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齊曼

齊曼緩緩地擡起頭,她的右手握成了拳,但指節上那枚白色的戒指成為了諸人矚目的焦點。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這位自小就被雲芷蘭帶入雲家的女人一直跟在雲柏舟身邊,在雲柏舟與白小蝶訂婚前,諸人都以為齊曼才是雲芷蘭挑中的帝國少帥妻子。

雲柏舟瞥了眼站在雲芷蘭身後的女人,見齊曼只是僅僅地抿唇不語,雲柏舟輕笑了聲:“這裏是最高法庭,你想說什麽都可以。”

還是從前在府邸時那溫潤略帶寵溺的聲音,在雲柏舟身邊那麽多年,雲柏舟從未對齊曼發過一次火。雲柏舟處理公務的時候,齊曼會給他的辦公桌上準備一壺沏好的熱茶,她會估算着時間敲響雲柏舟的辦公室門,等雲柏舟溫和的允諾聲傳來,齊曼會走進雲柏舟的辦公室替他換一壺新茶。從雲柏舟被雲芷蘭接回雲家的時候,齊曼就跟着雲柏舟了。齊曼是第一個見過雲柏舟在進入雲家以後露出笑容的女人,齊曼是第一個成為雲柏舟朋友的女人,她也是唯一一個在雲柏舟搬離雲公館的時候跟他一起去雲柏舟自己宅邸的人。從她遇見雲柏舟開始,她的眼裏就只有了雲柏舟。

齊曼柔婉的目光只在雲柏舟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忽而又落在了最高法庭潔白的大理石磚面上。她的心裏、眼裏只有雲柏舟,但她也是齊家的女兒,他的父親效忠的不是帝國少帥,而是雲家的老夫人。大理石磚面上印着齊曼蒼白的面容,齊曼眨了眨眼,雲柏舟剛才對她說什麽都可以說,雲柏舟其實還是想保護她的,只是齊曼知道,就算雲柏舟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雲芷蘭也不會讓她說出來。

“我們齊家的一切都是雲老夫人給的,就算是死也不能出賣老夫人!”在驅車前往最高法庭的時候,齊冀攔下了齊曼,把女兒單獨帶到了一旁,叮囑道。一直在外領兵作戰的人兩鬓已白,齊冀不過四十多歲,但看起來比雲芷蘭還要老些。父親的一生都在為雲芷蘭效命,齊家的一切都屬于雲芷蘭的,齊曼卻不屬于她愛的男人。

齊曼走到了雲芷蘭面前,屈膝跪下,将頭磕在了大理石磚上,她必須要裝作聲淚俱下,必須要違心地說出雲柏舟不想聽的話:“老夫人,齊曼做錯了。”

雲芷蘭只用眼角餘光瞥了下齊曼,她的聲音裏夾着一絲驚訝,雲柏舟聽來只覺得心寒。

“啊,又是這種戲碼麽?”坐在旁聽席最後排的男人慵懶地挑了挑眉頭,他把整個腦袋都歪在了小周的身上,貼着小周對坐在小周旁邊的人說。

“這是免費的戲碼,能演給你看你就該知足。”澤風拓撇了下嘴,蒼玡想得也未免太簡單了些,雲芷蘭怎麽會憑今天這一場庭審就被打倒呢?

“我不該擅自做主去睢陽,也不該因愛成恨,怨恨少帥未與我訂婚而想要報複少帥。老夫人,齊曼知錯了。”蒼玡壓低了聲音,幾乎與最高法庭中央的齊曼說的話一模一樣,甚至連節奏都把控的毫無偏差。

澤風拓把頭往與蒼玡相反的方向偏:“這種三流劇本難不成是你寫的?”

“你不知道麽?”蒼玡擡起腦袋,往澤風拓那邊靠近了些,“這是帝國涉及政權争鬥的淑媛們必背臺詞啊。”蒼玡收回腦袋的時候,不忘在小周的嘴角邊偷偷揩油。

“如果這是現在播的偶像劇,我一定會在網路上給它打負分。”澤風拓嫌棄地說。

“謝謝你還肯為這個爛劇本打分。”蒼玡笑微微地回。

坐在旁聽席上的帝國政要們無一不是“原來如此”的表情,就連高高在上的雲家人都用這樣的說辭做推脫,他們若此時跳出來說不信,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麽?

雲芷蘭沒有嘆息,沒有搖頭,她只是将齊曼扶了起來,把自己的素白手帕遞給齊曼:“情之一字,又有幾人能看得破呢?”雲芷蘭擡頭看着站在遠處屏幕上優雅俊逸的男人,問道,“齊曼給你解釋你,你能原諒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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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芷蘭在給雲柏舟一個臺階,也是在給她和齊曼一個臺階。如果雲柏舟不再追求,那這件事就可以就此揭過。如果雲柏舟不肯罷休,恐怕這場庭審還要繼續下去。

雲柏舟說:“這裏是最高法庭,不是雲家,我無權做決定。”

最高法官握着手中的法槌,見雲柏舟轉身看向自己,精瘦的最高法官眼中浮起一抹無奈,這是其實說白了是雲家的家務事,但被雲柏舟提請到最高法庭,最高法庭也不能拒絕。

“那就讓最高法官來判決吧。”雲芷蘭看着最高法官說。

最高法官眼皮跳了一下,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表示着他的立場,是站在雲芷蘭那一邊,還是站在雲柏舟這一邊,就看最高法官如何判了。

畢竟是在做了幾十年法官的人,最高法官定了定神:“雲柏舟少帥,您是否還要起訴齊曼意圖謀殺?”

雲柏舟微微擡了下眼皮,最高法官将球又抛了回來。然而,就算是齊曼,他也不會手下留情,何況他手裏還有一份更加有力的證據。

“法官閣下,不論出于何種原因,齊曼都是蓄意謀殺,遵照律法,我仍要起訴她。不過,”雲柏舟話鋒收了一下,而後說,“不過作為她的主人,我私下可以原諒她。”

雲柏舟這話不是說給最高法官聽的,而是說給雲芷蘭和齊曼聽的。他要告訴雲芷蘭,在最高法庭上他可以念及親情和舊情,但是在原則問題上,他一步也不會退!

最高法官明白了雲柏舟的意思,法槌輕落,讓人将齊曼關押。被帶走時,齊曼的目光一直落緩緩轉過身被對着她的人身上。從此刻起,她與雲柏舟再不會有任何接觸。淚從眼角無聲劃過,齊曼轉過頭去,不再看站在法庭中央的人,就在她走出最高法庭的時候,一個身穿墨色軍裝的男人在她耳邊輕輕嘆了口氣。墨隽與齊曼保持了一臂距離:“這又是何苦呢?”

齊曼看也沒看墨隽,她從墨隽身邊走過,走出三四步後,齊曼突然停下步子,她沒有轉頭,用纖弱的背對着墨隽,齊曼問:“那天的你問我的事情,我有答案了。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齊曼對不起雲柏舟的是她沒有按照雲柏舟的意思供出雲芷蘭;齊曼對不起墨隽的是她不會接受墨隽的愛。

“對不起……麽?”墨隽喃喃自語,苦笑着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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