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綁

意識一再中斷。

黑暗的深淵仿佛大口,将人吞噬殆盡。

漸漸的。

黑暗悄悄褪去。

随之而來的是陌生的嗆鼻的石灰味道。

還有一股莫名的若有若無的香氣。

沙啞的粗魯的叫罵聲音。

隐約還夾雜摔門聲和低語聲。

安成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

入目的是一個普通的水泥房,裏面空無一物,唯有牆角堆着幾袋水泥灰。

窄小的窗戶大開,陽光傾洩進來。窗戶外面則是一片青蔥的樹海。

而她自己,手腳皆被繩索捆住,上面打了死結。

安成冷靜的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看向了一旁靠在自己身上的殷九。

她也是如此。

手腳皆被捆住。只是還在昏睡。

精致的臉就近在咫尺,在此時的環境下竟透露出幾分脆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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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低聲地喚了幾句:

“三姐?三姐?”

殷九的眼睛動了動,而後睜開,露出了那雙琉璃似的琥珀色眸子來。

瞬間的茫然後,就是淡淡的平靜。

殷九擡頭,慢慢的打量着四周。

她們此刻再清楚不過發生了什麽了。

周圍一片死寂,隐約還可以聽得到幾聲鳥叫。

就在這時候,原本緊閉的大門被打開,走進來兩個壯年男子。

兩人皆穿黑衣黑褲,臉被黑布蒙着。

其中一個男人走上前來,問道:

“喂,醒了?”

他蹲下身來,看着她們問道:

“有哪裏不舒服哦!”

聲音沙啞難聽的厲害。

安成偏過頭去:

“沒有!”

男人站了起來,壓低聲音惡狠狠的警告道:

“喂!要老實點!別想着偷跑,等事情弄好了就送你們回去。”

說完,兩人就離開了。

“吱呀”一聲,大門又被關上。

安成轉頭去看殷九,問道:

“三姐,你覺得是為錢財,還是為……”

殷九嗤笑一聲,輕聲道:

“多半是仇家上門。”

“為何?”

“蓄謀已久,一路跟蹤。這兩人又畏首畏尾,有所忌憚。多半是給人雇來的。”

安成一愣,低下頭若有所思。

殷九繼續往下說:

“而且之前注射到我們體內的藥,價格不菲,市場上也買不到。想綁我們的那人,有錢且有一定的能力。”

安成有些疑惑:

“三姐怎麽知道那藥?”

“那人拿出針管時我看了眼,鮮綠的顏色。和以前的那種一樣。”

安成皺起眉來:

“以前?”

“嗯。”

殷九的聲音仍舊平靜:

“兒時……我和二哥被綁過一次,也是仇家為了報複老頭子。”

安成明了,不再開口。

殷九也不說話,阖上眸子小憩。

片刻後,殷九眉頭輕皺,竟輕咳了起來。

安成一驚:

“三姐?你怎麽了?”

殷九咳得面色發紅,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三姐?三姐?”

安成有些急了。

過了一會兒,殷九不咳了。

安成湊過去:

“三姐,沒事吧?”

殷九搖搖頭:

“野木樨。這裏有野木樨。”

“嗯?”

殷九的聲音淡淡的,很輕:

“一聞到木樨的香氣。我就會斷斷續續的咳嗽。”

但幾乎是瞬間,她突然一聲輕笑。

安成詫異的挑了挑眉:

“三姐?”

殷九看向她,琥珀色眸子亮得厲害:

“我想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安成一驚。

殷九卻是不說話了,繼續閉上眸小憩。

安成見她不繼續說下去,也不問。

期間殷九也免不了有一時沒一時地咳嗽。

安成雖擔心,卻也無奈自己沒有辦法。

最後只能讓殷九埋在自己肩上,不要再聞到那陣香氣。

可是殷九搖頭,拒絕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個男人又走了進來。

手裏還拿着兩碗粥。

男人粗魯地把粥放在她們前面的水泥地上,開口道:“吃吧。”

安成掃了一眼。

白米粥,上面還飄着幾根鹹菜。每碗粥上都斜插着一柄鋼勺。

“喂!快吃啊!餓壞了我們還要負責呢!”

安成看了他一眼:

“把繩子給我們解開。”

男人聳聳肩:

“這可不行,萬一你們跑了怎麽辦!”

安成的臉色沉了下來:

“那我們怎麽吃?”

另一位男人開口了:

“我管你們怎麽吃,反正吃完就可以了!”

看着兩人離去,大門又重新被關上,安成咬着牙,片刻後,又松開了。

她看向一旁自始至終都未說一字的殷九,低聲道:“三姐,我來喂你吧。”

殷九瞥了她一眼:

“你怎麽喂?”

安成沒直接回答。

她只是趴下身子,用嘴叼起一柄鋼勺,然後艱難地用嘴控制着鋼勺舀起一口粥,随後擡起頭,湊到殷九臉邊。

黑眸熠熠生輝,宛如星辰。

殷九愣住了,随後,嘴角勾起了一抹豔麗的笑。

而後上前,輕吸勺裏的白粥。

吃完後,殷九也想趴下身同安成一樣咬起鋼勺,卻被安成攔住了。

“三姐,我自己來。”

說着她自己趴下去,一口一口地啜吸。

殷九什麽表情,安成沒去看。

粥吃完後,那兩個男人又走了進來,把碗拿走了。

這一次又到了天色昏暗,門才被打開。

安成擡頭。

以為還是那兩個男人,卻不想是個中年男子。

殷九一聲嗤笑,含諷帶刺:

“李國輝。”

安成轉頭看她:

“誰?”

“就是上次,那個得了癌的李董事。”

殷九淡淡道。

琥珀色的眸子忽閃兩下,情緒不明。

安成了然。

李國輝頭發有些淩亂,人也有些憔悴。但衣着鮮亮而整齊,頗有幾分為了維護最後的尊嚴的味道。

他笑得很得意:

“殷三小姐,別來無恙啊!”

殷九也笑了,帶刺的笑:

“我倒不知道李董事不好好的在醫院待着,把我們兩個綁來幹什麽?”

“要幹什麽,殷三小姐這麽聰明,也該猜的到。我時間也不多了,自然是能為我兒子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殷九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沉思。片刻後,再開口時語氣已帶了幾分淩厲:“做夢!”

殷九冷冷地哼了一聲:

“二哥才不會答應你!”

李國輝聞言哈哈大笑:

“那可不一定!殷席這麽疼你。”

殷九抿緊了唇,琥珀色眸子越見鋒利,匕首一般泛着冷光。

這時李國輝也自覺差不多了,便邊說邊把門打開:“還請殷三小姐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說着便出去了。

他剛走,殷九就低咒了一聲:

“該死的老東西!”

安成愣住:

“三姐,怎麽了?”

聞言,殷九又恢複了冷靜的樣子:

“沒什麽。只是那李……”

說着說着,她又突然咳嗽了起來,一直咳得面色通紅都不曾停下。

最後,她停止了咳嗽,眸光冷然。

“真是該死!”

殷九低聲道。

約莫一刻鐘後,李國輝又開門進來,只是這次手裏又多了個手機。

屏幕亮着的,顯示正在通話中。

李國輝走到殷九前面,把手機伸到她耳邊,嗤笑道:“殷席說要和你對話。”

殷九聞言,對着手機低聲道:

“二哥。”

殷席低沉有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在此刻讓人聽了很心安:“殷九。”

殷九應了一聲。

“你現在還好嗎?”

“沒有。他們沒對我怎樣。只是綁着。”

殷九挪了下身子,想要離手機近些,卻突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安成急了:

“三姐,還好嗎?”

殷席的聲音也從電話裏傳出來,仍是冷靜的:“怎麽了?”

他問。

殷九咳了一陣才回答:

“沒事……是野木樨……”

李國輝忽然又不耐煩地開口道:

“好了沒?殷席!這人的安全你也确認了。那麽桌上的合同也可以簽了吧?”

殷席卻是不理他,自顧自地對殷九說道:

“你別害怕。二哥馬上救你出來。”

李國輝聞言将手機拿開,就在這時,殷九忽然喃喃了幾句,聲音卻不小:“二哥,以前,我們來過的……”

李國輝将手機放在耳邊,笑道:

“殷總,可以簽了嗎?”

幾乎是瞬間,他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嗯?不可以?為什麽?”

後來的聲音越來越淡,最後是什麽也聽不見了。

因為李國輝拿着手機邊說邊離開了房間。

“卡擦”一聲。

門上鎖的聲音。

安成盯着有些呆愣的殷九,咬咬唇,道:

“三姐,到底怎麽回事啊?”

殷九這才回神。

閉了閉眼,她的聲音像是二月薄冰一樣的脆弱“股份轉讓。”

安成皺眉:

“什麽?”

殷九垂眸,潋滟眸子被睫毛蓋住:

“李國輝想用我們要挾二哥,簽合同來将殷家的股份全部轉讓到他們李家名下。這樣,他們李家就是集團的最大股份持有者了。”

安成的眉毛越皺越緊:

“他這樣做,就不怕……”

殷九嗤了一聲:

“他得了癌,都快死了,還怕什麽?他死了不還有他兒子繼承股份嗎?況且他與二哥早已結怨。”

“結怨?”

“一月前,二哥開除了他的女婿。他自然懷恨在心。”

安成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

窗外,天色漸暗,遙遠的黑色偷偷吞噬了整片天空。

四周一片寧靜,什麽聲音也沒有。

萬籁無聲之中,殷九突然湊到安成低語道:

“別怕。二哥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

“我一聞到野木樨的香氣,就會咳嗽。這件事,二哥是知曉的。”

“我想我們被綁到了一座山上。這座山……我和二哥曾來玩過……”

“因為,這座山上面,有很多很多的野木樨……”

“二哥這麽聰明,憑着剛才的三言兩語,他肯定猜的到我們在哪……”

安成企圖在黑暗中尋找殷九的眼睛,卻是徒然。

良久,她垂下頭。

聞着殷九身上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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