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近鄉,情怯
杭城,新華街四季花園12棟。
順着地址摸過來的梁章站在陌生的洋樓前,近鄉情怯。
沒等他鼓足勇氣,嘴裏抱怨着“大過年還不忘去跳你的舞,蹦跶個什麽勁兒呢?”的梁爸爸拎着垃圾走出來,看到一個人影往車屁股後躲,吓了一跳:“誰——梁章?是你嗎?你躲在那裏幹嘛?”
梁爸爸眼尖,那雙露出來的鞋他一看就認出來了。
梁章怯怯地走出來,沒等想好開場白,就迎上他爸一個鐵砂掌:“臭小子,學誰裝時髦,穿這麽少也不怕凍着。”把垃圾往不遠處的垃圾桶一丢,也不管扔沒扔着,趕忙推着他進屋。
梁章跟着走進來,陌生的環境讓他覺得很不踏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爸,亦步亦趨。
“诶诶,換鞋,當心你媽回來罵你,她更年期最近動不動就跟人生氣——”
梁爸爸一轉身,猝不及防看到兒子憔悴的臉,唠叨的話一頓,張了張口到底沒敢直接問是發生了什麽事才回來的。他蹲下身給兒子擺了一雙拖鞋,拍拍他的肩膀,問吃過飯了沒有。
梁章摸摸肚子,忽然抱住他。
“爸,你一點都沒變,真好。”
和十年前一樣,雖然發際線後退了,變得有點小唠叨,但中氣十足,健健康康。他心懷感激,緊緊抱着他,一時舍不得放。
梁爸爸有些不适應兒子久違的親昵,咳了一聲,拍拍他的手臂道:“肯定沒吃飯吧,我去給你下點面吃。”
梁章拉住他,問:“媽呢?”
梁爸爸這就有話說了,“你媽能幹什麽,還不是帶着隔壁小區的大媽在外面跳廣場舞?吃完飯就去了,不到晚上十點我都見不着她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梁章笑了,身體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才道:“爸,我們去接媽回來吧?”
梁爸爸看到他眼睛裏浮起的眼淚,慌了下,滿口答應,臨出門了才想起回房裏給他找了一件羽絨服。
廣場上熱烈的音響放着最炫民族風,服裝統一的老太太們手舞足蹈跟着領隊的動作跳着,梁章盯着那領隊,險些不敢認人。
梁爸爸上去就要喊人,梁章攔着他:“讓媽跳完吧,我都沒看過……媽跳的真好。”
他的媽媽,正全神投入洋溢着笑臉喊着口號讓大家跟随她的動作跳着簡單而重複的節拍,但每一個動作都很用心。她比記憶中要胖了一些,笑起來的眼角魚尾紋深深,但這一刻,梁章忽然想這是他在世界上見過的最美好的畫面。
“……小章?”
“嗯?”
梁爸爸的呼喚讓他回過神來,一指他的褲兜,“是不是你電話,前面就響過一回了。”
梁章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上面是個陌生的名字,他覺得自己快要憋不住哭了,趕忙借着聽電話走開,沒注意到他爸爸擔心地看着他擡手擦眼睛的動作。
“喂?”
“你在什麽地方?”
是個男人,聲音深沉。
梁章被他不太友善的語氣和太過熟稔的問題弄得一愣神,摸不準這個來電備注賀鵬軒的人和自己是什麽關系。
他琢磨了一會兒,用和蘇浩說話的口氣,放松了下自己的嗓子回答:“我在家啊。”
“……梁章,你什麽時候學會了對我撒謊。”
更不友好了。
梁章心想難道這是自己的老板,這命令的祈使句也太有氣勢了,讓他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回嘴,有些無辜地道:“我真的在家啊。你聽見了嗎,我媽在跳廣場舞呢,哈哈,我爸嫌丢人都不看她。廣場上有人放煙花,你聽到了嗎?今天是元宵節呢,下面河道還有人擺攤賣燈……真好,現在這樣,真好。”
他仰頭看着煙花,輕輕地感慨。
賀鵬軒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回來的時候把航班發給陳叔,安排老張來接你。”
“……呃,謝謝。”
見他要挂電話,梁章嘴快地加了一句,“那什麽……賀鵬軒,元宵快樂,新年大吉。”
“嗯,你也是。”
頓了下,賀鵬軒回答。
結束通話。
梁章有些莫名其妙,但沒來得及多想,廣場舞的音樂停了,随後他媽媽的聲音傳來:“兒子!”
梁媽媽快步走過來,沒等梁章說話就緊張地摸摸他的臉,“哎呀,這風吹得臉都凍着了,快跟媽回去。你看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給媽媽打個電話,要是知道你回來媽媽今天一天都不出門。你爸說你還沒有吃飯,是不是啊?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晚飯不吃怎麽能行?”
梁章快走一步跟上她,一手攬住她的肩膀,發現媽媽變矮了很多——不,是他長高了吧。
“媽,我才不告訴你呢,不然怎麽看到你跳舞。媽,你跳得真好,而且也是這裏的媽媽裏最漂亮的,要評選全國廣場舞一枝花那一定是我媽,爸,你說對不對?”
梁媽媽臉上笑開了花,看得梁爸爸連連搖頭。
三人有說有笑,爸媽比以前變得話多起來,梁章邊聽邊笑,眉宇開朗。
到了睡覺時間,他都舍不得回房。
梁章趴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他才彈起來,看卧室的布局。寬敞,簡約,一張雙人床,一個推拉門立式大衣櫃,一張書桌,書架和一組沙發,還連着一片不小的陽臺。他在房間裏走了走,發現裏面有獨立衛浴,便收拾換洗的衣服,洗了個戰鬥澡。
被霧汽蒙住的鏡子在手掌擦拭中發出一陣聲響,漸漸,鏡子裏的人便變得清晰起來。
二十八歲的梁章。
一開腿就劈叉,身體柔韌度MAX的梁章。
看起來年輕了很多的白了幾個色度的梁章。
他捏捏自己的臉,表情有幾分不自然,低聲嘆道:“梁章啊,我果然不如你,保養的不錯,值得獎勵。”他給了鏡子裏的人一個飛吻,笑容剛揚起來,就漸漸落了下去。
他凝望着自己,腦中想起視頻裏哭泣的青年,又是心疼又是不安。
他給自己鼓勁道:“不怕,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哪怕我這十年來的記憶被替換,沒有擁有你的記憶,但我們還是同一個人。我們最珍惜的東西,也在我們身邊,我會好好活着,梁章……我也愛你。”
我們,都會好好的。
拍了拍臉,梁章拉過毛巾擦頭發,他四處翻了翻沒看到吹風機,便想找他媽媽問一問。
門內,老夫老妻抱怨的聲音傳來。
“……你話怎麽這麽說呢?什麽叫我不關心兒子?我不像當媽的嗎?你把話說清楚!”
“你別斷章取義。你看梁章,過年回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就是你一直不讓我問。要不是在外頭受了委屈,他今天會這麽匆忙地跑回來嗎?你倒好,也不問一句。”
“我沒問你就問了?哦,你就做得很好嗎?再說了,兒子這兩年正在敏感的階段,事業起步,再談個對象什麽的,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間。他不愛我們過問太多他的私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過年的時候要不是你一直催他帶女朋友回來,又說什麽結婚結婚的,兒子能連元宵都沒過就跑回首都嗎?你就是話太多,更年期,從來不體諒我和兒子!”
“……這麽說就有點過分了吧?”
梁爸爸氣呼呼的但也沒反駁,不一會兒又急忙安慰起梁媽媽:“哎我也沒說你什麽,你哭什麽?”
“我又不是哭你,我是心疼我兒子。你看看他,一年比一年瘦,還不開心,不知道在外面受什麽罪。你說,他不回來工作,要不我們去首都照顧他兩年?等他結婚了再回來也不遲啊,反正咱們倆都退休了。”
“你要是舍得你的廣場舞和姐妹,我當然沒問題。”
“去你的,說正經的呢。”
梁章微微一笑,心裏那股無措和傷感慢慢壓了回去。他走回房裏,坐在床上一邊擦頭發一邊思考。
是啊,他也想知道梁章受了什麽委屈。
是誰,讓他這麽難過。
又是什麽事,讓他覺得人生失敗,那麽敏感脆弱。
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一股火在燒,拿起手機想給蘇浩打電話,又不知從何問起。
看着通話記錄上的賀鵬軒(61),梁章彈了彈手機。之前心太亂沒注意,現在看來這個人應該是自己這十年認識的很好的朋友了,2017年才過沒幾天,這個通話次數算來他們幾乎每天都保持兩次的通話。梁章有了點方向,想着先看看手機裏能得到的信息。
點開微信,看着一群陌生的昵稱,除了少數像蘇浩這樣有名有姓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備注,梁章都不認得。
他打起精神來,按照做培訓老師的時候的做事習慣,在書桌裏找到紙筆,拉開臺燈,壓平紙張,開始從微信和通訊錄最近聯系的人開始做記錄。
是男是女,預判熟悉度幾顆星,大概是什麽關系。
一一歸納總結。
他把微信上的語音和文字記錄都仔仔細細地聽着,還有微信群上的朋友圈,微博,QQ,都逐一閱覽,并做好時間表,依次填入那時候的自己是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還有一些還有聯絡的高中同學的近況,以及完全陌生的大學同學的信息——讓他意外的,和他同歲的蘇浩竟然要結婚了,婚期已經定在今年的十月。
這讓他興奮又悵然,繼續翻看起來。
哪怕在一個人生轉折點上拐了個彎,梁章還是沒變,也愛在朋友圈和微博上更新動态,寫一點勵志的雞湯,放幾張風景照片,但對于自己的真實情感幾乎很少暴露。而從語音上聽着,他沒有判斷出自己現在在做什麽職業,但從記錄裏可以聽出來,在人前,乃至在蘇浩面前,他都是笑着的張揚着的。
若不是親眼見到那委屈而迷茫的哭泣,梁章會認為自己這幾年真的過得很好,生活真的開朗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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