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反常

看着上飛機途中一半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的外國人,一半熟悉的中國臉孔,有月已經心如死灰。

他,是坐上了飛國外的飛機。

這下玩大了,有淚哭不出。

看來阮少深是要去國外工作了。有月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阮少深對他“送”的這盆多肉的珍視讓他感動,可他現在是脫不開身了,只能跟着阮少深飛去國外。

既然無路可退了,有月也不再自怨自艾,小腦袋裏開始閃過各種想法。

阮少深選定的是貴賓艙,人不多,除了在翻看雜志的阮少深、查看着行程表的蘇濟源,還有一個開着筆記本低頭處理事務的黑西裝男人,一個白膚碧眼、高佻美貌的女子。

現在的花盆被安穩地放在軟座前的桌面上,阮少深和蘇濟源都沒有再盯着多肉植物看。

有月輕輕凝神,念了口訣,瞬間脫離了本體。等他再一次晃晃悠悠地站定,是在貴賓艙的洗手間內。

有月扶着牆,哎,一陣頭暈目眩。

“嘩啦——”一陣沖水聲傳來,有月忙把手放下,貼緊大腿,走到洗手臺前,裝作洗手、洗臉的樣子。

來人洗手、烘幹之後就離開,讓有月一陣虛驚。

如果剛剛那個人早一些出來,說不定就恰好碰上忽然出現的自己,那可就是駭人的靈異事件了!

有月走出洗手間,輕輕地走進貴賓艙,看到了中間一排的蘇濟源和阮少深,兩個人都低着頭幹着各自的事情。

他是假裝漫不經心地走過、驚訝地發現他們倆然後打個招呼呢,還是自己乖乖找個地方好好待着呢?

有月走着走着,糾結不已,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兩人都沒有擡頭側目看,他走了過去。

于是有月就乖乖地走到他們後一排,坐下。

啊,先在這裏坐下好好等着好了。

他現在身無分文,手機也沒帶在身上,要怎麽聯系得上太爺爺呀?

只能找個機會,和他們倆來個“異鄉見老鄉”,借用他們手機聯系上太爺爺好了。

有月心裏盤算着。

飛機飛了好久,差不多中午的時候空務人員送餐了。

這個時候空務人員面帶微笑地看着有月,給了他套餐。有月看着自己桌前的色澤鮮豔的食物,食指大動。

他輕聲和她道謝,空務人員走到前面,給阮少深和蘇濟源也送上了套餐。

有月看着不一會兒阮少深站起來,似乎是坐得久了,他側着身子要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身後的小腦袋、大眼睛的清秀男孩子。

這麽巧。

有月在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就一直盯着人後背,現在是直接四目相對。

“嗨,好巧呀。”蘇濟源看阮少深一直站着不動,也跟着轉了頭,看見是張有月,愣了一下,很快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們好,好巧啊……”有月幾乎要把自己的腦袋縮到座位底下了。

阮少深朝他略微一點頭,去了洗手間。

有月眼巴巴地看着他離開,蘇濟源看着他這副樣子禁不住笑了。

“你是少深的粉絲嗎?”

有月搖搖頭,想了一下,人家是他的特別助理啊,他這邊搖頭了,等會兒被告訴了阮少深,可就不好了。于是他又點點頭。

蘇濟源心裏嘆道:這孩子還真是不會撒謊……

“怎麽一個人出來?是去紐約旅游嗎?”蘇濟源笑着問他。

有月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這趟飛機是飛往紐約的。有月乖巧點頭,小小聲說:“是去玩兒的。”沒有護照沒有手機沒有錢財,來去都帶不走任何東西的有月想一想幾乎都要崩潰。

因為前後相隔,有月又是一人出行的,蘇濟源邀他坐到前面,和他們共桌對坐。

有月答應了,走上前去,在蘇濟源面前的位置上坐下。

這時阮少深也回來了。

他見到有月坐上來了,也沒有什麽反應,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有月原以為他是要繼續低頭看雜志的,想不到,坐下之後,阮少深擡起手,對他比劃了一下。

咦,他在用手語和自己說話嗎?

有月不曾學過手語,自然是看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麽。

阮少深神色淡然,作手語的姿勢也很是優雅,看到有月一臉懵的樣子,只能轉頭看了一眼蘇濟源。

在一旁看了一會的蘇濟源大吃一驚,他在阮少深身邊那麽久,可從來沒有見過阮少深對別人用過手語。

他狂傲和冷漠,對身邊的人從來都是通過蘇濟源傳達自己的意思。即便是他的親大哥、二哥,都少有這種特別待遇啊!

蘇濟源看了一眼對面那懵着臉、看了少深又看看自己的人,咽了下口水,仿佛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對于剛剛阮少深的淡淡一瞥,蘇濟源心領神會,對有月說:“剛剛少深用手語問你,能不能看得懂手語。”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是不會手語的。

有月搖頭。

蘇濟源心想:真是可惜了,如果他會手語,說不能自己還能多看幾眼,這多年難得一見了的阮少深使用手語的畫面。

蘇濟源嘆口氣,對他說:“那就只能由我繼續充當媒介了……”哎,傳話筒的命運。

“不過……我能看得懂阮少深的唇語……”有月細細聲說道。

阮少深和蘇濟源聽完,都小小吃驚了。

這種技能多多少少是有天賦加成的,但沒有特殊的訓練,大部分的唇語還是非常困難才能猜得出來的。

有月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出來會不會有些突兀,可是說出來之後就更方便二人交流了呀。

“行吧……”蘇濟源知趣地閉嘴不說了。

阮少深一雙黑眸子盯着有月,一會兒,嘴唇動了動。

——你真的能看懂嗎?

有月看着他的嘴唇和喉結,一時沒有移開視線,小腦袋連着點了點。

大概是因為有月沒有修煉成人之前,每日他小小一顆多肉的活動天地也不大,只能長時間地看某處風景,看別人的模樣,無論看什麽都會留心觀察,心思細膩的有月自然而然地就掌握了這一項技能。

——你送給我的多肉,很可愛。

有月心道:是啊,當然可愛啦!那可是他的原身啊!

“嗯……對了,你不能老是去摸他的葉肉、肉瓣哦,小心傷到他。”有月直視着阮少深,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阮少深想到自己時不時就控制不了雙手想要摸摸這粉嫩的葉肉的欲/望,竟然嘆了一口氣。

哦豁,還能摸上瘾了。

阮少深繼續看着他,唇瓣上下一動。

——網上說,不能經常澆水,你以往是多久澆一次水?

“嗯,有時是七天,有時是十多天,看天氣狀況的。”有月認真地回答他。

……

蘇濟源在一旁看着,幾乎要瞠目結舌了。

原以為,阮少深只是随便種養,誰能想到他竟然真的有認真地在研究。這還是那個冷酷無欲無求的阮少深嗎?

蘇濟源心情複雜地看着身邊的二人在探讨着如何護養多肉的問題,嚴肅認真的樣子仿佛是在讨論如何稱霸時尚圈……

沒眼看下去了。蘇濟源将自己鋪蓋在雜志下,假裝看不見身邊的人了。

飛機是直飛紐約,大約十二個小時的行程。

有月與阮少深交流了他多年的多肉護養心得,後面的時間裏,他偶爾看看眼前觸手可及的月亮仙子,又看看阮少深。

到了後面,他困了,昏昏沉沉地就靠着軟墊睡着了。

阮少深看着前一刻還能與自己說得眉開眼笑的人,下一秒就昏睡過去了,心情複雜。

他讓蘇濟源拿出自己帶過來的毛毯。

貴賓艙的冷氣開得太足了。

蘇濟源:“……”

果然不是他認識的阮少深了。

阮少深接過深藍輕薄卻暖熱的毛毯,輕輕抖開,上半身跨過身前的方桌,俯身給熟睡的有月披蓋上。

熟睡的有月烏黑的短頭發有些蓬松,雙眼緊閉,濃密得稍稍彎曲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顫一顫的。

他的皮膚很白,臉頰兩側都有點兒肉,看得阮少深很想伸手掐一把。

有月的身材是偏瘦偏小的,對于常年在身材高佻、肌肉發達的一衆模特中的阮少深來說,眼前睡着的有月簡直就像一只小小的柔弱的動物,不由得讓他心底裏生出了對他的憐愛。

阮少深面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做完一切,又坐回位置上,好像剛剛只是順手做了一件小事情。

這哪能躲得過蘇濟源早已經磨練得雪亮的眼睛。

蘇濟源暗自腹诽:哦,還真是惦記上了。

這都沒認識幾天呢,原來這年頭還興一見鐘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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