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雨澤沒發覺,在他滿腔怒火之際,頭頂的聚光燈一陣忽明忽暗,而活動室全息投影屏幕上的影像也因為一瞬間的信號不穩而畫面閃爍。
這微弱的變化并沒有引起他人的特別留意。
只除了一個人——身處隔離區的恺在剎那間将視線對準了沈雨澤。
盡管比上一次弱了很多,但同樣的氣息,空氣中流竄的同樣顏色,全都來自那個方向。
可是,他看得出沈雨澤在生氣,很憤怒,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一次,佐伊斯沒有把沈雨澤等人關在透明盒子裏,而是直接放出來與自己的小人待在一起。
不過由于各自的主人不同,待遇也不同,場內的小人絲毫沒有接納他們的意思,沈雨澤一行人所站的位置周圍空了好大一圈。
在恺看向沈雨澤的時候,沈雨澤也像是心有靈犀一般朝他看了過來。
恺眯起眼睛,鼻翼翕張——這家夥好像長胖了一點,而且身上不止有熟悉的水果味,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散發着一股香甜的食物味道……
正分辨着有哪些食物,沈雨澤忽然朝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恺:“……”
恺回以沈雨澤的則是一個飽含侵略感的眼神,冰冷且不帶感情。
沈雨澤讪讪地摸了下鼻子:真是不好親近啊……
這時,又有一人看向沈雨澤——是那個大胡子瑪爾,他似乎還在為上次比賽時莫名其妙的暈厥導致最後的失敗結局而對沈雨澤懷恨在心。
沈雨澤差點命喪其手,對此人也有些心理陰影,他借強尼的身形稍稍躲了躲,想盡量不再與對方發生沖突。
可他沒想到,這是他做的最錯誤的一個舉動。
傑被抽去參加比賽,強尼作為他們四人當中唯一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本能地肩負起保護同伴的職責。
此番見瑪爾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強尼又回想起初次見面時大胡子隔着透明盒子的挑釁,于是趕緊瞪了回去,還朝對方比了個中指。
瑪爾一下子被激怒了,當即召集了三五個以他為馬首是瞻的同伴,擠出人群直直地朝他們而來!
預感到危險來臨,米娜和莉莉尖叫了一聲,吓得連連後退。
瑪爾順勢找出打架的借口:“兩位美人躲什麽啊,反正閑着沒事,出來一起玩玩啊!”
這句調戲仿佛當面打了身為保護者的強尼一個巴掌,果然把他氣得臉紅脖子粗。
強尼一邊張開手臂像老鷹護小雞似的護着米娜和莉莉,一邊大聲朝瑪爾罵粗話。
場上氣氛劍拔弩張,兩撥人馬随時都可能打起來。
可看這陣仗,沈雨澤就知道自己這邊絕對讨不到任何好處。
別說瑪爾帶的人比他們多,這裏還是佐伊斯的地盤,有一秒沈雨澤瞄見尤力似乎有幫忙的打算,但對方一看形勢也聰明地選擇了沉默——因為他們外來者,沒有人會傻到得罪同伴幫助難得一見的外來者。
終于,在強尼罵了一句“有種幹架”後,瑪爾動手了。
他伸出胳膊照着強尼的臉就是一拳,正中強尼的鼻梁,惹得場上衆人哄堂大笑。
圍觀的小人全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甚至有人吹口哨起哄,火上添油。
強尼先前罵得大聲,打起來根本不是那群習慣了厮殺的亡命之徒的對手,才跟瑪爾過了幾招就扛不住了,片刻後,衆人就聽他嗷嗷慘叫着,只剩下挨打的份!
己方女性受到侮辱,戰友被打得滿臉是血,身為男性的沈雨澤再弱也不可能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後頭,只能站出來應戰。
這正是瑪爾所希望的——他要報仇,他要見血,他要發洩自己的怒火!
沈雨澤勉力招架着瑪爾等人的進攻,忍不住地用求助的眼神瞥了不遠處的恺一眼,卻見恺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一臉冷漠。
沈雨澤忽然感覺失望,眼下遭遇的危難和不久前做的那場噩夢重疊在一起,又讓他徒增了一絲委屈。
……如果恺是他的哥哥,絕不會這樣袖手旁觀的。
激烈的顫鬥中,不知什麽東西從沈雨澤身上掉了出來。
原本正揮出拳頭進攻沈雨澤的男子見狀,當即停了手,愣愣地盯着地上大叫了一聲:“有吃的!”
沈雨澤腦中靈光一閃,急中生智地扯了扯衣服,頓時“撲簌撲簌”抖落一地美食——有肉幹、堅果碎、葡萄幹、巧克力、玉米粒……
恺:“…………”果然沒有聞錯。
圍觀的群衆全傻眼了,包括以瑪爾為首的幾個打手,不少被饑餓折磨了數日的人紅着眼睛撲了上來,哪還有心思打強尼和沈雨澤,全都去争搶地上的美食!
沈雨澤從兜裏掏出最後幾粒豆子丢向人群,急急地往後退了兩步,還不忘拉起在邊上咳血的強尼。
退到稍微安全的距離,沈雨澤才朝那些搶食的人大喊了一聲:“如果你們再動手,下次就沒有了!”
衆人:“……”
食物很快被争搶完了,瑪爾往嘴裏塞進最後一把碎堅果,面上仍有忿忿之意。
沈雨澤一臉警覺地盯着他,擔心他不肯罷休。
在這關鍵時刻,竟然是艾斯站了出來:“瑪爾,別再挑事了。”
瑪爾怒目而視:“你從不管閑事,今天怎麽要為這幾個外人破例?”
艾斯挑挑眉毛:“我不是為外人,是為你,這裏是隔離區,佐伊斯說過隔離區禁戰,若是被他發現你的舉動,你會受到什麽懲罰不用我多說吧?”
瑪爾面色一紅,郁悶地擡頭看了上空一眼。
艾斯又瞥了沈雨澤一眼,架起手臂道:“何況這人冒着風險帶吃的進來,可見不是我們的敵人。我知道你不爽上次比賽的結局,但那一次打暈你的人是我,你有什麽不高興可以沖着我來。”
沈雨澤聞言一愣,打暈瑪爾的人是恺,不是艾斯。但瑪爾肯定不知道,艾斯的舉動是主動暴露自己轉移了瑪爾對他的仇恨。
其餘人聽了艾斯這一席話,心中的天平也開始傾斜向沈雨澤一方,畢竟他們和這幾人沒什麽過節,如果沈雨澤真的願意每個月給他們多帶點吃的進來,誰還會幹殺雞取卵之事?
于是不少搶到食物的人幫腔說了幾句公道話,包括方才不敢開口的尤力。
瑪爾紅着臉哼了一聲,又瞪了沈雨澤等人一眼,總算作罷。
一場混亂就這麽荒謬地結束了。
沈雨澤感激地看向艾斯,艾斯朝他笑笑,似乎不以為意。
不過接下來,米娜等人也不敢再靠近他們,四人一起遠遠地縮在角落。
米娜小心地處理着強尼的傷口,一邊小聲問沈雨澤:“難怪你今天看上去……胖了一大圈,你怎麽想到把這些吃的帶進來的?”
沈雨澤輕輕揉捏着自己剛被打疼的胳膊,又朝着恺的方向投去一眼。
這些吃的,他本來是特地為恺帶來的,他想找個機會悄悄給對方,順便,若能套個近乎,聊上兩句就好了……
不過一想到對方方才的表現,沈雨澤心裏就悶悶地賭氣——誰讓你不幫忙,活該一口都吃不到。
其實,恺不是不想幫忙,如果沈雨澤真有生命危險,他的确會出手。
只是在出手之前,他想确認,這家夥在危難之際是否會爆發異能,如果有,沈雨澤自己就能把那些人都解決掉。
但他沒想到,那家夥會拿食物當擋箭牌,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和自己一樣不管閑事的艾斯會為對方站出來說話。
這一切都打亂了他的計劃,卻也讓他對沈雨澤越發感興趣了……
沈雨澤剛回答了米娜,莉莉又問:“你真打算每次都給他們帶吃的?”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幸好場外的觀衆正專注觀看比賽,未發覺隔離區內發生的狀況,否則沈雨澤都不敢确信自己下次還能不能帶吃的進來。
莉莉幽怨道:“他們那麽壞,還打人,為什麽要給他們吃的?”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莉莉恢複了不少,但心智仍有些低,有時候說話感覺像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沈雨澤苦笑:“其實他們也挺可憐的。”
強尼想說什麽,卻扯到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遂作罷。
米娜倒是同意沈雨澤的說法,嘆了口氣:“都是可憐人,其實不該相互殘殺的。”
“确實。”沈雨澤為米娜難得與自己三觀一致而欣慰。
一個小時的比賽很快結束了,傑毫發無傷地回到了他們身邊,還幫他所在的隊伍取得了勝利。
雖然比賽總有勝負,有人獲勝便意味着有人要挨餓,但米娜等人仍為傑能平安歸來而感到高興。
同樣感到高興的還有場外的埃文,如果說沈雨澤能獲勝是因為運氣好,那麽傑靠得就是實打實的實力了。
不過,傑剛回來就發現了自己的同伴遭受了攻擊,表情立即嚴肅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莉莉跟他告狀:“他們欺負人!”
見傑的眉眼間迅速醞釀起敵意,沈雨澤扯了他一把,搖搖頭道:“沒事,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幾句話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提醒道:“別忘了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
“我知道。”傑點點頭,卻仍用警告的眼神掃了為首挑事的瑪爾一眼。
沈雨澤這一刻感覺出來,盡管傑平時表現得甚是少言寡語,不近人情,但他還挺護短的。
方才與傑同隊的隊友顯然也了解到了這裏發生的插曲,同樣對瑪爾的行徑大感不滿。雲谲波詭的氣氛在兩方人的眼神交流下慢慢平息下來。
場外,佐伊斯裝模作樣地恭喜了埃文一番,将視線投向了場內唯二兩個雌性身上:“有一陣沒讓小美人們上場,倒是有些乏味呢,瞧我那些戰士,眼神都開始泛綠光了。”
客人們聞言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而連贏兩次的埃文嘗到了游戲的甜頭,早已墨者黑,徹底把小人們當成了取悅他們的“物品”,不再抱有絲毫憐憫與同情。
他主動問佐伊斯有什麽想法,佐伊斯神秘兮兮道:“等你下一次帶她們來,我再找點新鮮的樂子讓你瞧瞧。”
埃文滿臉發光:“我非常期待。”
身在場中的米娜和莉莉還不知道,命運已懸于她們上空,落下黑暗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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