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花魁的願望

京城,正是春暖莺浪之時。近來在大街小巷嚼頭最大的事情,莫過于行将到來的花魁大選了。這花街柳巷之事,本并不那麽光彩,但無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妓子雖卑賤,但姿容儀态,确有出類拔萃之輩可為之一睹。

湘館之中,正有這麽一間暖閣,雕梁畫棟,精益非凡,其中正是住着館中今年的待選花魁,。

卯時已過,辰時将至,閣中人卻遲遲不起。一名小侍在房門外急得團團轉,卻不敢推門進去。恰巧另一着青布衣服的小侍路過,見他如此情态,便笑道:“青茗,我勸你還是快快喊公子起來罷,公子發怒,至多不過罵你幾句,等柳爹爹來了,你可得挨罰了。”

那名喚作青茗的小侍卻苦笑着答他:“你是不知,公子他昨日說,要是我今日再喊他早起,他可就不要我了!”

能服侍候選花魁,已是他走了大運才得來的,他可不願就這麽輕易地丢了!

此時,一道帶着冷意的聲音将将插.進來:“哼,你膽子倒是大,你要是再不能把莊宴叫起來,我可就要把你給換了!”青茗心中一驚,顧不得許多,登時跪了下來,讷讷喚了一聲:“柳爹爹!”

來人一身紫衣,發髻高挽,容貌俊美而略有滄桑意,正是湘館的主人兼管事,姓柳,大家只喊他柳爹爹,卻從不知他真正名號。此時,他正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侍,雖是問,語氣卻很篤定:“莊宴他還未曾起來?”

“是……是!”青茗顫抖着答道。

柳爹爹擡手便推開了門,一進門,一股暖融融的香氣撲面而來。柳爹爹徑直走到床邊,俯視着卧在床榻之上的人。

那人生得極美,雪膚烏發,羽睫朱唇,他閉着眼睛,睡得很香,睡姿卻并不很好,被外露着白玉般的胳膊和胸口。

柳爹爹凝視着他,忽而嘆了口氣。

面對這樣的美人,誰也生不起責罵之心。

他在床沿坐下來,輕輕揉了揉美人頭頂,“宴兒,辰時了,快起來罷。”

美人眉頭微蹙,似是神識掙紮了會,只捉住了他那只手,眼睛卻未曾睜開,“柳爹爹,讓我再睡會嘛。”他聲音嬌軟,比起乞求,更像是在撒嬌。

柳爹爹強逼自己硬下心腸,道:“不行,沒幾天就是大選了,你得給我起來好好準備!”

美人一拉被子蓋住臉龐,脾氣也上來了:“不起不起!我都早起一個月了!說什麽我今天也要舒舒服服地睡到午時!”

Advertisement

柳爹爹無奈,罵道:“你看看花街裏誰家公子姑娘能有你這麽有福氣!寵着慣着的,都無法無天了!”

莊宴拉低被子,圓溜溜的眼睛裏已經很清醒了,他沖柳爹爹揚起驕傲不屑的笑容,回嘴道:“那你看看花街裏誰能生得比我好看?”

柳爹爹便道:“你別說,最近莞館來了個公子,那姿容還真能同你一較高下——你若是再這樣懶惰,大選指不定就被別人摘了魁首。”

莞館那公子莊宴也是聽說過的,他被柳爹爹這一激,登時氣道:“那人的确生得清雅端方又如何!如此作态,還當自己是大家公子不成?”

他生起氣來,柳爹爹也只能哄他:“別氣了別氣了,不論他從前身份如何,現在也不過個妓子罷了——那你可醒了罷?”

莊宴一掀被子,氣咻咻地坐起來:“醒了醒了,別催啦!”

柳爹爹颔首,朝外喚道:“青茗,還不快進來服侍!”

青茗伺候着莊宴更衣洗漱完,又有人進來擺了早膳,柳爹爹就同莊宴一同坐在桌旁,看着莊宴進食。莊宴早晨起來生了氣,早膳也吃得少了些,讓柳爹爹起了一絲心疼之意,便吩咐青茗練習時給莊宴備些糕點——往常為了儀态持美,莊宴的膳食都是嚴格把控着的。

教琵琶的教習來了,莊宴雖戴着護甲,仍對教習叫苦道:“指尖都要起繭子了。”

教習笑着看他,卻并不心軟:“你呀,就是慣會愛嬌的,名妓少了技長,哪怕你再美,也是不能同別人比的,更何況,老了以後,指不定還能靠這個吃飯呢。”

“老了以後,誰還要在這秦樓楚館待着呢?那時我便要贖了身,天南地北地去游蕩!”莊宴卻很有些不以為意,并這樣少年心氣地對教習說道。

“我看柳爹爹是不舍得放你的。”教習含笑說道。

“那我就偷偷溜走呗。”莊宴大笑,撥弄指下絲弦發出铮然一聲。

教習笑而不語。莊宴的确被柳爹爹養得很好,好到很有那麽些不谙世事的天真氣。

正式的花魁大比前,衆樓館會帶着自家的待選聚一回,場子不在花街,而選在河上畫舫。此時便有沒錢進花街的平頭百姓擠着一睹芳容,也有有心人親自或派了小厮來提前瞄勢的,好正式時一鼓作氣拿下心儀之人。

這天柳爹爹便沒再逼着莊宴早起,梳妝打扮好,便已将至晚間,柳爹爹就攜了莊宴,并幾個小侍,上了馬車前往畫舫。柳爹爹給他選了件水紅的衣袍,發髻松挽,饒是不施妝,也看起來豔光四射,绮麗非常。

“待會你可別像個炮仗似的亂點火,收斂着些,大比前出不得差錯。”馬車上,柳爹爹如此叮囑着莊宴。

莊宴撐着腦袋,漫不經心應聲:“知道啦知道啦……老爹爹。”說着就掀起一角車簾,充滿興趣地窺視着大街上的各色事物。

柳爹爹看他這樣,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卻也懶得再說他,大不了待會自己護他緊點就好了。

幾人來到岸邊,街沿上已經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見是湘館的馬車來了,都紛紛湊前了來,被花街養的身強力壯的打手們攔在了一邊。柳爹爹先下了車,小侍扶着莊宴之後下來。只見莊宴一撩簾子出來,好事者們都啧啧稱贊起來。莊宴站定了身,眼光一掃,露出一個輕飄飄的睨笑,人群一下子起了騷動。

柳爹爹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怪道:“不過些平頭百姓,賺八輩子也不夠來一回的,你沖他們浪費表情作甚。”

莊宴倒是振振有詞:“他們一輩子也就只能遇上一個我這麽美的人了,就當行善積德,給他們點念想啊!”

柳爹爹說不過他,只牽着他催他上了畫舫。衆館已好些人先到了,此時正坐在舫中,說說笑笑着,倒是一派和氣。

見湘館來了,相熟的幾個便招呼起來:“今日怎來得這樣遲?我們可等你久了。”

柳爹爹笑道:“都是我們家宴兒,嬌嬌氣氣,耽擱得狠了。”他既已這麽說了,衆人才好光正地将眼睛放在莊宴身上。這麽一看,都暗暗心驚起來。

莊宴倒是不在意衆人莫測的目光,只大大方方嫣然一笑,目光搜尋起莞館的那人來。柳爹爹見他這般情态,自然明白他心思,于是對莞館的笑道:“你館裏的那人兒呢?怎麽沒見着?”

莞館的面上帶着笑,說道:“容越方才覺得悶,去外頭賞賞景了。”

不等柳爹爹回話,莊宴就搶道:“那我找找他去,我可是對他慕名已久呢。”說罷,也不等衆人顏色,就轉身走了。

柳爹爹倒是泰然自若,只是暗暗叫了一小侍跟着莊宴,随即對衆人歉道:“真是失禮了。”

便有一人笑道:“雖是有些莽撞,但如此豔色,正是使這脾氣增昳起來了呢。”

莞館的便道:“怕你家的尋不到容越,我便派個人帶他去罷。”說着,他身旁的小侍急急追了出去。

柳爹爹但笑不語。

那頭莊宴心心念念的就是尋那容越一睹方休,幸而他着紅衣而打眼,那小侍很快便追上了他,說明來意後,莊宴倒是看得很透,“你家主子是怕我對容越不利罷!”那小侍一時啞口無言,莊宴便也懶得見他做派,只催道,“行了行了,帶我去罷。”

小侍領着莊宴走去,剛剛看見白衣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正要叫他的名字回頭。見那人面前還站着一袅袅婷婷的女子,正同他說着話兒。莊宴微微蹙眉,正走前去,突見那女子以雷霆之勢欲将那人推入水中!

莊宴心中一震,已是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那人手腕,那人堪堪吊在船邊,似是驚于有人救己,擡起一張清俊的面來看他。一旁的小侍也很快反應了過來,急忙上前幫着忙将容越拉了上來。那女子沒料到突然有人出現,一時呆在那裏。

莊宴本就嬌弱,拉他一把已是力絕,此時他卻顧不得手上疼痛,瞪着一雙美目看向那女子:“你這女子好生毒辣!光天化日下居然推人入水!”

那女子見他姿容,也便明白過來他的身份,卻是指鹿為馬起來:“你胡說!我明明見你将容越推入水中的!”

莊宴沒想到她居然反咬他一口,一下子氣急,不知如何應對她,那女子見狀乘勝追擊道:“我們便去衆人面前對質!看你如何反悔!”

莊宴氣笑了:“去就去!我行得正做得直,豈會怕你!”

不一會兒,幾人已站在了衆人面前。柳爹爹一聽他走開一會兒就鬧出這樣大的事情,登時面色沉了下來,冷冷地看向那女子:“你是誰家的人,可別想着污蔑我湘館,宴兒絕不是這樣的人!”

那女子梨花帶淚、可憐楚楚道:“各位別不信,我正正到那兒,就見莊宴公子将容越公子推入水中!想必是大比将至,莊宴公子怕……”

莞館的不動聲色,只問到自家小侍:“她說的可是真的?”

那小侍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心知這事扣在莊宴頭上絕對會抹煞他的美名,便答道:“的确如此。”

莊宴臉色極差,心知今日此事他有口難辯,便轉頭對容越兇道:“你自己說!我可是救了你!你別狼心狗肺!”

容越受了驚吓,面色很白,卻很冷靜,他看着莊宴盛怒的樣子,靜了一會兒,突然就沒有顧及莞館那位的眼色,淡淡道:“是莊宴救了我。”

衆人緘默。此事本以為莞館的這回要翻盤,誰曾想,美是很美,這位容越公子卻太過正直。

那以後,推容越入水的女子被她家的認領了帶回去受罰,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大約也比不了花魁了。衆人不歡而散,不多時便要下船。

盡管得了清白,但莊宴仍是壞了心情,面色一直都沉沉的。臨分別前,容越叫住了莊宴。

兩人走到一旁,莊宴不耐地看着他,問道:“怎麽?”

容越沉靜地看着他,道:“今日多謝你救我。”

莊宴冷笑一聲:“我救了你,還被你的小侍倒打一耙。”

容越便向他道歉。

莊宴見他至始至終都是清風明月的樣子,雖然很有一番姿态,但他算是對這人失了興趣,便道:“你要是覺得抱歉,就好好準備大比,同我一較高下。”

他見容越聞言輕怔,便冷笑道:“我見你通身氣度,便知道你定是落了難的公子,你這樣的人,又怎會甘心做這楚館妓子呢?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掙紮了,要麽做了花魁,名動天下,權貴投紅,要麽心太大被打死。既然你當初就沒選擇死,那麽以後也就別窩窩囊囊地想死。”他是看出來了,方才那女子推他下水,他雖愣怔,卻絕非反應遲鈍之人,落水溺畢,或許他心裏早就存着那麽一絲尋死的念頭。

容越被他這麽一番說教,竟有些動容起來。他注視着眼前張豔之人,明明是他從前正眼也不會看的妓子,卻如此生氣勃勃,如此年輕而美麗。并且他是拿花魁大選當比賽的人,此前或許因他的美貌從無對手,而如今他出現了,便不願棄了他一個勁敵嗎?

明明是皮肉生意,他怎麽能看得如此天經地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鳳凰花魁,“你們都沒我好看所以你們都得寵着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