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以爪還爪

審訊室裏暗無天日,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兒。

琦瑞在劇痛之後昏迷了片刻便又被水澆醒了,他的臉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知的發顫。

集中營長官見問不出來話,便又讓士兵拖來了一個雄蟲,架上刑具。

琦瑞虛弱的睜着眼,看着那只雄蟲。

那只雄蟲朝他搖搖頭,眼裏滿滿都是心疼,他很好的将心疼藏了起來,用格外堅硬的神情望着琦瑞被拖了下去。

琦瑞閉着眼,看清楚那只雄蟲想說的話。

不要承認,不要擔心他們。

琦瑞雙爪血肉模糊的昏迷了三天,在士兵以為他撐不下去死了的時候醒了過來。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趁士兵在集中營裏挑選俘虜帶入刑審室時襲擊了他們——用滿是幹涸血污的爪子掰斷了兩名士兵的手腕。

聽着外面砰砰砰鳴槍的聲音和集中營長官大喊大叫的暴怒聲,琦瑞垂着眼,摸了摸已經開始結疤的爪指。

以牙還牙,以爪還爪。

刑訊進行了半月有餘依舊沒有任何結果,琦瑞躲在雄蟲中間圍着集中營校場溜達,用一雙墨綠色的偷偷瞥着校場中幾架機關槍的位置和士兵布守規律。

就在他打算召集雄蟲暗中策劃什麽的時候,多格回來了。

多格暗戀他,琦瑞知道的,但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他們作為俘虜被困在這裏,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不知道蟲王如今的打算和人類又有什麽陰謀詭計,這讓琦瑞很煩躁,擡腳踹的拷着他們的鐐铐嘩嘩作響。

炎熱的太陽懸在腦袋上。

琦瑞眯眼擦掉汗珠,看了眼手背上被蹭掉的髒污下隐隐露出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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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雄蟲無聲無息的用自己髒兮兮的手朝琦瑞臉上抹了一把,遮住他怎麽曬都曬不黑的臉頰。

琦瑞,“……”

雌蟲大多都長得線條柔和,皮膚細白,尖尖的爪子也有種細瘦無骨的柔弱感,琦瑞曬不黑得益于雌蟲的身份,但他對此并不領情,很是羨慕黑不溜秋的泥巴。

想要那個膚色!

遠遠地,多格被四個士兵五花八綁押送着進入了集中營。

琦瑞捏着爪指間的蹼,疑惑的挑起眉。

按理說,他應該早已經殉國了的。

被抓走做實驗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琦瑞深知人類的殘忍,所以上一次離開審訊室,他就在心底為多格搭了個墓,點了幾根平香木,并暗暗發誓,只要他離開這裏,定會為多格向蟲王申請追封蟲族烈士。

但是現在,他竟然被安然無恙送了回來。

這點很不尋常。

琦瑞正在心底琢磨着,忽然瞥見校場的不遠處停着輛高大的車,茶黑色的車窗半開着,隐約能看到半張棱角分明的臉龐。

他冷哼,怪不得車明顯大些,原來裏面坐的是大狗熊。

集中營長官拿着擴音器要求士兵将俘虜按秩序排列,架上十幾條長槍火炮對準他們,防止出現意外。

多格被押進隊伍中,渾身狼狽破破爛爛,身上刮滿了木屑,其他雄蟲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

但琦瑞總覺得他好像……吃胖了。

多格的出現讓場面有些躁動,集中營長官朝天連開幾槍,安靜了。

他狗腿的跑到不遠處的車前和裏頭的人說着什麽,鞠躬哈腰,最後連連點頭,招來一個士兵耳語幾句。

琦瑞周圍擠滿了雄蟲,他們在保護他,不僅是因為他的軍銜,還有他是一只雌蟲,雄蟲天生對雌蟲會産生強大的保護欲。

但身邊充斥着濃濃的酸臭味讓琦瑞忍不住眉梢挑了挑,将偷偷攥住他手腕的多格踹了一腳。

多格低聲說,“那個人類需要一個健康的奴隸離開能量罩采集一種植物,少将你要把握好這個機會。”

琦瑞冷冷瞪他。

把握個屁!

然後又想擡腳。

“少将,我聽到他們無意間的談話,人類已經知道我們之間有個雌蟲了,現在不再是将領的問題,而是雌蟲!您不能被他們找到!”

多格有些着急,“那個人與人類高層好像不太和,但他看起來是有身份的人,少将如果被他選走,人類再尋找雌蟲,就查不到您的下落了。”

琦瑞瞪他,“不和?尋找雌蟲?你怎麽知道?”

多格攥住琦瑞的手腕,覺得掌心細膩光滑,就是有些土疙瘩,“我聽那些人類談話時無意間提到的。”

琦瑞心裏發笑,一只蟲子在身邊便敢說起和機密有關的事?這歹是多麽的不經意。他剛想完,臀部就被猛地一踹,當即飛了出去。

“咳咳”,琦瑞從地上爬起來,扭過頭看見多格藏在雄蟲之中朝他比劃了個加油的姿勢。

琦瑞,“……”

琦瑞吐掉嘴裏的土屑,被士兵粗魯的拉拽到了校場的另一邊,他眯眼擡頭望去,兜頭出現了個高大的影子,和他同排而站的還有七八個雄壯的雄蟲。

“我要的是個壯碩的奴隸,你帶過來個小矮蟲是什麽意思?”舒尉彥口氣淡淡的,瞥着琦瑞。

琦瑞一聽到他說話就控制不住自己,要不是他正被兩個強壯的士兵按着,定要用他的爪子朝這只大狗熊臉上撓三撓。

即便他沒有指甲了,也能将他高挺的鼻梁扣成朝天大蒜鼻!

集中營長官有些尴尬,不知道這只蟲子怎麽就飛了出來,想叫士兵換一個上來,只聽舒尉彥道,“算了,讓他試試吧。”

那長官悻悻點頭。

測試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這位長官需要一個身強體壯且身手靈活的奴隸到野外采集一種藥材,治病用的,由于人類離開城市能量罩需要穿着厚重的防護服,會多有不便,于是就向俘虜營申請尋找一只能用的蟲子替他們幹活。

琦瑞在心裏狂罵,操操操操!

舒尉彥的目光對上他,琦瑞操勁兒戛然而止,冰冷的回望他。

舒尉彥淡淡在幾只蟲子身上轉了過去,瞥到他們被拷在身前的兩只爪上,又随意看了一圈最後落在琦瑞的蟲爪上。

琦瑞低着頭,用指尖撥弄腕上的鐐铐。

他的蟲爪上原本生着指甲的地方血淋淋的,幹涸着黑血,原本細長的指尖有些扭曲,猙獰可怕。

他看着那只小矮蟲就用這樣的爪蹼一臉無所謂的玩着鐐铐,被拷住的手腕上青紫腫了大片。

舒尉彥的呼吸快了兩分。

那狗屁玩意的測試還沒開始,琦瑞疑惑的瞥了眼沉默的舒尉彥。

大狗熊,看什麽看!

集中營長官喊道,“舉起你們的爪子,立刻!”

琦瑞不情不願的将爪子放到腦袋上頂着,一臉鄙視的瞥着他們。

舒尉彥笑下,“訓練的不錯。”

集中營長官連忙點頭哈腰,“不敢不敢都是上級首長的功勞。”

“刑審了這麽久也沒問出來些有用的。”舒尉彥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幹吧。”

那長官臉色變了變,肩頭被捏的發疼,看似不經意的拍一下,卻只有他知道有多疼,但他怕的卻是舒尉彥說的話。

“首長,這些蟲子冥頑不化,屬下一定會盡心盡力往死裏審問他們,總會問出來有用的。”

舒尉彥點下頭,“開始吧。”

測試內容很簡單,不遠處的六米水泥牆上挂了一筐胡蘿蔔,首先得到胡蘿蔔的,就能被舒尉彥挑走。

琦瑞在心裏冷笑,既然是奴隸,在哪裏又有何不同。

況且,校場的防衛情況他已經摸透了四分,再等不久,興許讓他制造一場混亂,帶着雄蟲逃出集中營也說不定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尖銳的哨聲在耳邊炸開。

其他雄蟲跑的賊快。

琦瑞哼了兩聲,邁着小碎步。

他慢悠悠走了兩步,聽到身後傳來交談聲。

舒尉彥對身邊的衛兵道,“蟲族裏面怎麽還會有這麽矮的雄蟲?”

衛兵想了下,“回首長,估計是蟲族進入軍隊沒條件吧。”

集中營長官也跟着接話道,“看着跟個殘廢一樣哈哈哈,首長您說是吧。”

交談聲順着燥熱的微風飄進琦瑞耳中。

他握了握爪,手臂上青筋炸了出來,停下腳步,看着一只雄蟲抱着一筐胡蘿蔔撒丫子朝他狂奔過來。

琦瑞擡腳,在那只雄蟲跑過來的瞬間精準且快速有力的揣在雄蟲的膝蓋上,那只雄蟲沒料到琦瑞會這般做,一個不察,驢打滾似的在地上翻了兩圈,轉的蒙了一蒙。

琦瑞撿起胡蘿蔔,慢悠悠的走了回來,将筐子狠狠朝他們扔了過去。

胡蘿蔔扔過去的同時他被四個士兵沖過來死死按在了地上,臉擦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刮的生疼。

一只胖乎乎的胡蘿蔔滾到舒尉彥腳邊。

他撿了起來丢給身後的衛兵,“倒是挺聰明,性子挺烈,這倒是有幾分像雄蟲。”

集中營長官,“這、這……”俘虜很烈,這讓他很丢臉,集中營長官走過去将地上的琦瑞踢了兩腳,“媽的,老子弄不死你,敢在首長面前耍花樣!”

舒尉彥淡笑着,“就要他吧,看着有點腦子,不行了再給你還回來。”

“要不然給您換成更聽話的,這畜生怕入不了首長的眼。”

舒尉彥,“不了,性子烈的馴服起來才會比較有成就感,你說呢,哦還有,登記下吧,要是有人來查,就說我帶走了個俘虜,別到時候出了什麽事,給我按上個叛國的罪名。”

明明是笑着,集中營長官卻覺得渾身發冷,賠笑着支吾兩聲,“不用不用,您想要幾個都成,這畜生上面也沒發話,能為您效勞是他們的榮幸。”

舒尉彥點點頭,回到了車裏。

琦瑞被綁成一條扭曲的蟲子丢進了後面跟着的押送車中,幾個人擡着這條扭來扭去的蟲子路過他時,舒尉彥清楚的聽到了這只小矮蟲嘟囔了一句。

……操死你,大狗熊……

他維持着有禮貌的笑容坐在車上,看着車子慢慢駛離俘虜集中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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