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節

門後頭,手指頭絞在一起,眼睛紅紅的看着他,還沒說話,眼裏頭忽然“吧嗒”一下掉下來一顆金豆豆。

陸青崖想去抱他,穆燕青卻縮在門後邊不肯出來,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砸。

陸青崖慌了神,穆燕青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

“出來,青青,哭什麽呢?”

“不要哭了,眼睛會疼的。”

“再哭不要你了!”

穆燕青一怔,從門後跑出去撲進了陸青崖懷裏,踮着腳去親他,眼淚鼻涕糊了陸青崖一下巴。

他像個害怕被抛棄的小孩一樣扒着陸青崖,一手擦着眼淚,一手勾着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地喊着:“我不哭了,你不準不要我。”

陸青崖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抽了幾張紙給他擦臉,“好了好了,我吓唬你的。什麽事兒就哭成了這樣?”

穆燕青把頭埋在他胸口,不說話。陸青崖手足無措,昨夜裏穆燕青說了一夜的胡話,一整個晚上兩個人都沒睡好,早晨起來時還有些神經衰弱。穆燕青則更加精神緊繃到近乎錯亂,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能吓得縮進他懷裏,到早上的時候卻又昏睡了過去,怎麽喊都喊不醒。打小被全家寵着的寶貝忽然變得有家不敢歸,陸青崖可以想象穆燕青心裏頭該是有多麽的彷徨。

“想家了?傍晚的時候日頭不那麽毒了,我帶你回去啊。”

穆燕青搖了搖頭,頭埋得更低了。

“早飯不喜歡吃?還是回來晚了午飯還沒吃餓着了?”

穆燕青還是搖頭。

穆燕青的鼻頭被擦得有些紅,陸青崖好笑地點點他的鼻尖,哄小孩一般地逗着他說話:“穆燕青,說句話啊,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從前我們青青可不這樣的,還是和我一起住了不開心啊?”

穆燕青擡起頭,打着哭嗝問他:“我們很缺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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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崖愣了愣,但是很快面上又維持住了溫和的笑意,只有他自己知曉,此刻的自己有多無力。

不是第一次了,他總是想盡辦法希望穆燕青的快樂,可似乎自己的每個決定到最後帶來的,卻都是穆燕青變本加厲的不安與愧疚。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消除穆燕青的這種情緒,他有很多很多的道理可以去講給穆燕青聽,去教會他如何愛一個人,可是他更加知道,穆燕青不會聽。十七八的少年一邊固執地像個看見了喜歡的就是搶也要搶過來的蠻橫鬼,一邊卻又發了瘋一樣地想要承擔起作為大人的責任。

有時候陸青崖也會問自己,是不是自己愛穆燕青的方式錯了。可若是喜歡一個人,卻連對他好都不可以,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穆燕青見陸青崖不回答,也就不去再問。

他搬過電扇對着陸青崖吹,像是犯了錯在檢讨的學生一樣站在一個風吹不到的地方,吸了吸鼻涕說:“我不餓,你餓嗎?我會煮面的,你要不要吃?”

陸青崖指了指床邊的小櫃:“裏頭有面。”

穆燕青便跑過去,拉開櫃子蹲下去看。過了會兒又為難地看向陸青崖:“沒有……方便面麽?”

陸青崖嘆了口氣:“你等等,我去買。”

“噢……”

陸青崖開了門又出去,穆燕青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他,電扇還是轉來轉去地吹着風,卻怎麽也吹不到站在它後頭的穆燕青。

兩包方便面買回來,穆燕青看了眼,就拆了一包。

“放兩包吧。”

“不要,我不餓。”穆燕青燒着水,盯着煤氣竈上跳躍的火苗,沒有回頭。

陸青崖把風扇轉了過去,風習習地吹過去,穆燕青這才回頭看他一眼,“謝謝。”

許是因為哭過,也或者因為熱的,穆燕青的臉頰紅撲撲的,頭發沾了汗水黏在臉上,嘴巴還是撅着,一副可憐的模樣把面端給了陸青崖。

陸青崖接過去,聽見穆燕青嗫嚅道:“等……等我以後,請你吃別的好吃的。”

陸青崖伸出手去碰碰他,穆燕青便一下把那根手指緊緊地攥在了手裏頭,發誓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我會請你吃好吃的。”

陸青崖忽而想起之前有一回,穆燕青拔個兒了,也曾這樣拍着他的肩信誓旦旦地說往後哥罩你。

被穆燕青攥着的那根手指動了動,陸青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親向穆燕青,交換了一個紅燒牛肉面味兒的吻。

穆燕青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就跟六月的天氣一樣琢磨不透。陸青崖哄他兩下,他便又歡欣了起來。

青春期着實是個玄妙的人生階段,一堆又一堆不切實際五花八門的想法,一陣又一陣說來就來無法遏制的多愁善感,一會兒苦大仇深一會兒卻又沒心沒肺。有時前路似乎擋着千重山萬重水,可意氣一湧,又覺千裏之行,亦不過如此。

穆燕青盯着陸青崖,他想莫說陸青崖,他自己也弄不懂自己這些三不五時晴轉多雲又轉冰雹比少女情懷更難梳理的糾葛情緒,唯一确定的,大概是他愛他,且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穆燕青沒有衣服換,穿着陸青崖的衣服,過長的汗衫遮到了大腿處,他盤腿坐在床上扣着涼席玩兒。

陸青崖一擡頭便看見他衣服底下半遮半掩的一片風光。

察覺到陸青崖在看他,穆燕青也低頭看了眼,然後掖了掖衣角,嘀咕着說:“不要看我!”

陸青崖反而湊過去,故意揩油似的摸了一把他光滑的大腿根:“哪兒沒看過啊?”

穆燕青拍開他的手,氣呼呼地跳下床拿着他吃完的碗去洗。

洗了會兒又探出半個腦袋,眯着眼喊:“陸青崖,你猥瑣。”

他想起來以前自個兒衣服短了或者露得多了,陸青崖總是變着法兒地讓自己多穿兩件,這會兒卻反過來了,見天吃他豆腐。

陸青崖回過頭,穆燕青赤着腳站在白色的瓷磚上,身上罩着白色的寬大T恤,兩條筆直的腿露在外頭,嘴裏頭嘀嘀咕咕的,偶爾擡頭瞪他一眼,還暈着水汽的眼,不像生氣倒像是撒嬌,又不小心被水池裏的水濺了一臉,“哎呀”叫了一聲,只能無辜地看向陸青崖。

“地上弄濕了。”他說着,兩只踩在水塘裏的腳動了動,許是水有些涼。

做事還是毛毛躁躁的。

陸青崖撿了拖鞋走過去蹲下身給他穿:“把腳擡起來。”

穆燕青擡起一只腳,陸青崖看了眼,撓了撓他的腳底板:“穆燕青,講不講衛生啊?腳底板上都踩黑了。”

穆燕青踢他:“不要你管。”

陸青崖只好取了毛巾幫他把兩只腳擦得白白淨淨的,再穿上拖鞋。

“夏天怕熱也不能不穿鞋,要得關節炎的。”

穆燕青不搭理他,把洗幹淨的碗放回桌上,剛穿上的鞋被踢掉,一骨碌又翻回了床上。

他四仰八叉地躺着,電扇的風從頭吹到腳,穆燕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陸青崖,席子上好舒服啊。”他拍拍另一半,“午睡嗎?”

陸青崖在他旁邊躺下,白色屋頂上燈泡被電風扇裏頭的風吹得一搖一晃,空氣裏還有沒散去的泡面味,穆燕青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有些癟下去的肚子問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可以吃晚飯了吧?”

“嗯。”

穆燕青翻了個身,趴在席子上,他還是怕睡覺的時候有光,兩只手把腦袋抱得嚴嚴實實的。

陸青崖半坐起來,把窗簾拉好,用身體擋住了縫隙裏頭透進來的那一絲灼熱的陽光。

“好了,睡吧。”

穆燕青閉着眼摸索了會兒,抓住了陸青崖的一片衣角才安穩地睡着了。

陸青崖揉着他的腦袋,心裏頭偷偷想着,到底是誰養成了讓穆燕青這個磨人精午睡的習慣,實在是太明智了。

陸青崖的暑假比起穆燕青來說,無疑是忙碌的,上午的時候他要去幫一個念初三的女孩兒補課,晚上則要去補課機構工作。只有下午的時候會陪一會兒他,不過這段時間也被穆燕青睡過去了。桌子上擺了幾本厚厚的書和一臺筆記本,想來在穆燕青睡着的時候陸青崖大概還要忙畢業論文的事兒。

桌上留了張紙條,穆燕青打開一看——“我九點半下班,不要等我早一點睡,明天晚上輪休,再帶你去買兩件合身的衣服好不好?”

穆燕青呼哧呼哧吃完了剩下的一包泡面,一個人待在屋裏悶得慌,他又換上昨個兒洗過後曬了一天已經幹的衣服跑下了樓。

陸青崖租的房子在靠近街上的地方,下了樓就是一條馬路,兩邊的香樟樹一棵挨着一棵,投下層層疊疊的樹蔭。

夏天傍晚的時候,總是有許多老人出來乘涼,他們搖着蒲扇坐在樟樹底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穆燕青對這裏不熟悉,就蹲下去坐在門檻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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