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菲律賓家族(3)
晚宴很隆重。
甚至有傳聞,這次大選最熱門的總統候選人的謀臣,也會出席今夜的家庭晚宴。
帕安家的主人,讓人送好備好的禮服。
最貼心的是,再次送來了上好的外傷藥。
他的傷口,已經被人仔細清理過,而且上過傷藥。南北看到主人細心備下的傷藥,竟然有些尴尬,他是表現的有多明顯,才讓外人如此心領神會?
背上的傷口經過太多次劇烈打鬥,崩裂數次,愈合的很不好。再加上從白鯊海岸逃離,還有剛才浴缸裏的縱|欲,看起來,很難不留疤了。
南北替他小心打理好傷口,一層層把紗布纏上他的身體。
她的手,從他的身後,慢慢繞到身前,再繞回後背:“剛才給你處理的醫生,有沒有告誡你,傷口不要浸到水?”
他很平淡的嗯了聲。
她無奈笑笑,替他穿上了襯衫,自己卻仍舊穿着單薄的內衣。
程牧陽從移動的架子上,把禮服拿過來,也耐心替她穿上,甚至不允許她插手。
等替她戴上項鏈後,他才從整面牆的鏡子裏看她,說出了稍後的安排:“今晚的宴會上,我會帶着你跳第一支舞,然後會有人帶你離開。”
“你呢?”
“同時離開。”
“你不用管我太多,”南北告訴他,“我哥哥和他們的關系很好。所以,你最該擔心的是自己。”
程牧陽比她高了不少。
她從鏡子裏,和他對視,感覺到兩人之間,非常微妙的傷感情緒。
她轉過來,用掌心拍了拍他的胸口,笑著去打破這種氣氛:“我們這種人呢,日子過的太危險,永遠都只能活在現在這一秒,多一分鐘都不能想。所以,我對你過去的事情,不會太介意。”
他不懂她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乖乖告訴我,”她話鋒一轉,刻意裝作刻薄,“除了喀秋莎,你還有沒有其它紅顏知己?嗯?”
程牧陽這才恍然。
他有些想笑。
南北笑吟吟看他:“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想這麽久?”
程牧陽從褲子口袋摸出酒,那個銀色的小酒壺丢在了摩洛駐地,所以現在他手裏的,是個小巧的扁平玻璃瓶,裏邊裝着的是透明的酒。
他喝了口,低頭,又給她喂了小半口。
她蹙眉,卻很溫順地張開嘴。
幸好馬上就會分開,否則,她真的會被他灌成個酒鬼。
“你的問題,和一個秘密有關,”他離開她的嘴唇,低聲說,“等我們再見面,我會告訴你答案。”
兩個人在舞會開始前夕,終于從房間裏走出來。
不知道是主人,還是喀秋莎,太熟悉他嗜酒的習慣,讓等候在門口的仆人端着新鮮的薄荷葉,替兩個人去除嘴裏的烈酒氣息。她作為他的女伴,始終在他身邊,看着他高調地,被主人給介紹給每一個貴客。
兩個人不斷走動着,舉起香槟杯,頻頻碰觸,寒暄。
她的視線,始終在周圍的環境裏,不斷觀察着。在這華燈初上的夜晚,她相信,不止有一個CIA的人,在虎視眈眈。
程牧陽很聰明。
CIA不可能暴露在陽光下,他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就在人群的中央,在菲律賓軍政的人當中游走。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燈光漸暗下來,中年的帕安,挽住喀秋莎的手臂。
先滑入了舞池。
程牧陽輕握住她的腰,淬不及防地,将她旋入了舞池。太過醒目的入場方式,引起了衆人的矚目。他的臉孔被暗色的燈光模糊着,挂着抹笑,她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配合着他的腳步。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游輪的酒吧裏,沒有任何人,兩個人從深夜跳到了天明。
那時的程牧陽和自己無所顧忌,暧昧親昵。
她的思緒只飄蕩了幾秒,再回神,他已經在衆目睽睽下,如同那晚,低下頭,鼻尖輕輕摩擦着她的鼻尖,旁若無人。
“南北?”
“嗯。”
“南北。”
她又嗯了聲。
她已經習慣了,程牧陽每次都這樣叫她。不斷重複,反複求證,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她不厭其煩地答應着。
程牧陽扶在她腰上手,移上來,扶正她的臉,要她看着自己。
“願意嫁給我嗎?”
他們離的很近,近到她躲不開他的目光。
“認真的嗎?”
“很認真。”
她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能隐隐感覺到他掌心的灼熱。
兩個人同時都有些心亂如麻。
“看我的手。”他的聲音很輕。
南北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裏,而他的手指上,分明就捏着個戒指。
剔透的綠。
近在咫尺,懸在她的無名指尖前。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腳步卻沒有停。南北看着他指間的戒指,很想伸手,給自己戴上。她相信,她不會再遇到,像程牧陽一樣,讓自己如此心動的男人。很多次,當他和自己纏綿時,總會有辦法說些能敲入她心底的話。
他會說,莫斯科的雪,很适合讓人深入簡出。
而他要把她關在房間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壁爐旁,做一整天。
然後在深夜,他會陪她看整個莫斯科城。
南北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
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你每次都逼我做決定,”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這次真的不行。我從四歲開始,就跟着哥哥四處逃命。他經常會在半夜,偷偷把我往陌生人家房裏一丢,然後就消失很多天,才會渾身血淋淋的回來。他每次都帶着刀,大家都怕他,所以不敢不收留我,雖然大多是窮人家,卻總能吃飽。可他就不同了,每次都把自己當作誘餌,就為了讓我能好好睡幾天,吃飽肚子。”
“很辛苦。”他說。
“嗯,很辛苦,”南北閉上眼睛,聽着他難得有些焦躁的心跳,“所以,如果他說,南北,程牧陽是我們的敵人,那我絕不會再見你。”
程牧陽把戒指收回去,放入心口一側的襯衫口袋裏:“看來綠色不适合你,下次,要不要紅寶石?”他說的很輕松。
“聽起來不錯,我很喜歡紅色。”
她也答的輕松。
程牧陽笑一笑,不再說話,只是把她按到自己的身上,讓她緊緊貼着自己。
舞曲進入□的節奏,兩個人配合的非常完美,到最後和一對男女交錯而過,是喀秋莎和一個陌生男人。喀秋莎仿佛是意外地驚喜,叫他的名字,而她的舞伴,則用碧藍色的眼睛禮貌地看着他們,颔首招呼。
“我們換個舞伴,可以嗎?”喀秋莎在她們不遠處,忽然提議。
南北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非常自然地,兩對人交換了舞伴。
當那個歐洲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腰時,她分明看到喀秋莎的眼睛裏,有着難掩的欣喜。南北移開視線,感覺到自己的舞伴,在看着自己。
她看向他,那個男人用濃重的倫敦腔英文問她:“小姐,你是喀秋莎的朋友?”
她颔首,笑了笑。
餘光裏,程牧陽已經擁着喀秋莎滑到了舞池邊沿,從身側招待的酒盤裏,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對着她的方向,輕輕地舉起杯子,悄然做了告別。
在交錯的燈光,和沉浸在舞曲的人群中,他的告別,顯得特別的不真實。
南北禮貌地陪着那個男人,結束了整支圓舞。
程牧陽按照計劃,消失在了宴會廳,她默默祈禱他可以順利到達機場,同時也趁着舞池熱鬧非常時,悄然提着長裙離開了舞池。
這個建築的背後,就倚靠着巨大的天然瀑布。
那裏同樣聚集了很多人的,相談甚歡的,暧昧不明的,明争暗鬥的,都是菲律賓的政治,和她毫無關系。很多人說話,她都聽不懂,也和她沒什麽關系。
她記得,這并不是她第一次拒絕求婚。
在沈家明滿十八歲時,曾經在自己的生日晚宴後,在她的睡房門口,非常緊張地拿出一枚戒指。也是突如其來的求婚,被她幾句話連消帶打的,當成了玩笑。
她拒絕的很輕松,心裏卻有些愧疚。
可是今晚,拒絕程牧陽的那一瞬,她竟然也有很大的失落。或許,這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他的求婚,是懇求她和自己一起回莫斯科。
她坐在瀑布旁的桌子上,用很随意的借口,和身邊的情侶借來了移動電話。
在撥出一串電話號碼後,聽到了熟悉的等待音。
在瀑布的水聲裏,安靜地等着南淮。
這是南淮和她的專屬連線,所以在電話接通的一瞬,她沒有開口,南淮已經先說了話:“北北。”聲音不是很清楚,應該是在休息。
“嗯。”
“玩夠了?”
南北笑了聲:“嗯。”
“我安排人去接你回來,”南淮的聲音,出乎她意料的冷靜,好像早就洞曉了很多事情,“有什麽事情,等到畹町再說。”
南北笑了聲:“嗯。”
“至于程牧陽——”
她的心驟然被提起來。
聲音驟然消失,手機被人從手中抽走。
同時,有槍口頂住了她的後背。
“南北小姐,”不算太陌生的倫敦口音,竟然是最後共舞的那個男人,“我想,這個瀑布的聲音太吵了,我們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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