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聽懂了嗎,所謂的禦劍飛行,就是用靈氣控制你的劍,要做到和劍心意相通。”

劍痕齋裏,司星辰十分随意的坐着,食指關節敲着矮幾,有些不耐煩。

坐了一屋子的小蘿蔔頭們各個神色拘謹,聞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司星辰覺得這幫小孩點頭點的一點也不爽快,于是随手點了一個小蘿蔔頭,問道:“你,會禦劍了嗎?實話告訴我。”

被他點到的孩子十歲上下,坐的離司星辰最近,被點了名後,他挺直脊背,氣沉丹田,大聲道:“沒有!”

……很好,一群榆木腦袋。

司星辰不耐煩的一甩手:“出去出去出去,都到外面去,給你們演示一下什麽是禦劍!”

說罷,自己先站了起來,他走路帶風,幾下就走到門邊,一腳踹開門,就看見一群藍白衣袍的外門弟子站在外面,神色微妙。

“幹什麽?”司星辰不解:“送飯的?”

弟子們默默點了點頭。

他們讓開一條路,露出另一個白衣劍修的身影來。

司星辰的眼睛微微睜大。

“……好家夥。”

他喃喃自語了一聲,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拍在季沉歌的背上,一時間也說不出更多話來。

于是親力親為教人禦劍的事情便不了了之,趁着小蘿蔔頭們吃午飯,司星辰順利逃出了劍痕齋。

他如今已經是元嬰期的修為,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張揚有活力,指望他變得成熟穩重,大概還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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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師弟師妹是一批不如一批了,又笨又呆,連禦劍都學不會。”

季沉歌好笑道:“你入門時是有修煉基礎的,哪能用同樣的标準要求他們。”

司星辰聞言,直翻白眼:“能拜入重雪宮的誰沒有修煉基礎?要說沒有,我們那批人裏只有你沒有,畢竟當年也才四歲,也不知道師叔是怎麽看上你的……”

合着是拿季沉歌當标準了。

季沉歌只能笑而不語。

他當年的确是四歲沒錯,但靈魂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大人,理解能力自然比一群真正的孩子要強,吸收知識的速度也很快。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跟司星辰說,于是只問:“聽說桑海閉關了?”

司星辰應了一聲:“是,他這幾年總是在閉關,高長老就推薦了我來劍痕齋替他授課。”

說這話時,司星辰是咬牙切齒的。

桑海的師父高銘真的是司星辰的一生之敵,專克司星辰,他最讨厭什麽,高長老就偏要讓他幹什麽,最可惡的是,師玉樹每一次都同意了高銘的提議。

季沉歌忍着笑,又問了他一些重雪宮的現狀,司星辰一一回答,比如雲舒出門游歷六十多年了,沒回來過,不過劍魂閣裏的魂燈還好好的亮着,所以也沒人特意去找過,又比如師妹高萌萌,師弟陳昊陽……

等他把季沉歌認識的那一波人說完,二人已經到了純明殿門口。

司星辰在殿外停下來,拍了拍季沉歌的肩膀。

“季沉歌,你可別得意,我不會輸給你的。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追上你,甚至比你更強。”

這話季沉歌聽了好多年,聞言從善如流地哄道:“好,我拭目以待。”

司星辰冷哼:“就只會這句話……”

他轉身,大步流星的往劍痕齋的方向走,已經懶得盯着師玉樹是不是又在偏愛季沉歌了。

純明殿裏,師玉樹與幾位重雪宮長老正在議事,季沉歌在外面等候了一會兒,等到長老們全部離開,才邁入殿中。

“師叔。”

師玉樹并不覺得意外,反而笑道:“沉歌,來。”

季沉歌熟門熟路的走過去,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道:“我方才聽見長老們說起魔門,可是魔門又有新動作了?”

師玉樹搖頭道:“那倒不是。魔門這些年安靜的有些反常,黃泉花也從各個世界銷聲匿跡,他們這樣老實,反而讓人心中不安。”

季沉歌沉吟道:“那剛才——”

“是伏魔宮夕顏的消息,據說夕顏的修為已經到達合體巅峰,離大乘期只差一步之遙。”

的确是個大消息。

三百年前,伏魔宮與魔門聯手,魔門在各大世界的勢力都逐漸轉移進了永夜大世界,偏偏永夜大世界裏封印着九泉魔帝,因為魔氣肆虐的關系,那裏可以說是天生的魔修大本營。

正道插不了手。

如今夕顏已經半步大乘,那就更插不了手了。

“罷了,這些事情就交給明月觀來煩惱罷,咱們暫時不用理會。”

師玉樹擺擺手,轉而向季沉歌提起了這三百年來修真界的各種變化,季沉歌大概了解了一下,覺得這跟自己閉關前沒有多少差別。

三百年的時間,對于修真界來說只是轉瞬即逝。

師玉樹又問:“你接下來是什麽打算?依師叔看,這段時間你應該多去外面走一走,離開朝陽大世界,到別的大世界或者中世界歷練一番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也這樣想。”季沉歌道:“我想……先去一趟梅雨中世界。”

梅雨中世界……

師玉樹恍然:“的确,三百多年了,确實該回家看一看了。”

不同于與季家斷絕往來的季鴻雪,季沉歌算是季家主動送到重雪宮學劍的,三百年了,也該回家見一見父母族人。

既然季沉歌有了打算,那就該立刻行動起來,師玉樹當場喚來管事,吩咐他打包了好些厚禮,管事做起這種事來輕車駕熟,又添了些朝陽大世界的特産,讓季沉歌一并帶走。

季沉歌去後山跟季鴻雪說了要回季家的事情,便去梅園拿了彩羽雞,給馨姨留了好些用的上的丹藥,當天便出發趕往梅雨中世界。

……

季家在梅雨中世界是個不大不小的符箓世家,據說也曾強盛過,如今卻只有兩位化神期的大能坐鎮家族,而上一任家主已在百年前逝世,現今的家主名為季霖,是季沉歌這一世的生身父親。

季沉歌的拜帖到的比季沉歌本人要快,他回到季家時,季霖已經帶着妻子、兩個孩子與族人等候多時了。

“父親,母親。”

一身白衣的季沉歌落了地,娴熟的收劍回鞘。

他從佛心海回來後,就學着紅潮霜向兩位師叔,将劍背在背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劍修,這一路走來,自覺很有高手風範。

多年不見的母親聽見季沉歌的這聲母親,忍不住紅了眼眶。

季霖見狀,無奈的勸道:“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哭什麽。”

季夫人忙用手帕擦拭眼角:“是我的錯。”

又對季沉歌道:“沉歌長大了,跟你爹一樣英俊。”

季沉歌便踏前一步,輕輕抱了抱纖瘦的母親。

“娘。”

季夫人剛忍下去的眼淚就又上來了。

他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背。

見到蒼老了許多的馨姨後,季沉歌意識到修真界的修士壽命各不相同的問題,便想着來梅雨中世界看一看,他時常往家裏寄一些大世界獨有的靈丹法寶,幫襯了季家不少,回來卻是第一次。

畢竟他在這個世界只活了三百二十多年,其中三百年的時間都在斷崖底下閉關。

季霖道:“快進來,今晚設了家宴,也認識認識兩個弟弟。”

季霖身後的兩個人聞言,行禮道:“大哥。”

“見過大哥。”

他們的相貌跟季沉歌有幾分相似,整體上随了季霖,氣質儒雅,看起來比季沉歌要大一些,都是三十歲上下的模樣。

季沉歌長相更似母親,外表又停留在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乍一看,他才是這一家子裏年紀最小的。

外人都以為季家家主季霖只有兩個兒子,可事實上,季霖的長子四歲時就送去了重雪宮,拜入九霄劍尊門下,季家人一直以此為傲。

而如今,他們季家出去的人,成了三百歲的化神期大能!這是何等的榮耀!

一入席,季沉歌便被引到首座左側,他在食案前坐下後,季霖就開始一個一個介紹宴席上的人,包括季沉歌的兩個弟弟,也重新介紹了一遍,季沉歌發現,來參加宴席的果然只有季家嫡系子弟。

季家衆人看向季沉歌的目光有敬畏,有探究,也有與有榮焉的自豪,季沉歌肯回來,說明他認可自己作為季家一員的身份。

但……

季霖憂慮道:“你回家的事,九霄劍尊知道麽?”

季沉歌點頭。

他沒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不至于打擾師父修煉,就在洞府外面喊了一嗓子當作彙報過了,此時此刻,卻煞有其事道:“我與師父說過了,他知道。”

季霖便松了口氣,笑道:“瞧我,九霄劍尊是何等人物,哪會為這等小事斤斤計較。你這一次回來,可是要在家裏多呆一陣?”

母親熾熱的視線便望了過來。

季沉歌道:“當然,我打算小住幾日再繼續游歷。”

母親連忙說道:“你的院子還空着呢,我已讓人收拾了一番,你随時可以住進去。”

季沉歌只笑着點頭。

“勞娘親費心了。”

季沉歌的二弟站起來,适時道:“大哥,我敬你一杯。”

季沉歌自然不會拒絕。

他第一次回家,與誰都不相熟,又因為是在場修為最高的人,因此連個勸酒的都沒有。宴席只辦了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就如此,季沉歌暫時在季家落腳,季霖為他打開了書庫,讓季沉歌随意翻閱家中古籍,他記得季沉歌從小就喜歡翻閱畫本,總愛往書架前湊。

有意思的是,季沉歌從季家珍藏的古籍裏,翻出了一個缺了大半的書,古籍上随機所欲的繪制風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

季沉歌的二弟三弟負責陪他在家裏四處亂逛,二弟聞言探頭看了一眼,答道:“這是家中最珍貴的古籍了,據說是少瑤親著,但到底是不是,卻說不清了。”

“少瑤?”季沉歌問:“建立大傳送陣的那位少瑤?”

“當然!”三弟自豪又惋惜道:“這上面繪制的陣法皆是高深莫測,要是讓陣修們看見了了,怕是頭破血流也要搶過去,可惜,現在只剩下了殘本。”

季沉歌略翻了翻,覺得這畫風确實像邵玦,便道:“可否讓我帶回去品讀?我明日便會送回來,保證不會傷到古籍。”

兩個弟弟對視一眼,想起父親的囑咐,還是點頭同意了。

當晚,季沉歌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在滿院子的海棠花下,試着用千裏姻緣鏡聯系了邵玦。

他出來這麽久,邵玦那邊都毫無動靜,實在是有些反常。

鏡面蕩過一圈波紋,露出邵玦略顯驚訝的臉。

有些失真的聲音從鏡子裏傳出來,含着淡淡的笑意,悅耳極了:“你竟然會主動找我,真是難得。”

語氣熟稔,好像他們昨日才見過似的。

季沉歌也沒有矯情,只問:“怎麽,很忙麽?”

邵玦笑了笑:“嗯,有一點吧。你看到院子裏的靈植了麽?那是羊豆草,結出的果實十分美味,對修行有益。”

季沉歌無奈道:“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那些東西……”

他将古籍殘本拿起來,在千裏姻緣鏡前晃了晃。

“你看,這是你寫的麽?”

邵玦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小型傳送陣的雛形,唔,應該是吧?你從哪裏找到的?”

季沉歌道:“我現在在梅雨中世界的季家,來看我爹娘。”

邵玦的眼睛微微睜大,喃喃自語了一句:“難怪。”

季沉歌不解道:“怎麽?”

邵玦搖了搖頭:“沒什麽。你需要的話,那本書我可以替你完善,不過,如今的世界都有大型傳送陣可以使用,小型傳送陣的意義并不大,逃難的時候倒是可以用一用。”

鏡子忽然晃了一下,邵玦擡眼看向別處,跟人交流了兩句,便笑的意味深長。

“我想……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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