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夜幕降臨,一輪圓月高高懸挂在天空,若是能忽略紅黑交錯的詭異夜空,這片天地便能稱上一句靜谧而美好。
月光朦胧,夜風拂面,季沉歌背着手,獨自走在月色當中,潮濕的空氣裏傳來淡淡的花香。
他的手腕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邵玦編織的手繩,這意味着他被這座遺府的管理員請出了安全區,不再享受免死金牌。
系統靜默許久,小心翼翼地問:「宿主,我們就這麽走了,沒關系嗎?」
“急什麽。”季沉歌不慌不忙道:“祭天儀式要過兩天才會開始。”
哪怕知道“少瑤”作為遺府的主人,有一把四十米的大砍刀,想夠到誰就能夠到誰,他也得意思意思先跑個三十九米,這三天才能過的有意思些。
反正對方也沒有立刻追過來。
季沉歌信步走着,沒有目的地,只是走到哪裏便算哪裏,他看起來不慌不忙,也絕不是在生氣,系統觀察着季沉歌的情緒波動,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平靜極了。
季沉歌的情緒波動其實很小。
自系統綁定季沉歌以來,就幾乎沒有見過季沉歌的情緒大起大落的樣子。他從不激動憤怒,也鮮少傷心難過,當然,也從未歡天喜地的高興過就是了。
宿主偶爾會惆悵,偶爾會傷感,會因難纏的師兄弟而感到頭痛,也會因身邊的朋友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
但系統總覺得,季沉歌總是太冷靜,太克制,太潇灑了。
越是這樣,系統就越擔心,它深怕季沉歌心滿意足的過完這一生後,就選擇在家園裏永遠沉睡,再不醒來。
這樣的想法沒有根據,卻一直徘徊在系統心頭,讓它耿耿于懷。
這與系統的初衷相悖,它是希望季沉歌能看看更多世界,更投入、更快樂地體驗生命的,而不是一直這樣,克制地開心一下,克制的難過一下……等風一吹,心裏就什麽痕跡也沒剩下,揮揮衣袖,走的比誰都潇灑。
它希望世間的喜怒哀樂,能真正刻進季沉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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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讨厭邵玦,邵玦無法捉摸的性格令它感到不安,本能的想要遠離這樣的存在。但當邵玦闖入系統家園,大刀闊斧的砍掉院子裏的海棠樹,種下一株株奇怪的靈植,把系統家園的平靜氛圍徹底攪亂的時候,系統又不禁想……
這樣一來,宿主就不會在這裏永遠沉睡了。
有人在宿主的院子裏種了一堆吵的要命的植物,還随時都有可能拆了宿主的管家,拆了宿主的房子……是個人就不可能睡得着。
這樣,也挺好的。
不知什麽時候,這片幻境裏重新出現了潺潺流水聲。
活潑的小溪流過幹涸的地面,水流逐漸變大,很快,小溪就變成了一條小河。
「宿主,你看。」
不需要系統特意提醒,季沉歌一擡眼,就看見五顏六色的河燈順着水漂了過來。
一盞,兩盞,三盞……數不清的河燈順水而下,浩浩蕩蕩地在河面飄蕩,仿佛一條絢爛的銀河,美好而安寧。
他有些詫異,低聲道:“修真界也興這個?”
季沉歌放過河燈。以前拍戲的時候,他放過孔明燈,也放過蓮花燈,當時導演讓他随便在上面寫上幾筆,他就給季佳佳寫了“金榜題名”和“健康快樂”。
兩個願望都達成了。
季佳佳去了向往的大學,還有精力寫出十幾本小說,應該挺健康,挺快樂的。
他走到河邊,随手撈起一盞藍色河燈,跟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河燈上,趴着一只松鼠。
有些眼熟的松鼠緊緊趴在一顆夜明珠上,在蓮花燈裏瑟瑟發抖。
季沉歌拎起那只松鼠:“……你好像就是少瑤買來送我的那只?”
松鼠吱了一聲,跳下來跑進了茂密的樹林裏。
季沉歌看着它竄進樹叢,又随手撈起一盞紅色河燈,一條白蛇哧溜一下從他手中滑走了。
季沉歌:“……”
季沉歌低聲對系統道:“我懷疑,這遺府裏所有的東西都要乘着河燈漂下來了。”
果不其然,又有一個大河燈搖搖晃晃的朝他漂過來,季沉歌原本并不想撈,可定睛一看,那河燈上搖搖欲墜的小盆栽,分明是株雙生花。
其中一朵還覆蓋着淺淺的冰霜。
他無奈,只能撈起那盞河燈,救了盆栽一命,低聲道:“是誰這麽狠心,嗯?”
小白花可憐兮兮的顫了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當然,也沒有從他手裏跑出去。
季沉歌只能捧着盆栽,逆着河流往上走,大約走了一刻鐘,果然看見了一群正在河邊放燈的男男女女。
年輕美麗的少年少女們在河邊嬉笑,往河裏放入一盞又一盞的河燈,白發少年安靜的站在人群中間,不言不語,只低頭盯着河水。
溫柔的月光映在水面,風一吹,就碎裂成無數碎片,“少瑤”眼底的光明明滅滅,直到季沉歌走過來,他才側過頭,看向季沉歌。
季沉歌抱着那盆小小的盆栽,徑直走向對方。
他問:“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還放起河燈了?”
“少瑤”也從人群裏走出來,語氣還是如常的溫柔:“從前在某個小世界見到的,據說河燈要跟喜歡的人一起放。”
季沉歌語氣如常:“你喜歡的人在這裏麽?”
“少瑤”聞言,抱着手臂打量季沉歌,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白發少年才認認真真答道:“喜不喜歡……我不清楚。”
他篤定道:“但你是我想要的人。”
“少瑤”暗紅色的眼底深邃的看不清任何情緒,臉上卻流露出孩子般的固執:“季沉歌,等一切結束,你打算解除跟我的道侶契約麽?”
季沉歌啞然。
他早有預感,被移出安全區後面臨的場面必定不同以往,但饒是他,也沒有預料到對方會這樣直接。
他也仔細思索一番,答道:“我原本的确是這樣打算的。”
他看着“少瑤”,對方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季沉歌用一貫平靜的聲音,接着道:“但現在想想……有你這樣的道侶相伴一生,好像也不壞。”
他從容冷靜,态度溫和,認認真真的問道:“那你呢?你願意真正成為我的道侶麽?”
“邵玦。”
“少瑤”的眼神微微晃動,緊接着,他輕輕笑了一下,聽不出其中意味。
他走過來,輕輕牽起季沉歌的手。
“那走罷。”
季沉歌問:“去哪裏?”
邵玦拿出沙漏,在他眼前晃了晃,展示了裏面所剩無幾的細沙。
“祭天儀式的時間到了。”
季沉歌挑眉:“這麽快?”
邵玦道:“我就是這裏的主人,我想什麽時候開始,就能什麽時候開始。”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季沉歌懷裏的雙生花上,想了想,松開季沉歌的手,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
鋒利的刀刃能割斷任何東西,他握着匕首,在雙生花的花柄上比劃了一下。
季沉歌默默将盆栽拿遠了。
他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邵玦坦然回答:“割了它。”
準确的說,是割了叫“瑜”的那朵。季沉歌無奈,只能将盆栽收進系統背包裏,揉了揉邵玦的腦袋,順毛道:“別鬧。”
邵玦便偃旗息鼓,乖乖收了刀。
少年少女們推推搡搡了一會兒,一起走上前,将季沉歌和邵玦推上了一頂寬大的紅色轎子,季沉歌不明所以的坐上去後,紅色轎子便被靈氣摧動着飛起,向着祭壇的方向飛了過去。
邵玦拿起轎子裏放置着的兩件紅色外袍,将其中一件遞給季沉歌:“穿上罷。”
季沉歌看着大紅的轎子,又看看利落的披上紅色外袍的邵玦,福至心靈道:“你要跟我成婚?”
邵玦詫異的側頭看了他一眼。
“沒有,我只是想跟你洞房。”
季沉歌:“……”
不愧是你這四個字,他真的說膩了。
系統憤憤不平道:「宿主,你看他,他只是饞你的身體!」
說話間,這頂移動速度飛快的轎子已經飛躍整個樹林,披上外袍的功夫,就已經抵達了祭天儀式的場所,熟悉的祭壇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大紅色的綢布與夜明珠将祭壇裝點成了另一種模樣,最醒目的是擺在祭壇中央的大床,透過半透明的床幔,季沉歌能看見撒滿花瓣的紅被。
季沉歌震驚了。
他隐隐猜到這是要做什麽了,可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老年人,季沉歌無法接受擺在這樣的野外,床幔還薄得什麽也遮不住的大床,他面無表情道:“這張床為何不擺在家裏?”
“不行。”邵玦一本正經道:“我們玉氏一族的規矩,就是要在祭天儀式上讓祭品跟聖子交合九九八十一天。”
……你們是忽然改變信仰,信奉了哪個邪神嗎?
轎子穩穩地落在祭壇之上,邵玦拉着季沉歌走上祭壇中央的大床,掀開床幔,道:“這裏就是鬼城,你知道鬼印在何處麽?”
季沉歌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搖了搖頭。直覺告訴他,邵玦接下來說的話,大約會猛烈沖擊他的某些常識……
邵玦解答道:“所謂的鬼印,就是少瑤留下來的一部分力量,唔,大約是大乘期的程度罷,是用來守護這座鬼城的。”
他指了指自己。
“我已經重新掌握了這股力量,現在……我決定将它送給你。”
他猛一用力,将季沉歌按倒在紅色的大床上,輕巧的翻身騎坐在季沉歌腰間,柔軟的白發自然的垂落下來,撓的季沉歌癢癢的。
季沉歌神情複雜,他伸手扶住邵玦的腰,嗓音略有些沙啞:“如何送給我?”
邵玦舔了舔唇,将略顯冰涼的手伸進季沉歌的衣襟,皮膚相貼的剎那,他滿足的嘆了一聲。他太瘦了,動作間,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解開了一點,露出蒼白的肩頭。
“占有我,師兄。”他輕輕蹭動雙腿,俯下身,在季沉歌耳畔發出暧昧的喘息:“跟我合為一體,取走我的力量,不要白白便宜了九泉魔帝。”
季沉歌苦笑。
他攬着邵玦翻身,交換了位置,一手撐在邵玦上方。
“這種時候,提什麽九泉魔帝……”他低頭看着邵玦格外明亮的眼眸,沉聲問:“你想好了?”
邵玦擡手,用力環住季沉歌的脖子,不耐煩的催促道:“快一點。”
他眯了眯眼睛,暗紅的眼底閃過一抹危險的光,依戀道:“若是不能把我榨幹淨,往後也不用你來了……”
季沉歌無奈的一笑,手臂攬着邵玦的腰,一把将他撈上了床中央。
一層一層的床幔從床頂不斷垂落,遮擋住祭壇上交疊的身影。
「小可愛。」
「我知道,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08 19:03:09~2020-06-10 11:51: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濯濯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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