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菲律賓大選(2)
“認識?”
“不認識,只是覺得奇怪。”
這個人,曾經和南淮合作過,她不可能不認識。
可剛才的回答就像是本能。該不該讓他知道,這個歐洲人的身份?她還沒有想好。
兩個人在這裏是“貴客”,一舉一動,都會在無數雙眼睛下進行。
可是他對她的占有,卻從不顧忌。有時候南北都會懷疑,他是真的因為欲望想要自己,還只是做戲,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失勢,卻仍有浪蕩習氣的程家男人。
他和她在一起,總像個執念深重的人。
她總是看着他在激情時的眼睛,去猜想,他到底在想什麽?
摩洛自由武裝是典型的伊斯蘭組織。
因為知道他們對女人的苛求,南北平時都很主意,只是在屋子裏,看當地的英文節目打發時間。這天傍晚,那個負責給他們做飯的阿法芙,忽然說起了附近的暗礁群水域。
“有蝦蟹、海牡丹和海鰻,”阿法芙說,“最主要的是,那裏有鯊魚群。”
她恍然:“我來的時候見過,是不吃人的鯨鯊。”
“不,是真正的食人鯊。”
她聽得有趣,追問了幾句。
程牧陽看她躍躍欲試,笑一笑說:“去看看吧。”
因為阿法芙是已婚婦女,所以,他并沒要求同行。
南北跟着阿法芙到岩石海岸時,有人正在喂食鯊魚。
完全不像他們來時的那片暗礁群,這裏雖有夕陽餘晖,卻頗有些冷烈的味道。
有兩個男人往岩石下扔了頭小牛。
很快就有十幾條白鯊出現,小的不過一米多長,大的看不到全身,從他們站的地方,能看到大概有三四米的樣子。血紅的顏色很快蔓延擴散,很快又在海水中淡化。
那些人又扔了些牛排,很快就離開,只留了她們兩個在這裏。可惜白鯊們還沒有吃夠,看到岸邊仍有人,久久不願散去,就不斷往返游動着。
高聳的背鳍劃開水面,一雙雙沉靜的眼睛裏,隐藏着殺機,随時都等待着一躍而起,咬殺獵物。
程牧陽,南淮。
都有着這樣一雙眼睛。
始終貼身陪着她的女孩阿法芙,看着四下無人,才算是拿下面紗:“在想心事嗎?”
她輕輕嗯了聲。
“在想程?”
“是啊,”南北笑起來,仔細看她,“你真漂亮。從小就這樣遮着,會不會很遺憾?”
“沒有從小就這樣,”阿法芙說,“我是嫁了人,才信仰造物主安拉。”
“難怪,嗯,”她笑,“看來,他們是有意挑你來陪我的?”
阿法芙彎起眼睛笑:“是的。你這個客人,一般的穆斯林女人是陪不了的。”
“比如?”
“比如,你和程,完全不顧我們的傳統,随時随地的親密。”
南北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環抱着腿:“我聽人說,信仰安拉的夫妻,都不能互相看到對方的身體?”阿法芙忍俊不禁:“也沒有這麽嚴苛,但是,最少也不能看到最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和我丈夫夜晚在一起,都需要用毯子遮掩身體。”
南北有些訝異。
她刻意用了比較隐晦的詞,沒想到,阿法芙會這麽坦白。
不過她是在婚後随着丈夫有了信仰,又是個妙齡少女,倒也不會太保守。
南北繼續看着那些鯊魚,她發現那些負責喂養鯊魚的人,留了一小部分生牛肉,似乎是給她們娛樂的。她在思考,要不要親自試試喂鯊的時候,阿法芙已經戴上了面紗。
她們身後,有一個人走上來。
是那天她看到的歐洲人。
南北回頭看了眼,那個男人笑了笑:“南北小姐,再次見到你,是我的榮幸。”
他說的是中文,腔調有些怪,但很流利。
阿法芙似乎認識他,肯快就走到遠處,讓兩個人有機會獨處。
“凱爾,”南北蹲下來,挑了塊看起來很美味的牛肉,扔到了岩石下邊,“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這兩天都避免出門,就是怕被凱爾看到。
沒想到,還是被他察覺了。
“我聽他們說,程牧雲身邊有個緬甸的女人,就有種猜想,或許這個女人就是你。”凱爾也笑著彎腰,陪着她喂鯊魚。
豈料他的肉扔下去,猛地有條一米長的小白鯊蹿起來,夾帶着浪花。
“shit!”
凱爾低罵了聲,猛地揮拳,照着白鯊的眼睛砸了過去。
她沒來得及站起來。
海水夾帶着血腥味,不知道是鯊魚的,還是牛肉的,濺了她一身。小白鯊是吃的亢奮了,想要把兩個人拖下水,卻沒想到岩石上的人都有鐵塊一樣的拳頭。
就這麽一拳。
小白鯊已經沒了攻擊力,驟然落回了海面。
南北同時站起來:“為什麽猜到是我?”
凱爾聳肩:“一個女人,年紀不大,和莫斯科的程家在一起,會說緬甸語,我聽着,就會想是不是你?而對喂鯊魚這麽感興趣的,更像是你,”他彎腰,好奇看南北,“可是我很奇怪,三年前看到你的時候,你說過,你不喜歡離開家。”
南北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在私奔,你知道,程牧雲這樣的身份,好像只能私奔了。”
凱爾笑起來。
她站起來:“所以,如果你壞了我的蜜月旅行,我就,”她用兩根手指敲了敲凱爾的心口,“把你喂鯊魚。”她的手指用了力氣,凱爾笑眯眯躲開了她:“放心,北。我這次來,是為了菲律賓的大選,和你沒有關系,而且——我也絕不想和你有什麽關系。”
“那你故意請我來,想要做什麽?”
“好奇,”凱爾笑,“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知道的。”
凱爾這個人,南淮提到的并不多。
她對他的了解,僅限于他在泰國的一次任務失敗,泰國以涉嫌從事恐怖活動為名向凱爾發布逮捕令。而他卻很聰明,早一步逃到緬甸,并委托南淮為他争取了十天的時間。
十天內,緬甸政府拒絕向泰國引渡凱爾。
十天後,凱爾消失了。
最奇怪的是,泰國也再沒有追究過這件事,顯然是有人出面做了一些交易,換取了凱爾的性命。這種人,雖然披着歐洲人的皮,卻不知道,究竟在為誰做事。
鯊魚在夜幕降臨前,消失在海面上。
南北也沒什麽興致和凱爾寒暄,回到房間時,窗外已經沒了自然光。
來到菲律賓之後,她發現這裏每天都會下雨,但都是下一陣就好。所以今晚這種天氣很難得,太陽落下去後,連月亮都看不到了。
很詭異的天氣。
這個房間裏,廚房是開放式的。
她推門而入,程牧陽正在很有興致地做牛排,他拿着小刷子給牛排塗了薄薄的一層橄榄油,卻沒回頭:“等我十分鐘。”
或許因為燈光的原因,他帶笑的側臉,莫名讓人感覺安心。
“程程?”她靠在他左肩上,學着他家老阿姨的聲音,叫他的乳名,“你有沒有覺得,程程這兩個字很熟悉?”
程牧陽笑一笑:“馮程程嗎?”
“诶?你也看過上海灘?”
“無聊的時候,看過,不過是老版的,趙雅芝主演。”
“馮程程真是愛慘了許文強,”南北唏噓不已,“可惜有家仇,到最後也不能在一起。”
等到程牧陽把牛排煎好。
她饑腸辘辘地,舉着刀叉,把整塊牛排切成均等的十幾小塊,這才張嘴,開始吃。程牧陽看她這種做法,目光難得柔和下來。
這是她最喜歡的做法。
因為懶,不喜歡邊切邊吃。所以喜歡把所有肉,都先切好,然後再拿着叉子,一塊塊往嘴巴裏送。這種吃法,真是懶的可愛。
南北把自己的一塊肉,遞到他嘴邊:“說起來,你外公也在上海,家裏也涉黑,像不像是男人版的馮程程?”
話沒說完,就自己先收不住,笑了。
程牧陽不太在意,咬下她叉子上的肉:“如果我是馮程程,在家人和我之間有了利益沖突,你會選誰?”
她沒有猶豫,看着他說:“我哥哥。”
“意料之中,”程牧陽倒也不意外,“所以,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發生了呢?”
“我會放棄。”
“如果你放棄了,我哥哥還要你的命呢?”
“那就要好了,”程牧陽也從自己盤子裏切下一塊牛排,喂給她吃,“但是,在要我命之前,怎麽也要你陪我一晚。”他的聲音,倒真是醉人。
南北被他氣的笑起來:“你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聳肩,不置可否。
程牧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随口問起了那些白鯊。南北想到下午的血腥,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和白天那些鯊魚吃了一樣的東西,頓時沒了胃口。
在程牧陽很賢惠地收拾盤子時,她想到了凱爾。
就如同南淮所說,南家沒有永久的朋友。即便哥哥當初救了凱爾一命,也只是利益交換,所以她并不認為,凱爾真的會為了什麽交情,真就隐瞞自己的身份。
“阿曼大概什麽時候到?”她終于決定坦白。
“最快後天,最遲也不會超過四天。”
“後天?”南北環住他的腰,輕聲說,“記得我們看到的那個歐洲人嗎?他見過我。剛才我喂鯊魚時被他認了出來,或許現在,這裏的人已經知道,你就是程牧陽了。”
沈家的賭船之行,并不是秘密。
只要有人認出南北,那就能90%确定,在她身邊的男人是程牧陽。畢竟兩個人是從船上同時消失的,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天,不管多嚴密的消息,都會被人傳出來。
程牧陽沒有立刻說話,把盤子和刀叉一個個碼放好。
“會不會很麻煩?”她問他。
“有一些。”
“要不要今晚就走?”
“如果能走,在第一晚我就帶你走了。從我們進這個村子開始,四十米外,永遠都有四十多個槍手跟着我們,”程牧陽只是笑了笑,“很難說走就走。”
南北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她也想不到好方法。
“不過,這些組織需要的是武器。不管我是程牧陽,還是程牧雲,只要扣住我,他們就能得到武器。所以即使他們再恨我,我們也不會有危險,”他把最後一個盤子放回原位,“但應該很快,就會有大麻煩。”
南北疑惑看他。
先說不會有危險,又說要有大麻煩。
除了這些菲律賓人,他還能有什麽麻煩?
“阿曼告訴我,她已經找到了那個叛徒,”程牧陽拿起幹淨的毛巾,把手上的水漬擦拭幹淨,“可惜被他跑掉了。所以一但我的行蹤洩露,在阿曼他們追殺那個人的同時,他的同伴也會追捕我。”
“他的同伴?”
程牧陽嗯了一聲:“中情局,CIA。”
南北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松開手臂。
她曾經懷疑過,程牧陽要抓的這個人,不是簡單的叛徒。否則,就不會是他親自冒險,引出這個人。可她絕對沒想到,他要抓的是中情局的人。
如果說,他當初在賭船上争奪碲礦床,很可能會得罪CIA。
那麽現在,他已經成為了CIA的敵人。
換句話說。南淮的盟友,就是程牧陽的敵人。
她一瞬間想到了太多。
耳畔驟然傳來轟然巨響,爆炸的瞬間,氣浪席卷了一切。程牧陽猛地把她按到地上,整個人都覆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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