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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日,繡娘就給梁依童做好了第一身衣服,她第一時間,就将衣服送到了清幽堂。

梁依童瞧到衣服時,多少有些無奈,這衣服用的是上等的雲錦,做工也極其精致,哪裏像是丫鬟的衣服?想到上次去道謝時,豫王的态度,她也沒敢再去打擾。

她身上的衣服也确實該洗了,便換上了新衣,打算換到銀子後,也買些上等的布匹,到時親手給王爺做身衣服。

翌日就輪到了玉琴休息,這日依然是個晴天,幫王爺研完墨出來時,梁依童尋了一下蕭岺。

蕭岺之前就說了有什麽要求時,直接來找他,梁依童就來了這裏,她問了一下蕭岺能不能出府一趟,如果可以,就跟丫鬟出去買點東西。

蕭岺自然不可能限制她的外出,怕她在外不安全道:“我讓兩個護衛跟着你們。”

梁依童沒拒絕,她找玉琴借了一個帷帽,兩人帶着帷帽出的門,他們走到門口時,才發現蕭岺竟為他們備了馬車,梁依童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帶着玉琴上了車。

如今梁依童的一舉一動,都被大家關注着,大家自然知曉了她出府的消息,柳之蔓當即派丫鬟跟了出去。

上車沒多久,侍衛們就發現了馬車後悄悄尾随着一個小丫鬟,他直接讓車夫加快了速度,将人甩開了。

馬車內,梁依童和玉琴全然不知此事。

玉琴今日出府是想買點東西,下個月她哥要成親,她才剛領了月銀,打算給哥哥買點東西,等她哥成親時,她直接将禮物拿去就行。

在馬車上時,梁依童才問了玉琴一句哪兒有當鋪。

玉琴這才知道她竟想當東西,經過兩日的相處,玉琴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窘境,她入府時什麽包裹都沒帶,只怕身上也沒什麽銀子,她也沒打聽什麽,直接說了一個地方。

馬車在當鋪門口停了下來,梁依童和玉琴一起下了馬車,侍衛雖然好奇,她來當鋪做什麽,也沒多想,梁依童進了當鋪,才将玉佩從身上取出來。

這枚玉佩是她祖母賞的。

老太太是菩薩心腸,她在世時,挺看不慣宋氏牽連無辜苛刻一個孩子的行為,只可惜她常年卧病在床,精力終究有限,就算想管,也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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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玉佩就是老太太彌留之際,當着衆人的面,塞給梁依童的,她還給她留下五千兩銀子,想給她當嫁妝,畢竟這孩子沒有生母,母親又那般待她,其中的艱辛不必說,她這才有些憐惜。

她去世那年,梁依童只有八歲,銀子自然是被宋氏貪了去,唯有這枚玉佩,梁依童戴上後,一反常态的倔強,她死活不願意摘下,這才保留了下來。

梁依童很喜歡這枚玉佩,仿佛戴着它,就能想起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梁依童又摩挲了兩下,就将玉佩摘了下來。

這玉佩是上等的翡翠,色澤極好,見她要當掉,店鋪的掌櫃親自跟她談的條件。掌櫃給的條件是活當十兩銀子,死當二十兩,活當最多可替她保存六個月,也不知是不是欺負她年幼,不懂行情。

梁依童清楚玉佩有多珍貴,真去賣掉,就是賣一百兩都使得,她咬死了三十兩,活當,一年內如果沒有贖回,玉佩就歸當鋪。

見她咬死不松口,掌櫃笑得無奈,“姑娘不懂行情,當鋪又不是做慈善的,你這玉佩就算去其他當鋪,也絕不可能給你三十兩,超過十兩都不可能。這樣,我退後一步,十二兩如何?這真是最高價了,姑娘若不信,盡管去別處看看,不過,你要再回來,我最高就只能出十兩了。”

他長了一副忠厚樣,唯有笑起來時,眼中才露出些許精明。梁依童抿了抿唇。

掌櫃的本以為她會妥協,誰料這小姑娘竟然說:“這玉佩的價值我心中有數,如果不是實在缺錢,我也不會來當鋪,三十兩,您若收就收,不收我就走了,走了絕不會再來。”

竟反将他一軍。

掌櫃的是個識貨的,自然不舍得放過這麽好的玉佩,萬一她不來贖就賺大了,他沉吟道:“給你三十兩也可以,不過規則得說清,只能幫你保留半年,半年內你随時可以贖走,來贖的日期越晚,需要付的銀子就越多,具體算法都在冊子上,最多是六十兩。超過半年東西歸我們。”

梁依童仔細看了一眼,咬牙同意了,畫押過後,掌櫃給了她一張當票,她将銀子和當票收好,就帶着玉琴走出了店鋪。

玉琴自然瞧出了她對玉佩的不舍,不由道:“如果等個半年,贖金就多了三十兩,這也太貴了。”

确實貴了些,然而她卻很缺銀子,也只能暫時當掉了,“貴也沒辦法,走吧。”

梁依童其實有賺錢的法子,她不僅擅長畫畫,刺繡也不錯,身為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小時候為了讨祖母和爹爹歡心,她相當努力,因為父親喜愛畫畫,她學畫時費了不少心思,女紅也着實下了番功夫。

可惜祖母卻早早就走了,父親又忙于政務,常年不在府裏,發現母親見不得她太過出色,她才開始藏拙。

盡管如此,也沒能讓宋氏喜歡些。

小時候的她時常饑一頓飽一頓的,連身邊的兩個丫鬟都跟着她受苦,稍微長大點後,這些技藝,就成了她換錢的法子。

她在刺繡和畫畫上頗有天賦,為了填飽肚子,從十來歲起,就讓丫鬟幫她賣手帕了。

她繡得好,幾年下來,技術也愈發精湛,随後才偷偷買了不少宣紙和顏料,十三歲那年,她賣掉了第一幅畫,随着她的勤于練習,她的畫也逐漸值錢了起來,從剛開始的幾百個銅板,逐漸漲到了幾兩銀子。

靠着這點能力,被送給三皇子前那一年,她不僅沒再挨餓,還存了幾十兩銀子,因忌憚着宋氏,她才隐瞞着,她本以為忍到嫁人就行了,誰料,她卻低估了他們的惡劣。

父親去世後,她不僅沒護住身旁的丫鬟,自個也落到了被送人的地步。

梁依童閉了閉眼,才勉強壓下對宋氏的恨。

有了銀子後,她跟玉琴一起逛了逛店鋪,因着作畫來錢快,她打算專攻作畫,繡品可以等玉佩贖回來後再做,免得六個月期限截止時,沒能攢夠銀子。

她先去的布莊,打算給王爺親手做身衣服,她選了一些布料,買完布,又買了針線。

玉琴不知道買什麽禮物,想了想幹脆也裁了一些布匹,打算給哥哥做兩身衣服,反正時間還來得及。

他們家并不富裕,哥哥又在家務農,沒太多進項,兩三年都未必舍得添新衣,給他做點新衣,比旁的禮物都實在。

随後,梁依童又去逛了逛紙墨鋪子。

店內沒什麽人,進了店,她們才摘掉帷帽,梁依童打算買一些宣紙,挑好宣紙,又買了朱砂、銀朱、黃丹等顏料,她挑選好剛付完銀子,正打算跟玉琴将東西拿到馬車上時,卻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表妹?”

這聲音極其耳熟,哪怕被送人後的那兩年,都沒再見過他,梁依童依然認出了他的聲音,男子聲音清冽,介于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正是梁依茜的嫡親表哥,宋塵康。

聽到這聲呼喚,梁依童心中微微一跳,根本沒料到,今日竟會遇到他。

她不過是梁依茜的庶妹,又哪裏算他的表妹?梁依童笑得自嘲,轉身時,已經斂起了臉上的情緒。

其實上一世宋塵康待她是極好的,梁依童也真心将他當成了表哥,每次宋塵康随着家人,來武安侯府做客時,梁依童心底都是歡喜的。

後來,她才知道,有些人的好,她根本受不起。

按理說,她的生母雖是個背主的丫鬟,卻早早沒了,再大的仇恨也理應随着她的死消散一些,她不過是個孩子,宋氏再恨她,也不至于巴不得她去死。

畢竟小時候的她,為了讨好宋氏,再乖巧不過,然而宋氏卻依然厭惡她,對她的厭惡甚至是與日劇增的。

直到被送給三皇子那一日,被宋氏口口聲聲罵着賤人,狐媚子時,她才明白宋氏為何那麽恨她,她根本不知道,宋塵康竟然對她懷着那樣的心思。

他竟在她不知曉的情況下,跟宋氏提了想娶她,宋塵康是宋家的嫡長子,年少有為又英俊潇灑,也是宋氏最驕傲的子侄,宋氏原本想讓親生女兒嫁給他,誰料他竟然看上了梁依童。

宋氏認定是梁依童勾引了他。

說起來,宋氏之所以會勾結二弟,将梁依童送給三皇子,就是想斷了宋塵康的心思,想讓宋塵康對梁依童死心,好娶自己的女兒。

梁依童直到被送人,才知道,宋塵康竟然想娶她,正是他的這個心思,間接害了她。

梁依童雖然清楚不怪他,卻也不想過多跟他牽扯了,轉過身的那一刻,她已經戴上了頭上的帷帽,一副不認得他的模樣。

宋塵康已經快步走到了梁依童跟前。

前幾日,梁家人突然宣稱了梁依童的暴斃,宋塵康自是不信,表妹生得雖瘦小了些,身體卻很健康,怎麽可能無故暴斃?

哪怕姑母告訴她,她是突然生了一種怪病,窒息而死的,他也不信。

他非要親眼看看梁依童的遺體,梁依童本就沒死,屍體自然是假的,宋氏哪敢給他看,随便找了個借口,攔住了他。

她下葬那日,宋塵康根本沒參加,這幾日,他一直在調查梁依童的下落,奈何一無所獲,他頹廢了好幾日,好友見不過,才拉他出來逛逛。

誰料竟在店鋪裏瞧到了表妹,哪怕只瞧到她的側臉,宋塵康也清楚,這人必然是表妹。

他快步走了進來,俊朗的面孔上,滿是狂喜,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沒死,你不可能無故出事,表妹這幾日去了哪裏?”

他高大的身軀直接擋在了梁依童跟前。

梁依童後退了一步,福了福身,淡淡道:“這位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

她聲音略顯清冽,與表妹平日的軟甜有所區別,宋塵康怔了怔,想到梁府已經将“她”下葬,表妹許是有什麽難處,才裝作不認識他。他壓低聲音道:“表妹可是無法暴露身份?”

見宋塵康長身玉立,又貌若潘安,不似登徒子,玉琴忍不住多瞄了他一眼,然而宋塵康卻一直眼巴巴盯着梁依童,根本沒注意到旁人的打量。

梁依童抱起東西,就從他身旁走了過去,只淡淡道:“公子認錯人了。”

玉琴也連忙跟了上去。

宋塵康有些着急,想伸手去捉梁依童的手臂,礙于她抱着東西,又收了手,快步追了上去,“我豈會連你都不認識?表妹,你有什麽難處都可以告訴我,但凡表哥可以幫上的,絕不會推辭。”

梁依童沒理他,快步走到了馬車旁。

她将東西放到了馬車上,欲要上車時,宋塵康卻伸手摘掉了她的帷帽,女孩嬌美的容顏,一一露了出來,依然是昔日的模樣。

她其實生了一雙桃花眼,平日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煞是可愛,不笑時,眼尾卻微微上挑,哪怕五官尚且稚嫩,也帶了幾分惑人的風情。

宋塵康幾日不曾見她,早就想得發狂了,對上她清純又不失妩媚的容顏時,不由看癡了。

玉琴連忙護在了梁依童跟前,一副警惕的模樣:“你這是做什麽?”

梁依童拍了拍玉琴的肩,示意她無礙,面對宋塵康時,她眼神冷了些,伸手就奪走了他手中的帷帽。

“公子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不認識你,一個成年男子,竟無故摘姑娘家帷帽,怎麽?非要我送你去見官,你才肯罷休?”

她眼神冷淡,言辭犀利,與旁日溫軟嬌俏的模樣判若兩人,宋塵康怔怔望着她,一瞬間竟真以為認錯了人,可是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一模一樣之人?

就在他失神時,梁依童已經上了馬車,他還想再說什麽,侍衛卻攔住了他。

這兩個侍衛,一瞧就是練家子。

宋塵康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表妹何時認識的這些人?就在他晃神時,馬車已經朝前行駛了去。

宋塵康有些着急,侍衛卻攔着不許他追,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處,侍衛才松手,這侍衛身手極好,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前。

宋塵康心心念着表妹,見不遠處小商販身邊停着一只馬匹,他直接丢下一張銀票,匆匆說了句:“借馬一用。”

宋塵康追了兩條街,卻還是沒追上。好友趙固安氣喘籲籲追上來時,宋塵康正失魂落魄地望着十字路口。

趙固安之前并不曾見過梁依童,剛剛驚鴻一瞥,他也着實驚豔了一把,見小姑娘出落的如此漂亮,倒也有些理解,宋塵康為何會牽腸挂肚了。

他上前一步勸道:“她若當真是你表妹,必然是有什麽難處才沒有認你,剛剛她身邊竟有侍衛跟随,府裏有侍衛的可不多,多費點功夫,總能查到的。”

宋塵康勉強笑了笑,滿心都是表妹冷言冷語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的變化才如此大?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也九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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