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哆啦A夢爪爪

“你打算将自己餓死?”舒尉彥擡高聲音,擰眉,看着滿地狼藉。

他一瞪眼,原本殃殃的绮瑞扶着牆也要瞪眼。

看誰瞪的大。

不是他說,這輩子他就沒怕過誰。

绮瑞梗着脖子,冷淡瞥着他,心裏翻個白眼,你管得着嗎!

舒尉彥見他仰着脖子頂着髒兮兮的臉,跟一頭倔強的小毛驢差不多,胡蘿蔔遞到腦袋上,不給順毛就不吃。

舒尉彥不是一個太講理的人,過去他處事的方式是能訓就訓,訓不了就打。

打疼了就長記性了。

但遇到這只小矮蟲開始,舒尉彥的耐心細心愛心一下子爆棚,憋都憋不住的那種爆發,他在心裏嘆口氣,“吃不吃?”

绮瑞垂着眼不搭理他。

舒尉彥說,“小矮蟲?”

绮瑞猛的瞪向他,一肚子火噗的湧上腦袋,肚子瞬間就不餓了,揮舞這爪子朝舒尉彥撲過來。

蟲可殺不可辱!

就是餓死,也要做一只有蟲格的蟲子!

舒尉彥看着绮瑞撲過來,張開雙手接住他,手指在绮瑞脖間輕輕一按,懷裏炸毛的小毛驢瞬間安靜的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他輕松的橫抱着绮瑞,看了眼滿地的豬蹄和湯汁,低頭拍了拍昏倒的蟲子屁股,“珍惜糧食蟲蟲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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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在他身後哀悼這一鍋的蹄髈,聽見他說話,有些無語,敢不敢面對面眼對眼的教訓?

舒尉彥撸着绮瑞短寸淩亂的碎發,不敢。

屋子裏玻璃碎的碎,沙發破的破,紅燒豬蹄躺在地上吹着小風甚是凄涼,好好的一間房子就這麽生生被敗壞了,舒尉彥抱着蟲子,心情愉悅的回了自己的小別墅。

衛兵蹲在地上撐着腮幫子,想,看來小別墅也堅持不久了。

醫生姓李名精,和舒尉彥一樣是華裔人,背着藥箱屁颠屁颠跟着首長去給蟲子看病了。

地球上布滿輻射,他們只能躲在能量罩下的城市生活,如果需要離開能量罩需要一層一層向上級打報告,并不是誰都能有機會離開城市,也不是誰都能見到長着爪蹼的蟲族。

輻射的危害人類有目衆睹,所以不怕輻射的蟲族對于這種醫學科研的人而言就具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非常想磨刀霍霍割膛破肚。

不過李精再怎麽眼冒綠光,也不敢拿首長大人指定的蟲子來研究,更何況他心善且有點膽小,破肚這種事也只能偶爾想一想,畢竟聽說蟲族和人類極為相似,這種殘害一個有靈智的生物着實殘忍。

舒尉彥将琦瑞抱進自己的卧室裏,招來李精給他看病療傷。

雪白的被單将琦瑞襯得更加髒兮兮,爪子碰到的地方能落下一枚标準的梅花五爪印。

“怎麽傷成這樣!”原本還對蟲族心生好奇的李精在看到那雙爪子時立刻叫了起來,細瘦的蟲爪上生着指甲的地方只剩下模糊猙獰的血肉,扭曲難看,布滿髒污,指間生着的爪蹼也都有受傷,薄薄的一層膜上到處都是裂口。

“傷的重嗎?”舒尉彥問,拉過被子将琦瑞蓋得更嚴了些。他的床很大,顯得琦瑞更加小小的一團,雌蟲大都長得很好看,清秀小巧,這一只是粗暴蠻橫兇殘任性固執不講理了些些些些許,但也逃不過雌蟲的屬性,臉蛋小小的,一巴掌就能遮住。

“不算輕,傷口有些感染,發燒有一陣子了,對了,還有饑餓。”李精一會趴着一會蹲着,研究了好幾個姿勢後,說,“首長,我能不能先把他洗一下?爪子上太髒了,我看不見血管。”

地上丢了好幾個擦的烏黑烏黑的酒精棉,李精捏着蟲爪,感覺自己還有再擦上一陣子。

舒尉彥去打了一盆熱水,用熱乎乎的毛巾細細的擦着琦瑞那兩只蟲爪。

李精坐在一旁準備輸液的藥水,眼風掃過那邊,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說,“學長,我聽醫科院的教授說了,現在高層正為了和蟲族談判的事吵的不可開交,經濟部長為了這事跑了好幾趟,但都沒得到什麽音訊。”

“經濟部長?”舒尉彥低着頭。

李精笑道,“那一千多個俘虜的開支可算是不小,就是一天只給一頓飯吃,也能花上不少費用,更何況還有人等着從裏面撈油水。如今城市的生态循環不如往昔,這幾年人口幾乎都負增長,可城市內的資源也出現了供不應求,人類急切的需要繁衍下一代,也需要從外面的世界獲得更多可用的能源。”

他說着嘆口氣,“可誰讓人自作自受,根本離不開充滿輻射的外界呢。”

如今人類面臨的兩大問題赤裸裸的鞭笞着他們,生不出來,人口負增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罩在城市上空的能量罩需要源源不斷的能源礦石來維持,能源不能斷,斷了,能量罩出現問題,人類也就離滅絕不遠了。

可問題是,人類不能像蟲族那般自由自在的穿梭在輻射區,更別說去哪裏獲得礦石提供能源了。

舒尉彥将目光落在縮成一團昏睡着的蟲族身上,能生還不怕輻射,眼前的這個小東西當真是個寶物。

李精知曉他心中所想,托着下巴,吶,團結合作互利共贏是最好的出路,可問題是,現在的蟲族根本不需要人類,所以究竟是合作還是一族統治奴役另一族,這個問題,當真十分頭疼。

繡着小鴨子圖案的毛巾沒多久就變成了抹布,扔在黑漆漆的面盆裏浮出幾塊細碎的泥土疙瘩,舒尉彥總算是将琦瑞的兩只爪子到胳膊肘的地方擦幹淨了,他站起來時渾身竟出了一層的汗。

李精看着那兩條雪白的爪子驚訝,原來不是巧克力膚色啊。

還怪白白嫩嫩的。

他為琦瑞挂了消炎的藥水,又打了一劑營養劑,捏着小锉刀趴在床前,小心翼翼将那兩只爪子尖上的腐肉刮掉,再塗上藥水,進行包紮。

舒尉彥坐在一旁看着傷痕累累的蟲,心裏及其不是滋味。

他又心疼又無奈,想到記憶中那只軟軟的更小的蟲長成了這般強悍堅強的戰士,面對這樣的傷勢和殘酷形勢,也能讓自己如同鋼鐵般不屈不撓絕不低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為這只蟲子的變化感到高興。

舒尉彥的工作很忙,很少能抽出這麽多的空閑時間,直到李精将琦瑞的傷口全部處理完畢,他才起身走出房門,解開胸前的領子深深吸了口氣,跟随早已經在門外等候許久的助手離開了。

李精把琦瑞的雙爪包好,坐在床邊拿着一本書一邊看一邊瞧着他,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只蟲子長得還真挺好看,眼睫毛又長又翹,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來,讓人很想捏一捏。

他這麽想着,看見那雙緊閉的眼睛動了動,便伸手過去。

別墅裏傳出殺鴨子般的尖叫聲,衛兵帶着舒尉彥趕到的時候,短短的十分鐘時間,李精徹底認識到了什麽叫睡着時是天使,睜開眼時惡魔這句話。

他捂着烏青的眼睛坐在地上,醫生袍被扯的淩亂,頭發上還挂着一串紗布。

床上的琦瑞盤腿而坐,望着自己被包成兩個大白饅頭的爪子,目瞪蟲呆,嘶聲說,“你是誰?!”

李精看見舒尉彥進來,爬過去抱住舒尉彥的大腿,指着床上的蟲子,“他他他打我!”

琦瑞盤腿坐的筆直,“他摸我。”

舒尉彥皺眉,李精嗖的将手背到身後,“我給他拉被子,換藥水,包紮傷口來着!”

琦瑞淡淡道,“他摸我。”

李精,“……”

他從地上爬起來,背着自己的藥箱往外面走,忿忿不平,摸一下又怎麽了,他不是沒見過蟲子嗎!

舒尉彥走到床邊,琦瑞警惕的瞪着他,用饅頭爪子往他身上丢紗布,“不管你問什麽我是不會說的,除非殺了我,否則你什麽都別想得到!”說完冷冷的把頭一扭,看起來傲嬌極了。

舒尉彥點點頭,“那我就不問了。”

琦瑞剛鼓起一口氣打算向他開炮,還沒發射,就發現對方是一團棉花,怎麽弄都不解氣。

他扭過頭盯着舒尉彥,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個人類很可疑,便伸腳踹他,“就算你什麽都不問,也別想得到任何東西。”他揮舞了着饅頭爪子。

外面天色正好,上午十點,陽光照進屋子裏來,灑下一窗的朝陽。

舒尉彥坐在床邊遞了杯水送上去,琦瑞用兩個白饅頭爪子捧住,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剜着他,像是要一層皮一寸骨的将他剝開。

“我什麽東西都不要,除非你就是東西。”舒尉彥勾唇,“喝吧。”

琦瑞愣了愣,說,“操泥麻。”

敢罵他不是東西。

舒尉彥倪着他,“誰教你說的髒話?”

琦瑞冷笑,“你蟲爺爺從小都會!”他說着站起來挑釁般将一杯水兜頭澆在舒尉彥頭上。

水珠順着舒尉彥黑色的頭發絲滾了進衣領裏,舒尉彥閉了下眼,一道水痕從他的腦袋流了下來,劃過硬朗的五官,他看着面前滴水不進的蟲子,說,“你小時候不會。你毀了我的房子,一次又一次浪費食物,傷了我的士兵,打了為你看病的醫生,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收起你的髒話,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文明’兩個字怎麽寫。”

琦瑞眼睛瞪得比他大,冷傲的站在床上,讓自己在身高上有些優勢,俯視坐着的大狗熊,說,“人類的破字我才不學!”

他說完站起來,将被子踢向舒尉彥,自己趁機跳下床,在鋪着地毯的地上就地一滾,朝門外跑去。

他剛跑了兩步,肩膀便被從身後用力按住,肩胛骨感到一陣疼痛,琦瑞朝後踹去,動作兇狠用力。

舒尉彥靈活躲過,一張小茶幾應聲倒在地上碎了。

琦瑞赤腳和他在碎玻璃上過招,舒尉彥不再讓他,三兩下将琦瑞抵在牆壁上,避開他那跟哆啦A夢一樣的饅頭爪爪,按着琦瑞的爪腕,被氣得牙根發癢,在他耳邊沉沉吐息,“不學也要學,人類的生活方式你必須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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