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給你講個故事

良久，傅秦軒才從悲傷中走出來, 看着易寒之那眼神, 既溫柔又心酸。“公子有興趣聽聽我和青兒的故事麽？”

若是換做以前, 易寒之肯定會說，不聽, 沒興趣。但是現在天天被困在這淩雲閣之內, 他早已煩悶不已，這會有人要給他講自己的故事，他自是願聞其詳的。

于是他點了點, 站的有些久了，他腰有些酸。傅秦軒知他辛苦, 便扶着他回到剛剛的涼亭裏去了。

二人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傅秦軒先是給易寒之倒了杯茶，才将自己的事情徐徐道來。

“我與青兒本是青梅竹馬, 自小便定了娃娃親，在我們十八歲那年便結了親, 一年後又生了個兒子。青兒最喜用蘭溪草做糕點, 而我在本地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大夫, 因此家中有一家糕點鋪和一家醫館, 生活也算還好，本以為我們能一直這樣幸福的走下去的。誰知接下來的幾年都鬧了旱災, 全村谷物顆粒無收。”傅秦軒頓了頓，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村裏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可是跑的人又能跑去哪裏呢！這方圓百裏之內的村落, 無一不受旱災的影響，再加之本就沒有了存糧，又怎麽跑的出去？一時間，整個清河縣都成了人間地獄，有些人為了活下去，甚至連死屍的肉都吃。”傅秦軒眉間有不忍的情緒露出，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良久才睜開。

“接着，又有瘟疫散播了出來。這瘟疫來勢兇猛，凡染上者，不出三日便氣絕身亡了。我曾問診過得瘟疫之人，許多天過去了，一無所獲。我和青兒最終決定還是離開此地比較好，留在那只能等死，我們還有孩子，為了孩子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斃。收拾好了最後一點幹糧之後我們便上路了，在路上我們看到了無數人的死屍，認識的，不認識的……路邊還有許許多多垂死掙紮的人，作為一個醫者，我救不了他們，只能視而不見。後來，青兒不知為何竟染上了瘟疫。第二天，兒子也突發了瘟疫症狀。我……身為醫者，卻救不了自己的娘子與孩兒……青兒為了不連累我，抱着孩子趁夜離開了我……她走之前，把糧食都留給我了。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直到前幾日遇到了公子。”傅秦軒講完這些之後，整個人像虛脫了一般，臉色蒼白。

“旱災，朝廷都不開倉放糧救濟災區的麽？”易寒之雖同情對方，但還是對此很是不解。電視劇裏的大型古裝片，一般有個水災旱災什麽的，朝廷不都是第一個站出來救濟的麽？

傅秦軒過了良久才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搖了搖頭，側頭看向院中的一株桃花樹。這會正值四月天，桃花開的正好。“沒有用的，第一年旱災，朝廷撥了銀兩，但到老百姓手中的少之又少。第二年，旱災加巨，難民越來越多，朝廷放了糧也是力不從心了。第三年，瘟疫四起，朝廷就徹底放棄了清河縣。”

“那……你們為什麽不早點離開？”易寒之覺得，即便是旱災，只要他們早點走的話，那也不會造就這場悲劇了。在現代，若是一個地方受災了，便會有八方支援，很多別地的人都會自告奮勇的去當義工，為災區送溫暖什麽。怎麽到了古代，就變成這樣了？即便沒有這些，人們也不會傻到乖乖待在原地等死的啊！

傅秦軒回過頭來看他，一臉的認真。

“一開始誰都不會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旱災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最多也就一兩年就過去了，這次主要是瘟疫的散播，才造就了悲劇。若不是情勢所迫，誰又願意離開自己家鄉遠走他方呢？”

這易寒之就不是很能理解了，在現世，為了生活遠走他鄉的人不計其數，誰管你願不願意呢！即便是到了古代，他離家的日子貌似也比在家呆的長。于是他撇撇嘴，不語。

傅秦軒此刻也是非常失落，一個人悶悶的飲着茶。

易寒之見狀，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麽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于是他眼珠子轉了轉，腦中一亮。

“既然你都跟我說了你自己的事了，那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不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你聽聽就好，不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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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秦軒擡眼看他，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易寒之一手撐着頭，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起往事來，該從什麽時候說起呢？就從他看小說那裏說起吧！

“就是故事裏的主人公啊！有一天看了一本小說，那本小說寫的可爛了，劇情俗套，文筆辣雞，最最重要的事裏面的主角不但沒有金手指還賊慘了！一路下來被反派虐了個體無完膚，愛人的背叛，全門被屠，反正是要多慘有多慘了。”易寒之回憶着原劇情，把所有他覺得不好的詞都給這篇文安上了。

傅秦軒并不懂得他在說些什麽，但還是一副很認真的表情，聽着他講故事。

“但是主人公啊！他還穿越到了這樣一個辣雞故事裏了，穿了就穿了吧！結果穿過來第一天，他就和那個倒黴男主睡了……然後他就有了男主的孩子。”說到這裏，易寒之又有點生氣！明明他一心只想離男主遠點的，可是偏偏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他似的，一開始就把他們綁在一起了。

“公子口中的主人公……是個姑娘？”傅秦軒有些不确定的問。

“對，妹子！”易寒之本想說，不，是男的的。但是他若是這樣說的話，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身份了麽？畢竟以男人之身孕子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就他一個了！不過穿越這回事，放在現代都不見的會有人信，在古代，應該就更加不會有人相信了吧！

“是男是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因為結識了男主，倒黴事就從來沒斷過。被反派抓，被江湖笑話，甚至在給男主生孩子的時候差點丢了小命。雖然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孩子作為羁絆，但是他知道男主命運注定坎坷啊！于是他慫了，然後他跑了。結果沒兩天又被抓回來了，代價是又睡了一次……”說到此處，易寒之覺得臉有些發燙了。他假裝喝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後來他又被反派抓了……然後主角被反派打死了，他們的孩子也掉下懸崖死掉了。就在他萬念俱灰之時……反派跟他說，你有喜了……”易寒之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五味雜全。

傅秦軒一直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雖不太聽得懂他這個故事的過程，但好歹聽懂了結局了，是個悲劇。

這故事一講完，傅秦軒的情緒倒是好了起來，但易寒之他自己卻是心裏堵得慌了。想想白君，想想白芷，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所以說他怎麽這麽命苦啊！剛死了爹，又死了兒子，最後連老婆也死了！還有人為他老婆殉情了，想來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夫妻，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了。只是可憐的娃自家的小芷兒，不知道在九泉之下會不會被後媽給欺負了……再摸摸肚子裏的這一對，哎！再過不久，也得去和他爹他們團聚了！試問，這人都死光了，他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死了又要去給男女主做電燈泡了！這可真是，活也不好，死也不對了！他還是得想想如何從這裏逃出去，然後把腹中孩兒養大成人。

傅秦軒見他一臉苦悶的模樣，想來又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于是便起了話題，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公子是在想如何逃出此地麽？”

易寒之回過神來，撇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沒，我在想今晚上吃什麽。”

“哦！那你慢慢想，我再去找些蘭溪草，等明兒個給公子做糕點吃。”這一句話怼的，讓傅秦軒不知道該說啥了。于是他也只好找個理由離開了，反正他看公子這會，倒是恢複了往日的常态了。傅秦軒也不等易寒之的答複，便朝院子走去。

易寒之看着那人蹲在地上，一副認真的模樣，突然就覺得很心酸。其實他們兩都是一樣的人啊！都是剛死了老婆孩子的人，不一樣的是，傅秦軒深愛自己的妻兒。而他自己，可能是有點喜歡白君的，但遠遠還達不到深愛的地步，但他兒子白芷，卻是真真正正的讓他疼到了骨子裏的。

易寒之突然就有點明白傅秦軒的感受了，失去心愛之人的那種痛，是刻苦銘心的。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啞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啞巴拿了一件薄披風，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肩頭。随後用手沾了一些茶水，在桌上寫到“起風了，小心着涼。”

易寒之這才擡頭看了看天，剛剛還陽光正好的天氣，此刻便有一層層黑雲壓了下來，周圍的風，也漸漸吹得大了。想來過一會便會有一場大雨即将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