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時局
陽光明晃晃地投射來,暖洋洋地将走出牢籠的人一身疲憊洗刷幹淨。齊曼擡頭望着碧藍天空上的太陽,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濁氣。被最高法庭判刑的帝國貴胄鮮少能得到特赦,更鮮少能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就走出這座堅不可破的囚牢。齊曼出獄前墨隽曾來找過她,隔着玻璃窗,墨隽頭一次對齊曼露出真誠的笑容來,他輕聲詢問齊曼願不願意和他一起離開滄落,不再卷入帝都的是非之中去,齊曼問如果心裏沒有墨隽,墨隽也不在乎麽?墨隽說:“你的身邊也不再有雲柏舟了,所以我相信‘守得雲開見月明’。”墨隽一直就是這麽“厚顏無恥”,齊曼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點頭答應了。
三天後,齊曼走出了這座專門關押帝國政治要犯的牢籠。頭頂的天空蔚藍得不真實,齊曼張開五指伸向天空中的太陽,她想确定這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她的一場夢。
兩聲短促的汽車喇叭聲響起,齊曼的思緒被喚回,銀白色的跑車在齊曼身前打了個彎然後穩穩停住,墨隽從車上走了下來,他把劉海放了下來,陽光下的男人顯得清爽利落,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被他收起,他穿着一身休閑裝扮,白色皮鞋擦得锃亮,如果不是齊曼認識墨隽那張總是帶着笑的臉,恐怕還以為是哪一位富家公子哥開車遛彎遛錯了地方。
“嗨,好久不見。”墨隽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放在額間輕輕一揚,向站在車邊的齊曼打了個招呼。
齊曼嫣然一笑:“三天前不是剛見過麽?”
墨隽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起來:“見的時間太短啦,跟沒見一樣。”說着,墨隽替齊曼拉開了車門,邀齊曼坐了進去。
齊曼欣然應允,出了這座監獄她就不再是齊家的人,也不是雲家的人,她就是齊曼,一個沒有身家背景,只有一個叫墨隽的男人愛着的女人。
“謝謝。”墨隽貼心地替齊曼系上了安全帶,齊曼第一次與墨隽貼得如此近,近到齊曼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在剛才有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墨隽對着齊曼彎了彎嘴角,他認識齊曼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齊曼向他道謝。
墨隽坐回了駕駛座,發動汽車拐向來時的方向。今天的車裏異常安靜,墨隽目視前方開着車,好像沒有想與齊曼搭話的意思。齊曼搭過幾次墨隽的車,每一次墨隽的車載多媒體裏都會固定地播放着帝國電臺的節目,墨隽說他這一輩最值得他父親誇贊的愛好恐怕就是開車聽帝國電臺的節目了。現在的年輕軍官們已經鮮少會再聽帝國電臺,也只有墨隽還有這份愛好。
齊曼覺得車內太過安靜,她按下了多媒體的按鈕,正在開車的人剛要伸手阻止,卻聽見電臺裏女播音員的聲音傳了過來:“今日雲柏舟少帥暫時接管天羽軍軍權,既接任影月軍少帥三年後,雲柏舟少帥成為天羽軍最高統帥。同一天,雲柏舟少帥宣布撤銷墨隽将軍情報局局長一職,改為……”
墨隽将多媒體播放器關掉,然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齊曼已經将一雙帶着不解的眼睛對準了墨隽。
“你能別這麽看我麽?”墨隽心頭有些慌,齊曼這樣的眼神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墨隽,你……”齊曼張了張口,可喊出墨隽名字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喑啞,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墨隽把車拐向了路邊,停了下來。他雖然喜歡齊曼,可還沒厲害到能一邊開車一邊安慰齊曼還給齊曼擦眼淚。
“我沒事,真沒事。”墨隽忙解釋,見齊曼眼眶紅了,墨隽只得嘆了口氣,“曼曼,我在滄落這些年有在意過除你之外的什麽麽?我老爸在繼承墨家的時候就主動提出要回故地,我是因為情報局局長突然病故一時找不到接任的人才被迫留在這裏的,現在我不過是回我自己的家去而已。”墨隽說話的時候,齊曼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墨隽只得一邊解釋,一邊替齊曼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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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曼拿過墨隽的手帕把頭撇向一邊,她心裏悶得慌,她擔心墨隽,但更怕的是雲柏舟。
“現在趕緊遠離這裏比什麽都好,”墨隽喟嘆,“再不走,不知道三個月後還會發生什麽。”
聽見墨隽如此說,齊曼愣了一下:“難道少帥想做什麽?”
“他想做什麽?”墨隽冷笑,“他這十七年一直想做這件事。”
齊曼修眉蹙在了一起,她渾身不停地冒着冷汗,難怪她求墨隽也把她的父親一起帶出來的時候,墨隽對她說自己無能為力。不是墨隽不救齊冀,而是雲柏舟必須拿齊冀殺一儆百。齊冀是雲芷蘭的人,雲柏舟動不了雲芷蘭,他就必須拿齊冀來立威。
“少帥是想……”
“噓……”墨隽豎起一根食指貼在齊曼的唇邊示意齊曼噤聲,就算這裏只有他和齊曼兩個人,齊曼也不能說出來,“曼曼,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齊曼對上墨隽深黑的眼眸,接下來的事情,她又怎麽管得了?而眼前,她看着墨隽深邃又溫柔的眼神,眼淚再次湧出了眼眶。十多年裏,她一直注視着一個人的背影,而那個人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自己,甚至在把她當做打壓雲芷蘭的棋子的時候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而眼前這個人,一直都在看着她,就像她看着雲柏舟一樣。只有付出的人,才是真正愛你的人,齊曼伸手抱住了墨隽,她要跟墨隽離開滄落,永遠不要再回來。
雲柏舟坐在辦公桌前翻閱一疊疊文件,雲芷蘭一直推病不出,帝國的最高統帥也就不再出現,所以雲柏舟力排衆議,在一天前與白啓申和蒼氏家主蒼玡一起召開了軍方最高會議,并決定由自己暫代天羽軍一職,直到雲芷蘭病好,推出新任人選為止。
澤風拓仍舊坐在落地窗前,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雲柏舟身上,在墨隽臨走時,墨隽把來自雲翊的信交給了他,雲翊信上叮囑澤風拓必須一個月後趕回沉滄,如今已經過了半個月,帝國的風暴已經漸漸形成,澤風拓心知此時再不從雲柏舟身邊離開怕會萬劫不複,可他只要目光一落在雲柏舟的身上,他就不舍得離開這個人。
如今,卻是他該做下決定的時候了。澤風拓沒有墨隽那般潇灑随性,他做不到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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