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奸情

邬藍看着邬華元的動作,往桌子底下一矮身,鑽到了桌子底下,搪瓷杯子砸在椅子上,杯子上的瓷釉四濺,可見用力之大。窦美林看着丈夫的動作時已經吓呆了,趕緊扔下碗筷,抱住了邬華元:“華元你幹什麽,你想打死她嗎?”

邬華元被窦美林抱着,腳還試圖去踢邬藍:“這個沒家教的東西,今天我就要讓她知道什麽叫做家教。”

窦美林對女兒說:“藍藍快走,回你的房間去,你爸爸喝醉了。”

邬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趕緊跑到自己房間去了,将門栓了起來。然後她聽見了摔碗筷的聲音,還有母親的驚叫聲,以及邬華元的叫罵聲。她摸着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心中湧起無邊的憤怒,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于安靜了,窦美林過來敲門:“藍藍,你睡了嗎?”

邬藍打開門,看見母親臉上滿是歉疚之情,她面無表情地說:“他呢?”

窦美林将女兒抱在懷裏:“睡了。藍藍,吓着你了吧?”她發現女兒居然沒有哭,不知道是不是吓壞了。

邬藍低着頭說:“爸爸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是個女孩?”

窦美林語塞,過了一會兒才說:“他今天只是喝多了。”

邬藍擡起頭,看見母親胳膊上有血跡:“媽,你怎麽出血了?”

窦美林看了一下胳膊:“沒事,劃傷。”

“我爸幹的?”邬藍咬着牙問。

窦美林摸摸女兒的腦袋:“走,去洗澡吧。”

邬藍問母親:“你跟他說了嗎?”

“什麽?”

“就是賣配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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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美林苦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呢。”

邬藍擡起頭,看着母親說:“媽媽,要是賣了配方,爸爸有了錢,萬一他不要我了怎麽辦?”她說着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窦美林愣住了,蹲下來看着女兒:“乖,藍藍別哭,爸爸怎麽會不要你呢?他今天只是喝醉了酒。”

邬藍繼續說:“要是他真的不要我了,怎麽辦?”

窦美林摸着女兒的頭:“他不要你,媽媽要你。”

邬藍抱住了母親的脖子,抽噎了兩下,這件事,她必須要讓母親明白其中的輕重,再多的錢,也不如一技傍身那樣可靠。

洗完澡,邬藍爬到床上,她雖然憂心不已,但小小的身體早已疲憊,抵擋不住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窦美林躺在床上,聽着丈夫的鼾聲,想着女兒的話,久久不能入眠,到了半夜,邬華元起來撒尿,然後摸到床上溫軟的身體,他出差出去了一段時間,有一陣子沒做那事了,便翻身騎了上去,窦美林也沒有拒絕,很自然地迎合着。

對于這種事,窦美林從來都是咬着牙悶着聲忍受着,從來不出聲。兩口子之間,不就是那麽回事,時間長了,就把這當例行公事一樣。邬華元酒意未醒,情熱之處,忍不住催促:“美麗,叫啊,怎麽不叫,美麗!”

他叫第一聲的時候,窦美林還以為自己聽岔了,第二聲再叫出來的時候,窦美林終于聽清了,她如被一盆冷水澆滅的火焰,噗一聲,火滅熱散,從頭頂一直透涼到腳心。她的男人,居然在床上叫自己妹妹的名字。

窦美林用力推身上的邬華元,邬華元正在興頭上,怎麽願意被打斷,他強行壓着窦美林,還是把這事給做完了,然後跟死豬一樣,翻到一邊去睡了。

窦美林抓住邬華元:“邬華元,你剛剛叫誰呢?”

邬華元沒有回應,窦美林拍打了邬華元好幾下,依舊沒有回應。她抱着自己的肩,一定是聽錯了吧,邬華元怎麽會叫美麗的名字。但是恐慌慢慢攫住了她,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妹妹窦美麗比她小了六歲,今年才26,沒有嫁人,她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受到他們副廠長的物質引誘,做了對方的情婦,她還天真地以為生個兒子可以綁住那個男人,對方就會離婚跟她結婚,結果生下來是個女兒,對方沒有離婚,只是時不常給她點錢。

這個年代,未婚生子是一件相當丢人的事,但凡思維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發生這種事,尤其是做父母的,要是有這麽個女兒,不打斷她的腿才怪。窦父已經不在了,而窦母是個極度貪圖享受的人,她居然完全不反對女兒的這種做法,因為窦美麗隔三差五會帶回各種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是那個副廠長給的,她甚至還撺掇過女兒怎麽把對方抓牢在手裏。

後來這事被副廠長的老婆發現,鬧過幾回,加上廠子效益不好,副廠長也不複風光,給錢也沒了以前那麽爽快。窦美麗跟那邊來往也沒了那麽密切,又另外找了男朋友。不過都沒有長久的,哪裏有好處往哪裏貼,畢竟正經男人也沒幾個願意找個帶着私生女的女人。

邬華元到底有沒有跟窦美麗有實際性的關系,窦美林不得而知,但是窦美麗相較于從來都不懂得收拾打扮的窦美林來說,确實青春貌美。現在看來,邬華元對她有別樣的心思,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窦美林念頭一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們若是沒有什麽,邬華元會讓窦美麗叫床?他從來都沒跟自己說過這話,想到這裏,窦美林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邬華元的工資錢也很少拿回來給她管,他的錢用在了什麽地方,只有鬼知道了。窦美林把這些前前後後一串聯起來,頓時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天在她睜眼中漸漸亮了起來,這個點,平時她該起來磨豆子做豆腐了,但是今天她卻完全提不起勁,這樣的日子,過得真沒勁,那麽辛苦,到底是圖什麽呢?

六點,邬藍起床了,卻發現母親沒有在廚房裏磨豆子,昨晚就浸泡了的豆子還在桶裏,等待着主人的處理,父母的房門還是關着的。

邬藍只好去洗漱,然後在晨光中拿出小說來看,二年級的課本也沒什麽好溫的,邬藍心想,是不是要去跳個級。但是那麽早讀完書幹什麽,進入社會,出去工作,面對成人的世界?算了,世界又沒有等着她去拯救,她只是想好好守護手裏的幸福而已,再說吧。

窦美林終于起來了,她本來想把邬華元叫起來,然後質問一通,但是這種事,沒有證據,以邬華元的尿性,他會承認嗎。況且,就算是承認了,自己又能怎麽辦呢?

可是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當傻子被人愚弄,她實在不甘心,丈夫居然和自己妹妹茍合,這叫人怎麽能夠忍受,這對賤人,真不要臉!

窦美林沒有想過離婚。對她這樣的女人來說,是從來不會主動考慮離婚的,男人不着家,多半還是會從自己身上去找原因,這就是這個年代大部分女人的奴性。為了家庭,為了孩子,一切屈辱都得忍着。

邬藍聽見房門響了,将小說趕緊收進書包裏,跑出來:“媽,你今天不做豆皮了嗎?”

窦美林滿臉憔悴,看起來像是一夜未睡,她雙眼無神地搖搖頭:“今天沒力氣,不想做。”

邬藍抓着母親的手:“媽媽你病了嗎?”

窦美林看着女兒:“早飯我給你錢,你自己出去買點吃的。”

邬藍看着母親的樣子,非常擔憂:“媽,你怎麽啦?”

窦美林不答話,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零錢,拿了五毛錢給邬藍。邬藍說:“不用了媽媽,昨天那個哥哥給我的錢還有呢,我沒用的。”

窦美林将錢收回口袋裏:“好。”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發呆。

邬藍擔心母親是不是病了,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并沒有發燙,她去外面打了三份米粉回來:“媽,我把早飯買回來了。”

“你吃了就去上學吧。”窦美林眼睛發直,看都沒看邬藍一眼。

邬藍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用筷子夾出一份米粉,自己慢慢吃了,不住偷偷打量着窦美林,難道昨晚上她跟她爸說了麻辣肉的事了:“媽,你和我爸說了嗎?”

窦美林無意識地轉頭看着女兒:“說什麽?”

“就是配方的事。”

窦美林想起邬華元,怒從心起,咬緊牙關:“沒有。”說着她突然起身,“藍藍,我出去一下,你吃完了就去上學。”

“媽媽你去哪兒?”邬藍看着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對。

窦美林看着女兒:“我去你外婆家。”

邬藍有些不解母親怎麽突然要去外婆家,不是說配方的事不告訴他們了嗎:“還是配方的事嗎?”

“不是。你別管。”窦美林連頭都沒梳,穿着拖鞋準備出門。

邬藍說:“媽媽,你還沒梳頭呢。”

窦美林将皮筋抓下來,套在腕子上,伸手抓了抓頭發,也沒用梳子梳,就那麽出門去了。

邬藍覺得母親這樣太不對勁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她趕緊吃完早飯,然後跑到樓上去找石鋒,張紅正在洗臉:“小藍,你怎麽這麽早啊。我家石鋒還沒起來呢。石鋒,你個臭小子,趕緊起床了,小藍叫你去上學了。”

張紅的嗓門又大又亮,穿透力十足,邬藍覺得那聲音都穿過自己的胸膛了。但是屋裏的石鋒完全沒有動靜,邬藍等了片刻,沒有動靜,便說:“阿姨,我找石鋒有點事,我自己去跟他說吧。”

張紅說:“那你去吧。”

邬藍進了屋子,石鋒家比自己家還窄,只有兩間屋子,裏間父母住,外間既是客廳,也是飯廳,還是石鋒的卧室,廚房則在走廊上。

石鋒穿着短褲背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邬藍伸手去推他:“石鋒,石鋒!”

石鋒艱難地眯了一下眼睛,然後睜開了眼,看着邬藍,愣了半晌:“幹嘛?”

邬藍說:“我今天上午不能去學校了,我寫了個請假條,你幫我拿去給老師吧。”

石鋒遲鈍地說:“哦。”

“我将假條放在你的鉛筆盒裏,記得給老師啊,我走了。謝謝!”邬藍擺擺手,趕緊下樓去了。

石鋒才反應過來:“你為什麽不去上學?”

邬藍已經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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