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唱歌

此時雨下的依舊大。

砸在身上叫人發疼。

安成扶着殷九,跑的有些吃力。

雨聲中,殷九咳得撕心裂肺。

“三姐!三姐!”

安成看着殷九越發通紅的臉色心裏一沉,扶着殷九的手也緊了緊。

原以為方才只是做戲,卻不想是真的。

安成咬了咬唇,臉色不太好看。

而不遠處,似乎響起了男人的怒吼聲和急切的腳步聲。

路上泥濘,安成的褲腿上全是泥巴。

她一邊快步小跑着,一邊四處張望。

終于,沒跑幾步,就見不遠處幾棵挺直的松樹掩映下,有個小土坡,上面長着許多半人高的雜草。

安成松了口氣,攙着殷九朝小土坡快速跑去。

殷九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有氣無力的樣子:

“怎麽了?不往前跑嗎?”

“不,我們肯定跑不過他。先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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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的聲音淡淡,卻蘊含着讓人心安的力量。

兩人相扶來到小土坡,然後安成停下,跳下了小土坡,又伸出手扶着殷九下來。

雜草叢生的小土坡下有塊突出的大石頭,而它下面剛好有一方空出的空間。

兩人來到大石頭下面,彎腰蜷縮了進去。

空間很小,所以兩人幾乎是粘在了一起。

安成伸出手快速的拔了些周身的雜草放在她們身上作掩護,然後側過身去,緊緊抱住了殷九。

自始自終,她的手上一直死死攢着殷九的那根釵子。

殷九咳得很厲害,眼淚都快被咳了出來。

安成用額頭貼着殷九滾燙的額頭,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驀地,這一方寂寥天地間,恍若只有她們二人。

緊緊地,無奈地,像是并蒂蓮一樣死死挨在一塊。

又像兩個孤苦無助的魂靈,困于人世,只能彼此相互依靠,抱緊取暖。

殷九燒的很嚴重。

安成卻是無奈。

沒過一會兒,安成動了動幹裂而蒼白的唇,緊貼在殷九耳邊輕聲道:“三姐。你且忍忍,那人追來了。”

殷九明了,忍住了咳嗽。

約莫十幾秒後,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響起,而後停下。

兩人繃緊了身子,安成黑眸裏冷光一閃,握緊了手裏的釵子。

可停留了不過半分鐘,腳步聲再次響起,漸響漸遠,直至消失。

安成放松了身子,看向了殷九。

她還是斷斷續續的咳嗽,但似乎是燒的有些神志不清了的樣子,眼睛緊閉着,嘴裏輕喃着什麽。

安成一驚,連忙搖她。

“三姐?三姐?”

沒有回她,殷九只是阖着眸子,低聲反反複複地念着什麽。

安成皺皺眉,湊近了殷九。

只聽她用那沙啞而又虛弱的聲音,緩緩地,無奈地,彷徨地,甚至是渴望地,念着兩個字。

“二哥……”

“二哥……”

“二哥……”

安成黑如羽墨的眸子漣漪輕起,而後,漣漪被墨湖吞噬,徒留一片死寂。

“三姐……”

安成低聲喚了一句,然後輕柔地将殷九散落在臉頰旁的頭發別到耳後。

于是那張通紅而精致的臉便整個露了出來。

安成冰涼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殷九的臉龐。

眼底漆黑一片。

而殷九,還在無意識地喃喃。

“二哥……我難受……”

“二哥……我冷……”

“二哥……我想回家……帶我回家……”

安成緊緊地摟住了殷九。

殷九叫的急切而無助,猶如渴望抓住人生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二哥……二哥……唱歌給我聽……”

殷九突然哀求道。

安成沉默。

“二哥……唱歌……二哥……”

殷九喃喃着,突然,一聲輕泣。

殷九哭了。

眼睛不停的從那雙原本潋滟動人的眸子裏落下。

安成一怔,而後緩緩撫上了殷九的眼睛。

這雙眼睛。

那麽好看,那麽惑人。

裏面裝的應該是江南的靡靡煙雨。

應該是碧湖的蒙蒙霧氣。

應該是秋月的淡淡柔光。

應該是紅瑰的豔豔風情。

而不應該是這個。

不應該是她的眼淚。

安成用額頭貼着殷九,兩個人靠的好近,好近。

“二哥……唱歌……好嗎?就唱上次那首……”

殷九的唇也是同樣的幹裂蒼白,透露出一絲無奈的悲哀。

良久。

安成一聲長嘆。

“好。”

她輕聲道。

眼裏攏起了一抹不明的暗色。

“二哥……二哥唱歌給你聽。”

于是那狹窄的空間裏,響起了安成沙啞的歌聲。

“l saw the star fall in the river;l saw the wind follow the flower;l saw the fish smile in the water……

l saw everything but no my home……

l had owned all the things but l also had lost all the things……”

這首英文歌,是安成在孤兒院的時候,一個阿姨教給她的。

阿姨姓什麽她早已忘記。

只記得那時阿姨輕哼起這首歌時,眸含憂傷,望着她,眼裏是抹不去的悲。

殷九在她的歌聲中逐漸安靜下來,而後沉睡。

安成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臉頰,視線停在了殷九的唇上。

許久,安成阖上了眸子。

不知不覺中,雨聲漸漸小了,唯聽得幾聲嘀嗒嘀嗒響。

迷迷糊糊間,安成似乎聽見了嘈雜的腳步聲和狗叫聲。

“去!你們去那找!我們在這兒找!”

雄厚有力的男聲一下子驚醒了正在淺眠的安成。

她猛地睜開眼睛,身體緊繃,死死握住了手裏的釵子。

人聲嘈雜中,突然一句喊聲:

“小九?小九?你在哪兒?”

聞言,安成的瞳孔倏地擴大。

這是……

殷席的聲音。

她快速鑽出了大石頭,直起身來朝着對面正在搜尋的人群大喊道:“二哥!我們在這兒!”

“二哥!有帶醫生過來嗎?”

“三姐發燒了!快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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