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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梁嬷嬷,名義上則是代讷蘇之母,富達禮之妻佟氏到石家來送謝禮來的。
石家人丁興旺,太子妃之父石文炳膝下有三房子嗣。石詠上回在永順胡同就已經見到了大伯富達禮和二伯慶德,還有一位叔叔觀音保,前年放了外任,不在京中。除了這幾位叔叔伯伯,石詠還有好幾位堂姑姑,除了太子妃與裕親王福晉之外,還有一位年歲長他不多。今年是選秀之年,石詠的這位姑姑會去參選。
上回石詠救下的讷蘇,則是富達禮膝下幼子,是繼室佟氏所出。讷蘇上頭,還有嫡庶兄長與姐姐若幹,更不用提慶德和觀音保那兩房了。
石詠實在是頭疼,記不住這麽拉拉雜雜的一堆親戚。他只弄清楚了梁嬷嬷是讷蘇生母佟氏的奶娘,從小看着佟氏長大的,因此對讷蘇也極為疼愛盡心。
當日石詠救下讷蘇之事,佟氏聽了梁嬷嬷敘述,也是後怕不已,心裏對石詠非常感激,只是富達禮拘着,否則佟氏早就要親自上門來謝了。
“夫人說了,若不是老爺嫌節前節後走動太過礙眼,早就要親自過來相謝了。”梁嬷嬷看似很實誠地說。
石大娘舒舒覺羅氏卻冷靜地擡擡唇角,半鹹不淡地說:“是呀,如今天氣又暑熱,夫人忙着府裏的事兒,更加沒功夫過來了。”
梁嬷嬷一直在大戶人家當差,各色人等都見過。此刻見石大娘這樣說話,登時收起了小觑之心,連忙賠笑。她知道石家就算現在住在這樣的蓬門小院裏,這石家的女眷,也是見過世面的,不能當是尋常婦人看待。
這件事情本就是伯爵府理虧。石詠救下了伯爵府的幼子,避免了一場骨肉分離的慘劇,伯爵府卻到現在才來上門感謝,而且只是遣了一名仆婦過來探視,還真沒将石家放在眼裏。
梁嬷嬷臉上就讪讪的,賠足了笑臉,說:“是我們老爺攔下的……府裏面日子也不算好過。那日讷蘇少爺多少受了驚吓,回來就燒了幾日,夫人一頭照顧兒子,一頭又要操持一大家子過節,的确是抽不開身。這事兒的确是我們缺了禮數。您要是見怪,我老婆子在這兒給您賠不是了。”
說着,梁嬷嬷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向石大娘拜了下去。
石大娘見對方認了錯兒,心裏就沒了芥蒂,當下放緩了身段,也柔聲說:“嬷嬷太客氣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府上的難處,我們也能體諒。我們這一輩已經多少年沒和伯爵府走動了,如今小一輩有這緣分能相見,我心裏也是樂見的,畢竟曾經是一家人,一筆也寫不出兩個‘石’字來。”
她微笑着望着梁嬷嬷:“夫人是哪一年進府的,我竟還沒有見過。”
佟氏是繼室,當年進門的時候,石家已與伯爵府決裂,分戶單過。是以佟氏和梁嬷嬷對于石家舊事都只擦過一耳朵,不知詳情。
梁嬷嬷趕忙與石大娘說了幾句閑話,随之取了一只捧盒出來,當着石大娘和石詠的面兒打開。
只見捧盒裏面是兩匹尺頭,外加擺得整齊的銀錠子,石詠粗粗數了數,知道總有五十兩上下。
“這是做什麽?”
石大娘擡起頭,盯着梁嬷嬷。
“上次詠哥兒來伯爵府的時候太過匆忙,我們老爺又是個甩手不管內務的,竟連詠哥兒的表禮都未備下。這是補上回的表禮,另外雖然還沒見過喻哥兒,但我們夫人聽說喻哥兒和讷蘇一樣年紀,心裏也惦記着,所以一樣又備了一份。”
石大娘盯着對方看一會兒,突然伸手,從那只捧盒中将尺頭取出來,又随手撿了兩枚銀錠子,放在尺頭上,其餘的都留在捧盒裏。她随即向梁嬷嬷致意:“夫人的表禮,我已經收下了。其餘的,請帶回去吧!”
大戶人家通行的,長輩給小輩的表禮,就是一匹尺頭,一兩個小銀錠子。
石大娘這一出舉動,完全出乎梁嬷嬷的意料。畢竟石家家貧,四口人,只縮在小小一進院子裏過日子,與伯爵府那排場天差地遠。梁嬷嬷原本以為石大娘見了這些銀錢會欣然收下的。
“夫人身在伯爵府,親眷多,日常開銷也大。”石大娘淡淡地說,“表禮我已收下,餘下的嬷嬷為夫人着想,還是留着吧!”
“可這是給詠哥兒的謝儀……”梁嬷嬷失聲道。
石大娘絲毫沒松口:“我們詠哥兒救人,又是救的自家親眷,可不是為了什麽銀錢謝儀。”
梁嬷嬷咂摸咂摸嘴,望望這陳設簡單的堂屋,和屋外局促的小院子,支吾出一句:“這……畢竟詠哥兒年歲不大,喻哥兒年紀更小,府上使錢的地方還多……”
石大娘只盯着梁嬷嬷:“嬷嬷也聽說過‘救急不救貧’這話吧!我們石家家裏雖貧,可也沒到家裏揭不開鍋的地步。嬷嬷,夫人的好意我們已經心領了,可過日子,還得靠我們自己,因此這些銀錢我是萬萬不會收的……”
石大娘說起這話,脊背挺得直直的。石詠在一旁,也不開口。他認為母親既然不願收,必定有她的理由,這些人情往來,收禮送禮,他既然不在行,就幹脆全憑母親做主。
梁嬷嬷見石大娘堅持,只得讪讪地将捧盒收了回去,閑聊兩句就準備告辭。
豈料石大娘卻将梁嬷嬷叫住了,去內室取了一只棉布小包出來,在梁嬷嬷面前打開,說:“難為嬷嬷今兒頂着這麽大的日頭趕過來。我們小戶人家,沒什麽好表示的,這裏是我與弟妹平日裏閑來無事,做的幾條抹額,許是嬷嬷日常用得着的東西,若是有看得入眼的,拿幾條去吧!”
梁嬷嬷只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睛挪不開。
這小包裏做好的幾條抹額,做工與繡活兒都沒得說,底色素雅,配色柔和,然而那繡出來的紋樣卻格外鮮活靈動。石大娘說得沒錯,的确是她們這些上年紀的仆婦用得着的東西,粗看不打眼,細看卻體面。
梁嬷嬷只看了一眼就愛上了,再三謝了石大娘,挑了兩三條,藏在袖子裏,這才告辭,沿着紅線胡同出去了。
石詠在旁看着,覺得母親頗有些給了人一巴掌然後再喂個甜棗兒的感覺。
石大娘見石詠在一旁待着,連忙問:“詠哥兒,你不會怪娘把伯爵府的謝儀給推了吧!”
石詠搖搖頭:“當然不會!”
當初石大娘寧可借印子錢,也不肯向伯爵府那邊的“親眷”開口,石詠自然知道母親性子裏有一股子“不求人”的傲氣,見不得對方這樣“施舍”式的謝儀。
石大娘當即嘆了一口氣,說:“大戶人家裏最是心眼子多。你們哥兒倆以後出去,旁人少不了将你們和伯爵府扯在一處說嘴。今日娘若是一時眼皮子淺,受了伯爵府的這些‘謝儀’,明天就會有人說咱家攀附。”
“當年你爹和你二叔是為了争口氣,才從永順胡同那裏搬出來的。到了你們這一輩,娘不想讓人糟踐你們父輩的名聲,更不想讓旁人将你們哥兒倆看輕了。”
這時候二嬸王氏從裏屋走出來。适才一直是石大娘在招待梁氏,王氏大約是不好意思出面。
“大嫂,當年都是因為我……”
王氏一向柔弱,頭一低,眼裏看着就要掉金豆子。
石大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說什麽瞎話呢!從永順胡同出來,你大伯從來沒後悔過,我也一樣……”
晚間,伯爵府富達禮的繼室夫人佟氏從老太君那邊下來,在正房門口見到梁嬷嬷,連忙問:“老爺那裏都回過話了?”
梁嬷嬷點點頭:“老爺将紅線胡同的情形問得事無巨細,有一兩回我都被問住了。”
佟氏“嗯”了一聲,說:“老爺就是這麽個口是心非的人,嘴上不說,心裏對石家的子侄卻還是關切的。只沒想到,那邊竟然這麽大氣性,竟将五十兩的謝儀都給拒回來了。”
她嘆了口氣,說:“我原本想着,那頭喻哥兒年歲和讷蘇差不多,不如讓他進府,在族學裏給讷蘇做個伴讀,喻哥兒也能識幾個字,以後不做睜眼瞎,咱家也好有個由頭貼補他家一點兒子錢,回頭掙個憐貧惜弱的名聲,多好?可聽起來這情形,那頭哪怕是窮死,也定是不肯的。”
梁嬷嬷附和一兩句,見佟氏面露疲累之色,湊到她耳邊,說:“內務府那頭,将今年新上的荔枝送過來了!”
佟氏聽說荔枝來了,登時嫣然一笑,面露得意,說:“叫人用那纏絲白瑪瑙的碟子盛些,給老太太房裏和二房各送一盤。”
畢竟,也只有她這個有娘家兄長在內務府當差的,才能這麽容易弄到南邊上來的新鮮荔枝。
紅線胡同,喻哥兒先睡了,石詠獨自一個坐在燈下,倒也是在做一件……和荔枝稍許有點兒關系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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