰塵。她把小呆花拎出來放了放風,喂了些東西吃。
小呆花是東方雪拿來的東西,估摸着在他們東方家吃了不少靈氣,生長速度驚人。燕歸都羨慕,她看了看自己這小身板,再看看小呆花日漸變成大呆花的身板。
啧啧。
她從宜閣鎮回來的時候買了幾壺酒,盼兒還給她捎了不少東西,儲物袋裏滿滿當當。燕歸拿出一壺酒,酒香瞬間飄散出來。她仰頭小嘗了一口,心滿意足喟嘆一聲。
酒亦是戒,燕歸回頭望一眼青山寺,咂摸咂摸嘴。
無妄休養了好幾天,才能自如活動。燕歸從不食言,她說每日都來,便真的每日都來。
他常在後山誦經,她時常在那兒蹲守。在他念經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想吓他一跳。但從未得逞,無妄寵辱不驚。
偶爾他在佛堂誦經,她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梁上或者佛像後面。或者他的早課,她也膽大妄為,在住持身後做鬼臉。
無妄偶爾心驚,不過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她。因此,他偶爾懷疑燕歸是鬼,而不是她說的魔。魔似乎是很厲害的,但是她除了長得厲害些,似乎并不算很厲害。
“哎,小和尚,你真要一輩子當和尚嗎?”燕歸坐在樹枝上晃腿,她的裙子擋不住腿,風一吹,滿眼的春光。
無妄從不擡頭看,他閉着眼,也不回答。
燕歸看他閉眼沉思的樣子,皺了皺臉,她從樹上跳下來,繞着他走幾圈。
“哎,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當和尚多不好玩啊,不如你還俗娶我吧。”
“我可喜歡你了。”
……
無妄仍舊低聲誦經,燕歸在他手上拍了一掌,力道很輕。“你跟我說幾句話呗,多無聊啊。”
無妄不睜眼,她的手很小,帶着些微微的暖意。“燕歸施主,你不要執迷于小僧了。佛家講,執念最要不得。”
燕歸失去興趣,她在他身前蹲下,撐着下巴問:“胡說八道,是人都會有執念的。你沒有嗎?”
無妄搖頭,仍舊閉着眼:“沒有。”
燕歸笑得狡黠:“那你睜開眼看看呀。”
無妄緩緩睜眼,對上她一雙彎彎笑眼,和颔骨下的外洩春光。雪白的肩頸,利落的一雙鎖骨挂在那兒,像陡峭山峰,且是雪山,雪山隔壁卻是四月的粉白。
無妄一時怔愣,燕歸往前湊了湊,笑得天真:“好看嗎?”
無妄往後傾倒,手撐在地上,“阿彌陀佛。”
燕歸起身,居高臨下看他:“阿彌陀佛也救不了你亂了的心,是吧。”她單眼眨眼。
無妄閉眼,起身拍了拍塵土,“阿彌陀佛。”
他起身離開,挺直的脊背在小道上漸遠。燕歸嘆氣,已經兩個月,似乎并沒有進展。陸庭除了一開始還慌亂,如今都習以為常,且坦然自若。
燕歸勾着自己下巴,撇嘴咋舌,難道對一個人的厭惡在失去記憶之後,也能牢記在心中?
無妄一路走回廂房,在門口扶着牆閉眼,誠然,佛也渡不了亂的心。他只能念一句“阿彌陀佛”。
無悟遠遠瞧着他,驚喜道:“師弟,你在這兒呢?師父找你。”
無妄應聲,“好。”
他推門,放下自己的經書,而後才去找住持。
“師父,你找我有什麽事?”
住持招了招手,讓他在蒲團上跪下。“下個月,熙城金山寺有論佛大會,我想讓你去看看,你可願意?”
無妄合掌點頭,“弟子願意。”
住持點頭,“那你收拾收拾,便出門去吧。此行路遠,切記注意照顧好自己。”
無妄點頭,“是,弟子明白。”
他從住持房間出來,回去收拾東西,打算明日一早便出門。他擡頭望天,天色沉沉,只怕明日要落雨。落雨也不過是山路難走些,倒不耽誤。
他又念一句佛號,邁步向前。此去少則一兩月,多則三四個月。他打算明日起個大早出門,這樣燕歸施主便找不見他。
時間一久,應當也乏了心思。他垂眸如此想。
山上多雨,燕歸早就感受過。她除了第一回膽大妄為到摸上了無妄的床,其他時候也就自己找個地方避雨。她可記着陸庭的脾氣。
今夜的雨來得依然迅疾,燕歸跑得也迅速。她在陸庭房間外抱着膝蓋蹲着,還是有雨水濺落過來。
她打了個哈欠,心想這雨下得挺好。她今夜必然在陸庭門外蹲一夜,像只可憐巴巴的濕毛兔子。
按照盼兒的話說,這就苦肉計兼美人計。
她吸了吸鼻子,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壺酒。她抱着膝蓋,不知道什麽睡着的。
無妄昨夜收拾好的東西,今天起了個大早,打開門,卻發現門口縮着的一小團。
像只可憐巴巴的濕毛兔子。
無妄一時停頓,晨光熹微門內的師兄們還在睡着,門外的小姑娘睜着眼睛望着他。昨夜下過雨,空氣裏還有潮濕的水氣,混雜着泥土和樹葉的清香。
無妄皺眉,小聲問:“你在這兒待了一整夜?”
燕歸點頭,扶着牆起身,“我沒地方去嘛,又不好打擾你。”
無妄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魔嗎?”
燕歸咬唇:“騙你的嘛,其實我是只兔子精。”她臉不紅心不跳,只有眼眶發紅。
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背簍上。她皺眉問道:“你要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諸君,我又改了個名字。
其實我本人喜歡第一個,好聽又文藝,然而,然而我還不夠優秀。實在抱歉。
你們憑封面認我好了_(:з」∠)_
小陸說,我沒有執念。總會打臉的。
男二在遙遠的以後,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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