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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桢抱着姜嘉卉下馬, 他一松了馬缰,那馬兒就乖巧地朝着黑暗的夜色中跑遠了。

姜嘉卉養在深閨中的女孩兒, 哪裏瞧見過這些?頓時,對趙維桢的馬兒稀罕得不得了, 趴在趙維桢的肩上, 一直盯着那馬兒瞧, 待那馬兒被夜色擋住了, 她才收回目光。就這會兒功夫, 趙維桢已經抱着她立在了一處荊棘叢中,遠處,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越來越近,因敵我不分, 姜嘉卉縮在趙維桢的懷裏,動彈不得。

“別怕!”趙維桢寬厚的手掌覆在姜嘉卉的背上, 她緊張的情緒瞬間被安撫,好奇心也起了,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隊長長的騎兵從他們躲着的荊棘叢旁邊的路上一閃而過, 綿延不絕一般,跑了約有半盞茶的功夫才看到尾。道上, 灰塵彌漫,朝着他們藏身的地方漫過來,趙維桢扯起了氅衣,将姜嘉卉的頭蓋住, 将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窩處,朝獵影揚了揚下巴,獵影便如獵豹一般,匍匐着身子,從荊棘叢中,一躍而起,跟在最後一個騎兵的身後,朝前面的莊院潛伏過去。

過了一會兒,一聲貓頭鷹的聲音響起,趙維桢這才起身,他一手摟着姜嘉卉,一手攀着一棵樹幹,一躍而起。馬兒朝這邊溜達了過來,極通人性,在他身邊停下,他一腳踏在馬镫上,一手攀着馬鞍,朝上一躍而起,坐在了馬上,噠噠噠地朝那邊過去了。

前面過去的一大隊騎兵,領頭的乃是禁軍統領闫琦,年過四十,早年是韓國公府上的一名護院,武德三年,因武藝超群,被點為武狀元,後又随齊國公出征,立下了戰功,還朝當日,便被點為江西總兵,前年回到京城,任禁軍統領。

此人骨骼清奇,是塊練武的料子,只生得醜了些,一雙眼睛像是用刀割出來的,眯成了一條線,但精光四射,叫人不敢小觑。

整個莊院已經被圍了起來,禁軍手裏都舉着火把,如同一條火龍一般,首尾相連,水洩不通。

大門口,一位校尉模樣的人正在拍門,喊道,“快快開門,陛下有旨,大将軍王涉嫌謀逆,現搜府查封,所有人全部都到中庭來……”

黑暗之中,趙維桢眯着眼睛盯着闫琦看了好久,他氣勢外放,渾身殺氣騰騰,眼裏如有兩團黑色的火焰在跳躍,毫不掩飾他的殺意。獵影等人在他身後都不忍看下去了,這等廢物,也不知道怎麽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五萬禁軍統領,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服衆的?

直到闫琦身邊一個小校有所感知,低聲喊了一聲“闫統領”,提醒了他,他才扭頭朝後看去,不期然地,半空中,他的目光與趙維桢的目光碰上,猛地一個激靈,差點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本王謀逆?”趙維桢冷笑一聲,他催動了馬兒上前來,闫琦吓得一哆嗦,他□□的馬兒受主人情緒的影響,一聲嘶鳴,也跟着退了好幾步。在場的禁軍連忙轉身,将武器對着趙維桢,兵刃之上閃爍着寒光,一時間場面非常緊張。

火光映照在男人的臉上,他的漆黑的眸子裏,一簇簇火焰閃爍着,冠玉般的臉上,一抹充滿了殺意的笑在他勾起的唇角溢出來,他無視這麽多朝着他的兵刃,依舊催着馬兒朝前走去,一步步逼近,直到闫琦退得馬蹄的後退碰到了莊院門口的臺階,退無所退,他才哆嗦着道,“大将軍王,難道你真的想謀逆嗎?”

“本王謀逆?本王麾下有三萬鐵騎的時候不謀逆,本王得勝還朝,獻俘的時候不趁機謀逆,本王現在要娶新婦了,這樣的好日子本王謀逆,本王是瘋了嗎?”他端坐馬上,腰背挺直得如同一塊刀槍不入的鐵板,平直地伸出手臂來,獵影在他身後,将一柄閃爍着熠熠寒光的方天畫戟一抛,他一把抓住,十多斤重的方天畫戟在他的手上翻了一圈,森寒的光環将他籠罩,他便如那踏空而來的遠古戰神,震得所有人愣住了神。

方天畫戟的利刃正對着闫琦,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話從他薄薄的唇瓣裏吐出,“說吧,是誰誣陷本王謀逆?”

闫琦緊緊地抓着馬鬃,兩條腿在打顫,馬兒被他的情緒帶動得焦躁不安,不停地刨着蹄子。相較于趙維桢胯/下的駿騎,連響鼻都不打一個,這馬兒一看就是沒上過戰場的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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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地庫……地庫裏一萬武器裝備,你,你還敢說你沒沒謀逆?”闫琦說完,咽了口口水。

他并沒有看到,這些禁軍們此時對着趙維桢時眼裏冒出的那一串串星星,不愧是大雍威名赫赫的戰神王爺,不愧是将大臾王庭一鍋端了的殺神将軍,若能跟着這樣的人,那也不枉男兒一生。

趙維桢斜睨闫琦,待他說完,冷笑一聲,翻轉方天畫戟,往地上狠狠一跺,“很好,吩咐管家開門,讓闫琦進去,但本王話放在這裏,今日若不能從本王的莊院裏搜出你所說的一萬武器裝備,你該當何罪?”

“是,是,是陛下下旨讓我來的!”

闫琦終于翻身落馬,很快從地上爬起來,單膝下跪道。

“本王問你,是誰在誣陷本王,你偏不說,你領兵前來之前,并未知會本王,本王豈會白白受人冤屈,豈有不拿你開刀的?”他說完厲喝一聲,“開門,讓闫統領進去!”

莊院的門嘩啦一聲打開,只見莊院之中,管家領着一幹下人整齊地排列在門後的兩側,垂手而立,臉上安然平靜,并無一絲懼色。

見此陣勢,闫琦有些懵了,他第一反應便是,難道說地庫裏面的武器裝備全部都被人挪走了?不過,那也沒關系,他不相信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當即,他從地上爬起來,親自帶人朝裏沖去。

今日來的禁軍約有三千人,進去搜查的人約有一千。待人都進去了,管家攏着手過來,在趙維桢馬前請安,“爺要不要進去喝杯熱茶?”

姜嘉卉從他的懷裏鑽出盯着這個小老頭看,原是一個颌下無須,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的老人,也不知是前随宮裏的還是大雍宮裏告老出來的太監。這老太監一擡頭,猛地看到自家主子懷裏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吓了一跳。但他反應很快,忙再次行禮,“見過郡主!”

姜嘉卉對他便印象很好,扭頭朝趙維桢笑了一下,趙維桢便道,“這次事了,你把這邊安置一下,回王府當差吧!”

此人馮異,原是前随宮裏的侍衛,向趙維桢的外祖哀帝進言,惹怒了哀帝,被行宮刑。前随宮破,又是他背着哀帝逃出宮去,被時為大雍的晉王,當今建元帝抓住時,他奮力殺敵,企圖憑自己的一人之勇,扭轉乾坤。

建元帝欣賞他的勇猛與忠義,留了他一條性命。馮異并未感念建元帝的不殺之恩,在京城當了一個叫花子,後來投奔到趙維桢手下來,只做了一個別莊的管家。

馮異跪下來謝恩,心知自己怕是投了令儀郡主的好,這才得以返回京城去。他一生坎坷,老了別無所求,只盼着能把趙維桢服侍好。

他已經不再像其他的那些前朝老人們一樣有所奢望,以為若将來是哀帝的血脈當上這一國之君,他們這些不肯降服于新朝的舊人們能夠分些好處。

前随的亡國之君不過百姓死活,可每一個朝代總有一個階層,一些人,得到過朝廷的好處,心頭懷着感恩之情,念念不忘舊歲月,想要尋找一個寄托感情的對象。也因此,随月也好,随妃也罷,也正是利用這些人的心理,來成全自己的願望。

只是于趙維桢而言,他姓趙,他沒有吃過前随一粒米,也沒有喝過前随一滴水,他是大雍的皇子,他的母妃自他出生起,并沒有給過他一點溫暖,他是永遠不可能與随妃上同一條船。

這些因看中他血脈而聚集到他身邊的人,他對他們沒有一絲情懷,相反,他的人生也因他們的聚集而岌岌可危。

這一次随齊國公攻打大臾,他已經埋葬了一批人,剩下的一部分被随月帶走,只剩下了小部分還潛伏在他的身邊,名曰是為他所用,實則是遍布在他身邊的陷阱,一個不慎便屍骨無存。

馮異跟了趙維桢有些年頭了,他早已經想透了這些事,前朝往事如煙,如今,只想跟在趙維桢身邊平靜度日,別的奢望都沒有了。

反而,趙偉哲如今還點了他去他的王府中當差,頓時,馮異喜出望外,連忙跪下來,“老奴謝主子恩典!”

“我的規矩你應當知道,一心一意當好你的差,我決不虧待你,若你生出什麽別的心思來,休怪我不客氣!”

如今的王府于趙維桢意義大不相同了,府中即将辦喜事,以後就是他與梅梅的家了,他豈容任何人胡來?再,以前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是半點都不能沾染上梅梅的。他本不肯用前朝的人,只是,這人忠義難得,又投了梅梅的緣,只這兩點,比起用別的人就更好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有三更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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