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畫工

桌上那本攤開的書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游記, 那張畫作則是一張人物肖像圖。

殷臨淵認真地翻看了會那張肖像圖, 他感覺這張畫的筆法很粗糙，五官比例也很是奇怪。他發出靈魂質問：“這畫得是誰？為什麽這麽醜？”

雲以一種極為不情不願的口吻道：“....這是雪煞尊親筆繪制的肖像畫，畫中人正是冥屠魔帝。”

殷臨淵像被雷轟了一般：“這是冥屠魔帝？”

他開始懷疑前世的自己的審美品味。

雲注意到殷臨淵的眼神，突然倍感羞辱。他咬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這張人物像的醜不關魔帝陛下的事，都是雪煞尊的畫工原因。雪煞尊畫工很爛, 卻硬要給魔帝陛下畫人物像。畫出來的成品就是這樣的。若不是愛屋及烏，看在這是雪煞尊的親筆畫像的份上，冥屠魔帝已經将這張畫給燒了。冥屠魔帝原本的容貌...是非常俊美的。”

殷臨淵挑起了眉：“有多俊美？你幻化出來給我看看。”

雲為了洗清魔帝的污名，毅然幻化。

在看清眼前男子相貌後, 殷臨淵怔住了。他本以為時青珩、離戈、江淮然已是世間難尋的美男子, 但比起飄缈出塵的時青珩，魔魅惑人的離戈, 英朗冷峻的江淮然，眼前的男子還要勝于他們。

此人五官俊美至極，堪稱人世間的極致。但他氣勢淩人, 威嚴無比，尋常人看了他, 只會生出跪拜恐懼之心，難以讓人生出遐想愛慕之意。

但下一刻，這副威嚴俊美的相貌慢慢變幻，“魔帝”的面部以及半身皮膚變得焦黑如炭，像是火燒過一般。這副模樣看起來面目恐怖, 可止小兒夜啼。

沉浸在驚豔中的殷臨淵立即回了神，他微微皺眉，有些不太高興。小雲故意變臉，是想惡作劇嗎？

雲一直觀察着殷臨淵的表情，他見到殷臨淵的反感之意，心中滿是哀傷。果然，臨淵果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過去的臨淵便是出名的喜歡美人，現在的臨淵也不例外。

但下一刻，殷臨淵突然伸出手捏起了雲幻化之身的臉，“喂，小雲，你故意變臉是想吓唬我嗎？快變回來！”

雲卻不變回來，他沉聲問道：“醜嗎？這就是冥屠魔帝最後的樣子。”

殷臨淵一呆，他問道：“魔帝陛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是在戰鬥中被毀容了嗎？可是活死人之藥難覓，但可以修複容貌的生白骨之藥卻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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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回答道：“魔帝陛下怎麽會不想恢複容貌？他的戀人最喜歡容貌美好的人了。魔帝陛下之所以保持着毀容的樣子，是因為此傷是太虛道祖的九陽玄雷造成，任何神藥都無法治療九陽玄雷造成之傷。”

殷臨淵松開手，訝異道：“怎麽會這樣？”

雲面無表情地繼續道：“當年太虛道祖偷襲由于封印魔孽而虛弱的雪煞尊，用的正是專克魔修魔孽的九陽玄雷。九陽玄雷威力奇大，超越極境的道主級強者捕捉時也得小心翼翼。太虛道祖在魔孽浩劫的決戰中都沒舍得用上九陽玄雷，當時卻一股腦地将九陽玄雷全扔向了雪煞尊...”

“之後呢？”殷臨淵聽得心急，他似乎隐隐猜出冥屠魔帝接下來做了什麽了。

“之後？之後雪煞尊反擊重創了太虛道祖，自身的軀體卻被打得灰飛煙滅。冥屠魔帝親身沖入九陽玄雷中，最終只搶下了雪煞尊一縷真靈。這縷真靈虛弱到随時都會潰散，只能當場送入輪回中。在雪煞尊入輪回前，他與冥屠魔帝許下了轉世之約。”

殷臨淵道：“所以冥屠魔帝是為了救雪煞尊的真靈才面容俱毀，只能戴黃金面具示人啊。”思及此，他伸手撫上了雲的幻化之身的斑駁焦黑的面孔，眼中溢出了溫柔與憐愛。殷臨淵道：“你怎麽會覺得這樣醜呢？這傷一點也不醜。這是為了救愛人所受的傷，這是光榮的勳章，魔帝陛下是個大英雄！”

雲怔怔道：“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殷臨淵道：“不然呢？”

忽然，藏書閣內，鐘聲自鳴，悠悠響起。殷臨淵側耳聽了聽鐘聲，突然急道：“哎呀，醜時了！我們不能再耽擱了！再過兩個時辰就要上朝了！快和我一起找找有沒有雪煞尊的修煉手稿，決不能空手回去！”

雲聞言無奈一笑，道：“好，我陪你找。”

下一刻，雲又化為了可愛孩童的模樣，幫助殷臨淵找起了雪煞尊的手稿。

藏書閣內藏書甚多，以殷臨淵那樣胡亂尋找的樣子，顯然是很沒有效率。

好在雲作為冥屠魔帝之物，似乎很熟悉雪煞尊。他找書皆是有目的性地找的。

不過，殷臨淵也不算全然沒有收獲。

他還真找到一本特殊的手稿。

只可惜，是關于雙修功法的。按照扉頁潇灑不羁的标注字體，修煉此功法，可以祛除魔性。

殷臨淵懷着好奇之心翻了一頁，但下一刻，他的臉便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

無他，下一頁有着非常精美和栩栩如生的配圖，是關于雙修姿勢的圖。

雲注意到殷臨淵的異樣，飄了過來。他見到這本雙修功法後，了然道：“這是雪煞尊寫的。”

殷臨淵：“不像吧？你不是說雪煞尊的畫工很爛嗎？這麽精致美觀的圖，是雪煞尊能畫的出來的嗎？”

殷臨淵還挺有自知之明。

雲看了他一眼，然後道：“圖是冥屠魔帝畫的。雪煞尊的畫工很差，但冥屠魔帝的畫工卻是頂級的。”

殷臨淵詫異道：“既然如此，魔帝陛下是知道這本雙修功法的存在的？那他還怎麽因為魔性侵染的原因，被逼得自斬神魂？”

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因為雪煞尊剛研發出功法不久，就死了。冥屠魔帝雖然知道有這本雙修功法，但他總不能背棄自己的愛侶，和其他人雙修吧？”

殷臨淵下意識道：“可是，也許在雪煞尊眼裏，伴侶健康安好比伴侶為他守身如玉更重要呢？”

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想帝尊二人應該都希望對方遇到困難時不忌手段地保全自己。但若事情輪到自己頭上，他們想必還是寧可受苦，也要守身的。況且，你沒發現這部雙修功法針對性很強嗎？這是雪煞尊為自己和伴侶量身打造的，旁人不身具和雪煞尊相同的天生魔體，也難以和魔帝雙修。”

殷臨淵頓時浮想聯翩，天生魔體雖然不是爛大街的體質，但也沒稀少到數千年難尋吧。也不知道數千年前的雪煞尊是何等人物，有着何等風采，才讓冥屠魔帝念念不忘，守身至死。

思及此，鐘聲再度敲響，根據鐘聲的聲數可以推算出，此時已值寅時了。

殷臨淵頓時不再多想，他急道：“寅時了！帶上手稿，我們走吧！”

雲微微颔首，領着殷臨淵離開了雪煞行宮。

之後的兩個月，殷臨淵和雲一有空就會來行宮探秘和修煉。

憑借行宮中的手稿和修行室，殷臨淵的修為進展很快。

但讓殷臨淵有些憂愁的是，時青珩的生辰快到了。

為了以防被抓把柄，殷臨淵特意按照時青珩的喜好，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并在時青珩生辰當日前去祝賀。

時青珩的生辰是在他的道場隐玄山中舉辦的。

來玩的客人很多，皆身着華服。山腳下停滿了寶馬香車。

殷臨淵不情願去見時青珩，他打算送完禮物，再意思意思待一會，然後就悄悄溜掉。

幸在禮物有時青珩的侍從接收，時青珩顯然不會親手接過每一個賓客的禮物。

送完禮物後，殷臨淵便跑到一處清幽偏僻的人工湖上的水榭中坐了下來。

這裏遠離人群，想必不容易見到時青珩，殷臨淵這樣想。

湖邊微風習習，湖中有許多尾金紅錦鯉游弋。

殷臨淵憑欄而望，他記得自己以前在隐玄山閑得無聊，就會跑到這裏喂錦鯉。

到後來，這裏的錦鯉都被喂得體型極寬，對人毫無戒心，傻呆呆的。

一道溫和的聲音在殷臨淵背後響起：“你很像我見過的一位故人。”

殷臨淵回過頭，發現身後是一個身着麻布長袍的溫和青年，青年的外表非常清秀。

殷臨淵道：“你是誰？”他竟感應不出此人的修為波動，說明此人很可能是一位極境修士，一位隐世老怪。

青年回答道：“一介無名散修。”此人又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殷臨淵：“容貌神韻、體質靈根都像極了，可惜假貨就是假貨。冥屠魔帝的所作所為，真是侮辱了尊者大人。”

殷臨淵懂了。此人把他當做人工制作的雪煞尊仿品了。畢竟轉世重生太過離奇，非常人能做到。

他裝傻道：“你在說什麽？”

溫和青年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他道：“罷了，看你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同你計較。”

他轉身就走，卻迎面撞上了匆忙趕來的時青珩。他其實一直窺視着殷臨淵。

方一見面，時青珩就疾言厲色道：“你剛才和我的弟子都說了什麽？”

被照面呵斥，溫和青年氣焰頓時一弱，随即他意識到自己竟在冥屠魔帝的後繼人面前處于下風，不禁微惱，随即他回嘴道：“當然是說，你們用人造仿品悼念正主的事情了！”

雲悄悄地在殷臨淵腦海中八卦：“這人是個隐世已久的老怪，名號叫雲海散人，曾是雪煞尊的朋友。他還對雪煞尊表白過，但被婉拒了。”

殷臨淵啞然失笑。

邊上，時青珩意識到雲海散人并未認出殷臨淵真實的身份，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并不願意讓殷臨淵想起過去的往事，覺醒成為雪煞尊。

因為雪煞尊是雲孤影的，沒有任何過去記憶的殷臨淵才是屬于他的。

然後，時青珩沉着臉道：“是誰邀請你來這裏的？這裏不歡迎你，快滾！”

雲海散人自動把滾字美化了，他冷哼道：“走就走！若不是陪我的新徒弟，我也不會來你這！”

雲海散人一揮袍袖，帶着盛怒離開了。

殷臨淵心知輪到自己登場了。他很好地表現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道：“師尊，人造仿品是什麽意思？那個人是在說我嗎？”

時青珩卻突然抱住殷臨淵，他俯首在殷臨淵耳邊道：“你別信了那個人的鬼話。你才不是什麽人造仿品，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

殷臨淵感到熱氣呵在耳廓上，不禁心髒猛跳。他回憶起，江淮然也曾對他柔情蜜意道：“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

而江淮然和時青珩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的咬字和語調別無二致。

江淮然...你也是冥屠魔帝的神魂碎片嗎？殷臨淵茫然地想。

時青珩似乎喝了不少酒，眸中有些醉意。

他将殷臨淵抱得更緊了些，口中埋怨道：“臨淵，今天我是大壽星，你卻不來看我，還躲着我...”

“臨淵，只要你愛我有我愛你的一半多，我死了也值了...”

作者有話要說：（熱淚盈眶）感覺快要修完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