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忠言

雲柏舟站在二樓屋子的落地窗前望着樓下保持了半臂寬距離,肩并肩走着的兩人身上。小樓廊院上懸挂的電燈照亮了兩人的背脊,雲翊年近五十,佝偻着背,澤風拓跟着雲翊的步伐放慢了腳步,但他始終沒有伸出手去扶雲翊。雪地上落下了四排腳印,兩排之間留了比較寬的距離,雲柏舟皺眉,他總覺得雲翊與澤風拓是在故意保持着距離,那落在雪地中一臂寬的間隔顯得生疏又微妙。

雲翊只呆了一個小時,葉晨晨習慣早睡,八點剛過,葉晨晨就把雲翊趕出門,順便讓澤風拓替自己送一送雲翊。雲翊一直拒絕讓澤風拓送,葉晨晨坐在沙發上瞪着雲翊,雲翊看着葉晨晨的眼神,立刻點頭讓澤風拓送他走。

等雲翊和澤風拓走出門,葉晨晨把喝了一半的奶茶丢在茶幾上,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氣對雲柏舟說她要去洗澡,冰箱裏有三明治、芝士蛋糕還有牛奶,雲柏舟想吃什麽自己拿,順便給澤風拓熱一份。然後丢下雲柏舟一邊左右晃着脖子走進了浴室,“嘭”的一聲把浴室門關上,把她和雲柏舟給隔絕了。

雲柏舟沒有去冰箱裏拿吃的,他不喜歡晚上吃這些,他直接上樓,準備回去拿件外套跟澤風拓出去吃,拿外套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樓下剛走出廊院的兩人,這兩人隔開的距離讓雲柏舟覺得奇怪,但又說不去哪裏奇怪。

車燈劈開了漆黑的夜幕,盈盈雪花在車燈前飛舞,漸漸地落在地面上,轉瞬消失不見。

雲翊走得很慢,在這樣的年紀按道理走路的速度應該與澤風拓差不多,但是他邁開步子卻十分艱難。

澤風拓比他落後小半步,看上去是在雲翊的身後護衛着他。可澤風拓心裏清楚,別看雲翊胖乎乎的,但雲翊的身手絕對快得過他澤風拓。

“雲叔是不是有話和我說?”澤風拓一腳踩在雪裏,在雲翊身後低聲地說,雖然知道雲柏舟一定聽不到他和雲翊說什麽,但做殺手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了随時提防任何人。

雲翊走路的速度沒變,依然是慢悠悠地,此刻他臉上收起了和順的笑容,俨然是一位雷厲風行的決策者,可二樓落地窗看去,雲翊佝偻的背顯出這個人提早步入了老年。

雲翊低頭看着被車燈照亮的積雪:“你出來多久了?我給你批的假快到期了吧。”

澤風拓悄悄地吐了吐舌,他就知道雲翊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這不是還有十天麽,而且我在葉姨這裏,您還不放心麽?”

“我就是太放心你葉姨寵着你了。”雲翊哼了一聲,澤風拓從小到大一闖禍就會搬出葉晨晨,雲翊雖然不想再吃澤風拓這一套,但葉晨晨寵着澤風拓,他也拿澤風拓沒辦法。

澤風拓聽出了雲翊語氣裏的無奈,他索性涎皮賴臉到底:“而且現在計劃有變,我也回不去啊。”

“計劃有變?”雲翊挑眉,“我讓你出來前給你的任務是什麽?”

“讓雲柏舟知道新年夜刺殺案與沉滄無關。”

“你們能到睢陽就說明這件事已經和沉滄毫無關系,其實在滄落的時候就已經撇清了關系,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現在,算是給你最大的寬限了。”雲翊嘆了口氣,這次讓澤風拓出來辦這件事是他估計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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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不是‘節外生枝’了麽?”澤風拓辯解。

雲翊用眼角瞥了眼澤風拓,他們距離雲翊的車子還有三四米的距離,足夠雲翊把話說完:“那也不是你該管的。風拓,你是暗部的首領,還有許多事要做,這裏有你葉姨還有我,更何況滄落還有墨……那小子,你不必再插手。”

聽見“墨”字,澤風拓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雖然雲翊在隐藏滄落的那個人,但澤風拓猜到雲翊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墨隽。難怪墨隽說自己是個“投機者”,身為沉滄的人,怎麽會随便站隊呢。

“雲叔你是說墨隽吧。”澤風拓笑笑。

雲翊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不過他相信澤風拓嘴很嚴:“雲暮歸和蒼凜安插暗樁的手段在我眼裏就是個新手。”

澤風拓“肅然起敬”,雲翊都把自己當暗樁安插在雲氏家族裏了,雲暮歸和蒼凜只會利用別人當暗樁,他倆又怎能和雲翊比呢。

“是是是,雲叔您是鼻祖。”此時此刻澤風拓必須要把雲翊捧得高高的才能避免自己不會再次被雲翊訓斥。

然而澤風拓的心思又怎能逃得過雲翊的眼:“風拓,你能猜得到雲柏舟在思量什麽麽?”

澤風拓皺眉,表面上看,雲柏舟一路追查兇手至此是為了維護帝國安穩,消除破壞帝國穩定的人,但實則從雲柏舟暗探軍工廠開始,澤風拓就覺得雲柏舟的心思并不是那麽簡單。

“你也意識到不對了?”雲翊在車前站定,車燈撲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卻藏在了黑暗裏。

澤風拓無話,他的确覺得蹊跷。

雲翊見澤風拓不說話,忽然笑了一聲:“我會在主事們面前替你多請幾天假,但是我需要你保證,在必要的時候不要心軟。”

“雲叔你這是忠告麽?”澤風拓希望雲翊這句話只是忠告,而非命令。

雲翊收起笑:“雲芷蘭的心思其實并不難猜,她只是需要一個稱手的傀儡替她看管這個帝國而已。但是雲柏舟的心思并非如此。”

“那雲暮歸呢?”澤風拓想雲翊難道就不先把眼前的麻煩給解決麽?

“他?”雲翊不屑地說,“等你們養好了傷就回滄落吧,過幾天我會讓人把蒼玡那裏藏的關于雲暮歸和蒼凜走私的證據拿給你們。”

“雲叔,小周什麽時候是我們的人了?”澤風拓默默嘆氣,想不到在睢陽還有一個雲翊安插的暗樁。

雲翊打開車門,背對着澤風拓說:“他一直是我們的人,你小子在許世昌那裏就顧着跟人談條件了?我教你的‘望聞問切’識人四則你全還給我了啊。”

“那不是中醫斷病四則麽?”澤風拓送雲翊上了車,“嘭”的一聲把車門替雲翊合上,對着坐在車內的人揮了揮手。

雲翊擡手隔着車窗玻璃指了指澤風拓,收還沒落下,老爺車就已經跑離了澤風拓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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