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耳邊是鳥兒清脆的啼鳴和潺潺流水聲,季沉歌睫毛顫了顫,感受着拂過臉頰的春風,他睜開眼睛,看見了一片湛藍的天空。
盯着萬裏無雲的晴空,季沉歌反應了一會兒,意識才真正回籠。
此時此刻,他正躺在筏子上,順水漂流。
兩邊的景物在不緊不慢地倒退,季沉歌掙紮着從筏子上坐起身,筏子晃了晃,原本放在他身前的小花撲簌簌的往下掉。
季沉歌撚起一朵小花,表情難得的有些茫然。
他正順着河水漂流,将他放在筏子上的人還在他身上裝點了許多鮮花,不知意欲何為。
他還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個花草編織的手繩。
季沉歌想起來了。
這是邵玦在系統家園裏留下的那一籃子飾品之一。
他環顧四周,只看見河流兩旁高大的樹木,連一道人影也沒有,包括跟他一起墜進深淵的邵玦。
“系統?”
「您好,宿主,您的小可愛竭誠為您服務。」
系統還在,沒有任何延遲,說明這裏并不是誰的夢境。
季沉歌問:“這裏是哪裏?”
系統答道:「根據系統掃描,這裏靈氣純度很高,應是三百萬年至八百萬年前的大乘期留下的遺府。」
叮叮叮的幾聲響,季沉歌的一千積分和一千個通用貨幣到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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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歌打開系統界面,清點了一下現在的積分,問系統:“邵玦和葉磷他們呢?”
「進入遺府後,宿主便與其他人分散。」
季沉歌挑眉:“邵玦也是?”
「是。」
季沉歌沉睡的時間其實并沒有很長,系統只來得及将周圍的環境掃描了一遍,宿主就已經自己醒來了。
「正在掃描宿主健康狀況……掃描已完成,宿主身體健康,沒有任何debuff」
季沉歌看了眼郁郁蔥蔥的樹林,在進入樹林和繼續順水漂流間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後者。
按邵玦從容墜進深淵的态度來看,他應是早有預料,季沉歌與邵玦是道侶,雖然摸不透邵玦的想法,但……總歸不是要害他,那不如靜觀其變,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筏子順着水流漂了很久。
季沉歌躺在筏子上,逐漸有了些許睡意,這一片鳥語花香的美好景象,好像帶着迷惑修士的魅力。
系統為季沉歌立起了一個看不見的保護罩,任由宿主躺回去,閉上眼睛假寐。
就這樣漂流了許久,筏子才輕輕撞在了什麽地方,季沉歌睜開眼睛,與岸上的人四目相對。
他躺在羊皮筏子上,鋪了半身鮮花,睜眼往上看去。
岸上的白衣少年則低頭看着他,綿軟的白發披在肩上,像棉花糖似的柔軟,紅寶石般美麗的眼中裝着季沉歌的身影,一眨不眨的。那雙眼睛裏,帶着孩童般的純真,也帶着孩童般的固執。
眼前的少年,幹淨、恬淡,隐隐帶着不似凡人的聖潔。
季沉歌驚訝極了。
因為眼前的少年,有着他最熟悉的五官。
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身形,氣質卻跟九泉魔帝截然相反,倒是依稀能看出幾分邵玦的痕跡。
少年歪了歪頭,帶着些笑意,好奇道:“你是順着河流漂來的?”
季沉歌摸不準眼前的少年是什麽來歷,又是什麽态度,他坐起來,輕輕蹙眉,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警惕,遲疑道:“你是——”
眉目精致的少年聞言,薄唇輕啓,率先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少瑤。”
少瑤。
一個會動,會說話的少瑤。
少瑤身後走來幾個少年少女,看起來都和少瑤差不多大,身上有着與少瑤極為相似的幹淨氣質,他們好奇的打量着季沉歌,小聲私語,卻沒有絲毫惡意。
筏子晃了晃,幾朵小花不慎掉落水中,季沉歌從容踏上了岸。
“幸會。我姓季,名沉歌,是個旅人,無意間路過此地,沒有驚擾到你們罷?”
少瑤搖搖頭,态度平和。
“無妨。祭天儀式在即,山谷中來了很多外人,若你也是來觀看祭天儀式的,就随我來罷,我可以帶你入谷。”
季沉歌笑着拱手:“多謝。”
少瑤的視線短暫的停留在季沉歌手腕處的手繩上,無意般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溫和的劍修。”
季沉歌啞然。
他明明收斂了身上的劍氣,刻意做出潇灑儒雅的模樣,對方卻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的劍修身份。他坦然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少瑤眯起眼睛,心情不錯的笑了起來:“這有何難?我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一把不染纖塵的劍,那你自然是個劍修。”
纖塵不染……
這樣的形容讓季沉歌略有些不自在,他還未接話,站在少瑤身邊的一個姑娘就笑着道:“那是聖子眼力好,我還以為這位仙師是位游歷天下的畫修呢。”
說着,俏皮的沖季沉歌眨了眨眼睛。
少年少女們發出善意的笑聲,紛紛附和起來,季沉歌也被這樣輕松的氛圍感染,眉目輕輕舒展開。
少瑤頓了頓,将視線從季沉歌臉上移開,溫聲道:“那就随我來罷。”
***
少瑤的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座幽谷之中,這裏山清水秀,靈氣濃郁,據說地下埋着一條舉世難得的極品靈脈。
他們穿過樹林時,還聽到遠處傳來女子的歌聲,在這寂靜的幽谷之中,仿若天籁。
季沉歌曾在邵玦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少瑤是族中聖子,而現在,他又得知這個家族的首領是一位三百歲便達到大乘期的大能。
三百歲的大乘期……
雖然早知道當年的修真界大能輩出,但聽到這個年齡時,季沉歌還是不可避免的震驚了一下。
這個新副本,難道真就是以幾百萬年前的修真界為背景的麽?
仙境般的幽谷中逐漸傳來了人聲,他們一行人穿過一道瀑布,踏入了另一片空間。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平和的小鎮。
鎮上人來人往,來往皆是修真者,熱鬧極了,與美若仙境的幽谷格格不入。街道兩旁有攤販正在出售各種法寶,靈丹妙藥,還有活生生的靈寵……季沉歌停下來,伸手逗弄一只松鼠。
松鼠小小的一只,尾巴蓬松,輕輕嗅着季沉歌手指的模樣可愛極了。
少瑤問:“你喜歡靈寵?”
季沉歌搖搖頭。
“只是養過鼠類。”
準确的說,是養過一只倉鼠,是前世的時候季佳佳養的。
至于萌獸葫塗塗……
那是個財神爺,不是靈寵。
少瑤轉頭,財大氣粗道:“這只靈寵,我要了。”
攤位的主人頓時喜笑顏開:“好嘞!”
季沉歌一愣:“你要了?”
少瑤付了靈石,将裝着靈寵的籠子提起來,看到季沉歌欲言又止的模樣,不解道:“怎麽了,你不喜歡麽?”
說着,将籠子打開,把那只小松鼠捏在手裏,遞給了季沉歌。
季沉歌只能伸手接過,他覺得掌心癢癢的,小小的松鼠乖巧的趴在他手裏,瘦瘦的一只,像個毛絨玩具。
季沉歌不解的看向少瑤,發現少瑤也正在看着他,抿着唇,臉上的線條微微繃緊,似乎是在緊張。他又問了一句:“你不喜歡麽?”
……這個少年太幹淨了,無論是眼神還是氣質,而且比起邵玦,實在是稚嫩了太多,季沉歌一時無所适從,只能道了一句:“多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發現自己還是更願意應付那個捉摸不透的邵玦。
少瑤這才又笑起來。
跟在他們身邊的少年少女們消失了,少瑤領着他到一座客棧落腳,客棧裏原本人滿為患,連個下腳處都沒有,但少瑤一進來,擁擠的人群就自動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少瑤跟客棧的老板娘說了兩句話,老板娘就為季沉歌安排了一間客房。
少瑤道:“三日後就是祭天儀式,我會派人來接你。”
季沉歌覺得這位少瑤對他好的毫無緣由,但并沒有拒絕,而是欣然應下。
入住客棧後,他又從其他修士的對話中得知,這座小鎮是少瑤的族人專門用來安置外人的洞府,少瑤他們是不住在這裏的。
而這滿滿一鎮子的人,皆是為了祭天儀式而來。
“道友不知道?這祭天儀式上,現任聖子将第一次聆聽天道的聲音,這是要與天道對話啊!”
“哎,我聽說過,聽說每一代聖子,只有聆聽過天道的聲音,親自主持了一場祭天儀式,才算是真正成年。”
“說起聖子,聽說他上午來過咱們客棧。”
“真的假的?”
“我騙你做甚……”
季沉歌撸了把小松鼠順滑的皮毛,若有所思。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一大早,就有一位赤着雙足,身穿白衣的姑娘來客棧接季沉歌。季沉歌認得她,他被少瑤領回來那日,這位姑娘也在。
外來的修士們都很興奮,大半的人早在天亮前就動身去往了祭壇所在之處,季沉歌算是最慢的那一批,他随着白衣姑娘離開小鎮,穿過樹林,終于看到了傳聞中的祭壇。
祭壇莊嚴肅穆,一眼看去便神聖不可侵犯,來到這裏觀看祭天儀式的人們遠遠地站着,皆是屏住呼吸,滿懷敬畏之心,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跟小鎮裏性質高昂的模樣截然相反。
季沉歌享受了一把vip待遇,被白衣姑娘領到了最前排,得以近距離觀賞一個冗長的祭天儀式。
身着白色華服的少瑤族人走上祭壇,一切井然有序,伴随着古老樂器的演奏,悠揚的歌聲響起,少女清亮的歌聲宛如天籁,直入雲霄,讓在場衆人皆是心中一顫。
季沉歌擡眼,恰好看見少瑤身着眼熟的潔白祭司服,層層疊疊的束腰長袍端莊聖潔,他在族人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踏上祭壇,随着歌聲而動。
這是段神秘而古老的祭司舞。
聖子在高高的祭壇上旋轉,下腰,寬大的袖子随着動作擺動,一舉一動都帶着獨特的韻律,真就如神靈下凡一般,聖潔的不可思議。
舞蹈告一段落時,有人高聲道:“獻祭品——!”
季沉歌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看見了邱子常。
邱子常與另外兩名魔修被捆仙繩牢牢束縛,如牲畜般被人搬上了祭壇。
祭壇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一方漆黑的、湧動着魔氣的黑色水潭。
少瑤面帶得體的微笑,悠然退開,他的族人便将三個“祭品”投進了水裏。
邱子常缺了兩條腿,在三個祭品中格外醒目,他尖聲慘叫着,痛苦的掙紮,被投入水裏後,更是被死亡的恐懼包圍,害怕的涕淚橫流,“不要!不要殺我!饒了我!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另外兩個魔修亦是,他們沖少瑤的方向不斷哭求,嘴裏喊着邵玦的名字,少瑤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神情恬淡,在“祭品”們的哀嚎中,輕輕啓唇,開始歌唱一首古老的歌。
那正是祭天儀式開始時,祭壇之上傳來的歌聲。
季沉歌聽不懂這樣古老的歌曲,卻能從少瑤的歌聲中感受到山的厚重、海的廣闊,生命的绮麗……古老的畫卷在眼前緩緩鋪開,令人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伴随着這樣的歌聲,三個祭品絕望地沉進水裏,被魔氣腐蝕,很快就只剩下三具慘白的骷髅。
觀看祭天儀式的修士們沉醉在少瑤的歌聲當中,如癡如醉,唯有潛伏在人群之中的葉磷等人,手腳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季沉歌: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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