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決裂

殷臨淵并非行事拖泥帶水的優柔寡斷之輩, 他既下定決心要同江淮然分手, 便打算立刻實施。

他在街邊付了點小錢，雇了一輛馬車。

馬車慢慢地往他與江淮然共同居住的洞府駛去。

過了一段時間，馬車駛入了殷臨淵熟悉的街區，這裏處處都充滿了他與江淮然的回憶。

但殷臨淵想到要再見江淮然，心中并未升起雀躍與欣喜，而是冷漠而毫無波瀾。

忽然, 殷臨淵察覺到馬車恰好駛到常去的八珍坊邊上，他稍稍猶疑了下來，令車夫停下了車，下去買了一份金玉良緣糕。

此糕寓意美好, 又口味好, 平常殷臨淵很喜歡吃。江淮然出門時順路的話，也常常将金玉良緣糕捎回來給殷臨淵, 然後兩人便一起黏黏糊糊地分食金玉良緣糕。

當時想來很美好，但現在...

殷臨淵買好糕點後，他從盒中拈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卻發現金玉良緣糕似乎沒有以前好吃了。

其實好吃還是好吃的，但不過如此, 只是凡品，絲毫沒有以前的感覺。但以前的感覺又是什麽樣的？殷臨淵記不清了。

八珍坊的老板是個修為微薄但精通制作美食的修士，他笑着對殷臨淵道：“殷大人，您可回來了！您究竟去幹什麽了？您的道侶江真人一直在找您，還打聽到我這來了！您快聯系聯系他吧！”

殷臨淵漫不經心道：“是嗎？我之前去安置了個戰友遺孤, 現在正打算回去。”

八珍坊老板覺得殷臨淵今天有些奇怪，看起來格外冷淡，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總是笑臉迎人。

實際上，八珍坊老板是一個難得看好江淮然與殷臨淵戀情的人。因為江淮然與殷臨淵同時出現時，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對非常親密的熱戀期情侶。他們走在一起時，殷臨淵眼角眉梢都盈着明媚笑意，江淮然也滿眼柔情，為殷臨淵做盡了以往不會做的體貼之事。

八珍坊老板修為微薄，不知陣營之分，但他希望每個彼此深愛的人都能在一起。

但現在殷臨淵在談起江淮然時，像在講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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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珍坊老板壓下心中疑惑，客氣地送殷臨淵離開。

而殷臨淵因為八珍坊老板的話語，回到馬車上後，便想聯絡江淮然。

但這時，他發現，他發現自己的傳訊玉簡找不到了。他略作思索，先乘車回了同江淮然共同居住的洞府。

洞府中果然空空蕩蕩，沒有人在。

只有江淮然此前送他的那只小淵貓見到主人回來，開心地喵喵叫，盡在殷臨淵腿前打轉。

殷臨淵瞥了它一眼，找了些靈貓糧給它倒上。

小淵貓嗅了嗅靈貓糧，卻沒吃。這是因為它的口味早被江淮然自制的營養貓飯養刁了。

殷臨淵見小淵貓不餓，也就随它去了。而小淵貓繼續跟在殷臨淵腳邊，它充滿依戀地使勁用小腦袋蹭着殷臨淵的腿，似是暗示着什麽。

可是殷臨淵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抱起它，撓它的下巴，替它順毛，而是暗道這貓有點傻氣，有些冷淡地走開了。

過了一會，殷臨淵在卧室內找到了空白而嶄新的傳訊玉簡。他順手将自己歸來的消息傳給江淮然，并讓江淮然快點回來，表示有話要和江淮然當面講。

江淮然的回複來得非常快，他回道：【我馬上回來。】

殷臨淵琢磨着江淮然回來還要一點時間，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為搬出洞府而做準備。

一炷香後，家門被人推開，江淮然倉促地進了屋。

他見到殷臨淵收拾東西的舉動，訝異道：“你在幹什麽？”

殷臨淵收好最後一件東西，神色冷淡地擡起頭，道：“當然是收拾東西，準備等會搬出去。江淮然，我不想和你結成道侶了，我也不想和你過了。”

江淮然不可置信道：“為什麽？給我個理由！”

殷臨淵道：“因為我現在不愛你了，我想過回歸正軌的生活。”

江淮然：“你想離開我，是不是因為你昨天見的人？他究竟是誰？你知不知道你走後，我多擔心你——”

殷臨淵打斷了江淮然的話：“你跟蹤過我？”

江淮然：“我沒有跟蹤你！我知道你對我用了催眠香料，但下的量不夠足，你一走我就醒了。我不想去打擾你要做的事，但是後來下雨了，我就帶着傘出門去找你——”江淮然眸中随之現出了隐隐的怒火，他咬牙道：“好不容易找到你，誰知道正好看到你撲到一個不認識的人懷裏哭！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殷臨淵冷冷道：“那是我師尊，麻煩你注意下措辭。”

江淮然追問道：“你不是一直告訴我，你是散修嗎？而且，他看樣子對你絕不僅是師徒之情！”

殷臨淵寒聲道：“我沒騙你，我之前确實是散修。當年我和師尊發生矛盾負氣出走，但昨天我和師尊重新和好了。而且——”殷臨淵頓了頓，一扯唇角嘲道：“江淮然，你未免想得太多。師尊對我當然只是師徒之情。師尊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我是因為被師尊發現不倫之念而自請離山的。若師尊會喜歡我，哪會有那麽多波折？我也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

話已至此，殷臨淵也無心和江淮然多糾纏。他直截了當道：“話便說到這裏，我要走了。江真人，但願我們以後能永遠不見！”

江淮然失聲道：“怎麽會這樣？臨淵...你之前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嗎？”

殷臨淵冷然道：“那是以前！”他欲轉身就走，江淮然卻忽然從背後抱緊了他，低聲下氣地央求道：“臨淵...別離開我！你不喜歡我哪裏的話，我可以改！”他還試圖親吻殷臨淵。

殷臨淵卻對這個吻厭惡無比。他憑借師尊所贈玉牌的守護之力掙脫出來，反手抽了江淮然一巴掌，口中厲聲道：“別碰我！我讨厭你！”

眼見着殷臨淵拂袖離開，江淮然仿佛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只是一夜...為什麽臨淵會變得那麽快？

忽然，殷臨淵轉過身，走了回來。

江淮然臉上露出希翼的神色。

殷臨淵卻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他道：“有些話我忘了和你講。赫連南臨死前告訴了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原來是無極劍尊為謀奪我父母所持的古秘境劍冢，聯手赫連南害死了我父母。我已驗證過，此消息屬實。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同你們無極劍宗一脈不死不休！從此我們便是敵人。下次見面，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殷臨淵說完後，轉身就走，只留下江淮然在原地。

在殷臨淵走後，小淵貓怯生生地從櫃子底下鑽了出來。它先是用鼻子頂了頂江淮然的手，然後繞着江淮然走了一圈。江淮然長長嘆了口氣，勉強地苦笑道：“竟然只有你在了。”

殷臨淵下午才和江淮然決裂，夜晚時青珩在自己的府邸便迫不及待地召開了盛大的晚宴，打算向所有人介紹他失而複得的唯一弟子。

當晚，時青珩的府邸外車如流水馬如龍。大夜王朝的貴人們為了入宴，為一紙邀請函搶破了頭。

晚宴開始時，時青珩當衆帶着殷臨淵出席，他眉目含笑，向所有人宣布道：“這是我的弟子殷臨淵。他為了磨砺自己，特以散修的身份行走于世。”

全場嘩然。

昔日欺辱過、笑話過殷臨淵的人皆僵立在原地，臉色煞白。他們害怕殷臨淵記仇，在得勢後來要他們的命。

殷臨淵盛裝出席，他身着深紅長袍，披繡有十六煞鬼的披風。

他舉杯，向衆人微微一笑。

殷臨淵想，權勢地位真是個好東西。

在他回歸師尊身邊後，逐利者像聞到糖漿味的蜜蜂一樣蜂擁而來，欲讨好他。至于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則遭到了同僚一致的打壓，只為了取悅殷臨淵。

殷臨淵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很快，他習慣了被人簇擁與被人讨好。

今天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殷臨淵待在書房中看書。

離戈笑盈盈地端着親手做的糕點進了屋，“臨淵哥哥，我給你帶好吃的了！”

因為殷臨淵與時青珩都想更好地親近對方，因此殷臨淵同時青珩居住在一起。而殷臨淵搬入師尊的府邸時，為了方便照顧離戈，順便把離戈也帶進來了，時青珩對此并無異議。

殷臨淵接過那盤糕點，在吃了一口後，他淺笑道：“離戈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

離戈流露出羞怯的笑容。他原本不會做糕點，吞噬修士得來的記憶中有沒有相關菜譜。但他在知道殷臨淵好吃甜食糕點後，便努力去學習。

殷臨淵用完糕點後，關懷離戈數句，便開始檢查離戈近來的功課。

但檢查到一半的時候，有近侍敲起了門，并告知殷臨淵，攝政王想見他。

殷臨淵沖那位近侍微微颔首，他放下離戈的功課本子，轉過頭歉意地看了一眼離戈，便先跟着近侍去師尊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