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山景

隐世峽谷兩旁山峰未斷之前,山壑起伏,山路南行,鮮少有人會從兩座山峰之間行走。兩峰垂落交疊之後,便将深不可測的山壑填平,有膽大的探險者先行探路,其後游人接踵而來,至今隐世峽谷已不知走過多少人。

山林裏綠樹成蔭,倒不如杳蹤亭那邊熱,澤風拓放下挽至手腕的衣袖,他雖不情願與雲芷蘭一齊下山,此刻卻也只得硬着頭跟上雲芷蘭的腳步。雲芷蘭畢竟是一位七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人,順着曲曲折折彎彎繞繞的山路往下走,若不是她還算矍铄,恐怕走不到一公裏就要停下來歇息一會。與雲芷蘭一同前來的随從被雲芷蘭打發離她和澤風拓都遠了些,老人沒有人扶,澤風拓做了一番思想鬥争還是伸手去攙着雲芷蘭,扶着老人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身邊走過不少少女,她們經過澤風拓身邊都會偷偷打量或者小聲讨論澤風拓,在澤風拓與澤敬之一齊上山的時候,澤風拓忌憚澤敬之所以沒敢随心所欲地與迎面走來跟自己打招呼的少女們笑一笑,現在他身邊沒有嚴如父的澤敬之跟着,換成了慈愛和善的雲芷蘭,澤風拓反倒目光更加不敢随便亂晃。

雲芷蘭七十多歲,保養倒也得宜,其他人到了她合格年紀手掌上的皮膚早已枯槁起皺,雲芷蘭的手還如年輕時那般光滑,不過倒也上了年紀有了年歲,所以扶着澤風拓手背的手仍舊有些磨人。

雲芷蘭慢悠悠地走着,見經過身邊的少女們時不時會向澤風拓飄來一些暧昧的視線,雲芷蘭笑了笑,開口道:“也難怪我那個孫子會看上你了,跟滄落的那些孩子比起來,澤少可是勝過他們千百倍。”

澤風拓扶着雲芷蘭的手下意識地一頓,他淺藍色的眼眸裏劃過一道寒光,走了這麽些許的路程,雲芷蘭終于要開始了麽?澤風拓聽出雲芷蘭話中的意思,他目視前方,不卑不亢地回道:“老夫人謬贊了,滄落的人不論是四家姓還是其他高門大戶的子弟都是受過優良教育的人。”澤風拓伸出左手在雲芷蘭面前晃了晃,他手指上的繭子清晰分明,“我從小學的就是殺人,可沒怎麽讀過書。”

雲芷蘭笑眯眯地搖頭:“澤少何必跟我謙虛呢?作為沉滄的少主,澤首怎麽會就只教你那些玩意兒?”

見雲芷蘭不信,澤風拓只得繼續解釋:“沉滄不許參與帝國政治鬥争,有些無用的東西就不會教。”

澤風拓這是在告訴雲芷蘭,雖然在杳蹤亭上他答應了不會站在雲柏舟那一邊,但也不代表他們會被雲芷蘭所用。

雲芷蘭是何等精明的人,澤風拓話音剛落,雲芷蘭就接口問道:“澤少的話我明白,現在是我們倆人談,所以這些話題暫放如何?”

澤風拓對着前方翻了個白眼,也不知是誰先開始這個話題的。

“那老夫人想與我談一談雲柏舟了?”離山腳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剛在杳蹤亭和雲芷蘭雲裏霧繞地說了半天可是累壞了沉滄這位只學過暗殺的少主,現在澤風拓可沒精力再應付這位在政壇上翻雲覆雨幾十年的老太太了。

雲芷蘭聽出澤風拓語氣不善,她倒也不是太在意,她左手在澤風拓的手背上輕輕拍了下,而後道:“就當我與你閑聊家常如何?”

澤風拓腦子裏響起了嗡的一聲,與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閑聊家常,他可從來沒做過。

“您能換個詞麽?”澤風拓掂量了下,覺得“閑聊家常”這四個字有點像老太太與孫媳婦在聊天一般。

雲芷蘭想了下:“那就随便說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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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風拓點頭,終于松了口氣,這比“閑聊家常”要好聽多了。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雲芷蘭跨下一級臺階,問澤風拓。

澤風拓想這當然是雲芷蘭先說了,他根本就不想與雲芷蘭聊些什麽:“您先請。”

雲芷蘭看出了澤風拓臉上的表情要表達什麽,也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先說了,你覺得雲柏舟怎麽樣?”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澤風拓皺眉答道:“看上去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實際……”

“這個答案剛才你說過了,”雲芷蘭無奈地擡起手來擺了一擺,“我是問你,你覺得雲柏舟會跟你離開滄落麽?”

非常直接的問題,這個問法後面包含了雲芷蘭對即将籌謀的事情的必勝之心。的确,如果按照雲芷蘭的計劃的确能迅速的将雲柏舟的勢力連根拔起,雲柏舟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可如果真的變成那樣,以雲柏舟的心性,雲柏舟未必會甘願束手就擒,魚死網破是澤風拓唯一能想到的雲柏舟的去路。

“我不是太有把握。”澤風拓猶豫,說出口的話好似瞬間就被山風吹散于天地之間。

雲芷蘭嘆了口氣:“剛才在杳蹤亭我對你的态度欠妥,現在向你道歉。”雲芷蘭忽然跳過了這個話題,回到了剛才在杳蹤亭之上時談及的話題。

澤風拓倒是跟上了雲芷蘭的思維,他搖頭笑了笑:“您是他的祖母,為他考慮也是該然。”

“他與白小蝶的婚約是我替他做得主,但是他未必會與白小蝶解除婚約,現在他要極力與白啓申合作,恐怕等我回到滄落他就已經和白小蝶手挽手走進教堂了。”雲芷蘭說。

“您不會是要我去破壞他們的婚姻吧?”澤風拓倒吸一口冷氣,混跡政壇多年,雲芷蘭的手腕決絕,在該舍棄的時候亦然舍棄,就連自己一力促成的因緣都不放過。

“破壞他們的婚姻?”雲芷蘭好似在琢磨澤風拓說出的這幾個字,而後她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這麽說也不算錯吧,白小蝶與雲柏舟的婚姻是他和白啓申之間最堅固的紐帶,如果這個紐帶斷了,那麽就等于扼制住了他的一條手臂。”

說來說去,雲芷蘭的一切出發點還是要阻止雲柏舟破壞帝國現有的和平。

澤風拓思量了一會,然後說:“難道老夫人是想讓我去搶婚?”

雲芷蘭竟然對着澤風拓贊許地點了下頭:“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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