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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戚奧剛走到校門口便接到一通電話。
“蛋糕要什麽味兒。”柏爾沒有什麽起伏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哎——戚奧暗暗長嘆一口氣——都不知道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驚喜嗎。“一個草莓的。一個……薄荷巧克力。”戚奧穩着聲音說完,而後便開始屏住呼吸等待柏爾的回答。
草莓是他自己喜歡的。而薄荷巧克力這種常人難以駕馭的取向……屬于柏爾。
沒錯,他是故意的。戚奧的生日并不是真切的出生日期,而是柏爾把他接回家的日子。他很想和他一起過——他要用這種方式讓柏爾記住他們相遇的日子。
戚奧是在跟自己打賭。一場沒什麽勝算的賭局。
因為他知道柏爾不喜歡“慶祝”這種行為,就像他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戚奧偶爾熱烈的眼神一樣。并且,他已經隐隐聽到了柏爾不耐煩的呼氣聲。
“啪嗒”,電話被挂斷了。
果然是,柏爾式的行事作風。
習以為常的戚奧料定柏爾等蛋糕還要很久,便向着回家的反方向邁開了步子。
走過兩個街口,右轉。市實驗中學的放學時間都快趕上戚奧所在的高中了,一群群比戚奧低上一頭的青少年走出校門,等到人快散盡了他才看到那位騎着單車、車把上挂着米黃色手提包的年輕女教師。
“鄭老師。”他用不高的音量叫住對方。
女教師似乎是沒料到會被一個陌生人得知姓名,詫異地捏了車閘,看向戚奧的眼睛裏滿是疑問。
“柏爾,您認識吧?”戚奧語氣依然平淡,仿佛路遇朋友,順便打個招呼。
“是的……”女教師依然一頭霧水,但在聽到“柏爾”這個名字時眼神明顯下移了一下。是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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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知不知道……他是同 | 性 | 戀?”戚奧毫無預兆地微微笑了一下。不帶任何敵意,仿佛只是露出了大男孩似的純真笑容。
“……什、什麽?”女教師的臉色在“驚詫”、“尴尬”、“存疑”三個詞中跳轉不停。
“至于我,是他‘名義上’的兒子。”沒等對方好好消化一下這個“事實”,戚奧又接着道,并故意把‘名義上’三個字咬得很重。
“所以您應該明白我來找您的目的了吧。”戚奧拿出柏爾最不喜歡的那種故作乖巧的樣子,最後對着女教師甜甜一笑:“希望您不要再來打擾他——和我的生活。”
而後,他丢下還來不及反應的女教師,帶着一種勝利者的姿态,轉身離開了。
事情處理得異常順利。
戚奧進門後竟然發現柏爾已經到了家。再一看,桌子上果然只放了孤零零一只蛋糕盒。
他拒絕自己的一切好意。戚奧微微疲累地在腦海裏重複着這個早已被實踐過無數次的真理。
放下書包,窩進沙發。此時柏爾正好從廚房出來,手上端着一盆排骨湯。
“自己插蠟燭。”他看都沒看戚奧一眼,又回身去盛飯。
戚奧便站起身來從綁成十字的絲帶下抽出蠟燭,然後打開盒蓋。
想象中塗滿草莓果醬的蛋糕被一分為二,一半放滿新鮮草莓,另一半的表面則裹了層厚厚的巧克力,戚奧還湊近嗅了嗅,有清新的薄荷味。
心髒莫名悸動。
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并拿目光楔死在正端飯出來的男人身上,也顧不得以往曾因這種危險動作而受到過多麽嚴厲的懲罰了。
今天的柏爾,格外溫柔。戚奧終于察覺出普通人過生日的意義——在這一天,你可以盡情做夢。而夢境成真的幾率,大概也高得有些不可思議吧。仿佛連上帝都會格外眷顧你。
戚奧很是滿足地點着蠟燭,而後跑去關燈。
17根細小的蠟燭在安靜燃燒,戚奧閉着眼睛許了個願,而後一口氣将它們全部吹滅。起居室內一瞬間陷入黑暗,戚奧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尤其是因為,這裏只有他和柏爾,而他甚至能聽到這個男人微微的呼吸聲。
他沉溺了兩秒,轉身去開了燈。柏爾全程都沒有要為他唱生日歌、哪怕是說一句“生日快樂”的意思,戚奧也沒不識趣地要求什麽,只抽了殘燭開始切蛋糕。
他給兩人都切全了兩種口味,柏爾沒說話,只吃了兩口就放下,然後催促戚奧吃飯。
他每種味道都嘗了。戚奧又極易滿足地想。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一塊,然後便喝了一大口排骨湯。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柏爾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他喜歡看紀錄片,既不會太吵,又能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它很好地填補了和戚奧之間的尴尬沉默。
此時電視裏正在播《地球脈動》,旁白的聲音深沉而恰到好處,為畫面增添了一絲悠遠而神秘的氣息。“想象一下一個沒有太陽的世界,雄帝企鵝正在挑戰地球上最嚴酷的環境。南極洲的冬天,黑夜漫無休止,氣溫下降到零下70℃,其他動物早已逃離,只有企鵝留了下來。因為每只企鵝都護衛着一件寶貝,一顆躺在他們腳背上的蛋。”
自己就像那些擠擠攘攘看上去冷極了的企鵝——戚奧想。他頂住了來自柏爾的超低溫,一心想護住腳背上的蛋——自己對柏爾的執念。哪怕全身都快被寒霜覆蓋,哪怕始終不見陽光。
“明天自己去學校。”柏爾突然說。
“嗯。”戚奧應。
“生活費還夠嗎。”
“還有很多。”
“嗯。吃完了把飯桌收拾一下。”說着柏爾撂下了筷子。
“好。”
柏爾回房後,戚奧便捧起了柏爾那份沒吃完的蛋糕,細細品嘗起來。
戚奧吃得很開心。盡管他依然無法完全接受薄荷巧克力。
但,還有什麽比它更貼近那人的味道嗎?
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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