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陪你面對

陳辰挂了電話一擡頭，才發現二叔和老叔在盯着他看，顯然都好奇他和誰通話，陳辰忙轉移了視線不做回應，好在他們也沒追問。村子離鎮上很近，十幾分鐘就到了，陳辰下了車沖進門，正看見醫生用滾床推着陳父向前走，陳母等人跟在後面，陳辰幾人忙跟過去，陳敏轉頭看着他們說：“馬上準備洗胃”

一衆人等被醫生阻隔在外，裏面很快傳來了陳父痛苦的叫聲。鎮上的醫院病患本就不多，一般大家有個頭疼腦熱，就近診所就解決了，犯不上來趟醫院。

陳辰煎熬的等待着，和妹妹一左一右扶着母親，旁邊二爺爺他們時不時寬慰幾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醫生走了出來，沖着一群人說道：“洗胃了，看樣子送的及時，應該沒什麽事兒了，不過肯定要住院幾天，觀察一下，一會兒就送回病房了，估計明天上午就能醒了”

陳母腳下一個踉跄，陳辰忙扶住她，自己也是不由松了口氣，腿下發軟，二爺爺爽朗的喊道：“福大命大啊，好在喝的量不大，”

衆人推着陳父來到病房，又擡上床安頓好，他看起來臉色好了一些，只是洗胃折騰的夠嗆。

陳母這時緩過來神，忙對衆人道：“折騰了大半夜，忠武啊，你們快回去吧，小剛你們幾個也都回去吧，我和他們兄妹倆守着就行了”

老叔看了看衆人道：“那這樣，嫂子，我們先回去，明兒我和二哥一早過來，這屋那個病床空着，我看隔壁病房也空着，你們娘三也歇一會兒，醫生說沒事兒，應該就沒問題了，別擔心了”

剛叔也在旁邊道：“就是，大哥福大命大，沒事兒的，嫂子你看還缺不缺啥，缺的話我回家拿過來也行”

陳母忙道：“不缺啥，衣服啥的都帶過來了，明早我看要缺啥讓他老叔他們帶過來就來得及”

幾人又安慰了一番，才紛紛離去，病房一時沉默了下來。

陳母坐在病床前，看着陳父，半晌嘆了口氣道：“到我們這歲數，倒也不怕死，只是我尋思啊，你爸啊，要是這麽走了，這輩子還沒享過福呢”

陳辰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他父親弟兄姐妹共五人，三男兩女，他排行老大，陳辰爺爺奶奶不過家，作為大哥的陳父早早立事，甚至兩個弟弟的婚事他也是一手操辦，出錢出力，又把陳辰兩兄妹供上大學，日子一直過得很清貧，省吃儉用，陳辰偶爾想給家裏些錢，父親卻堅決不要，說養孩子是他們當父母的責任，還不到要陳辰錢養老的地步。

陳辰看着父母，輕輕道：“媽，對不起”

陳母一愣，擡頭疑惑的看了他一樣道：“嗯？哦，那個藥是媽讓你找瓶子兌的，不怪你”

“不只是這個，要是我喜歡女孩子就好了....”

陳母定定的看着陳辰道：“兒子，這不怪你，人活着得面對現實，現實就是我兒子不喜歡女孩子，爸媽得面對，你也得面對，不要怕.....”

陳辰低垂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

突兀的鈴聲響徹在病房，陳辰半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忙拿出來一看，是楚振州，陳辰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向門外走，穿過走廊出了樓門，外面涼風習習，楚振州的聲音襯着小鎮的夜色傳了過來：“小辰，你還好嗎，我到了，就在醫院外面，要救護車過去嗎，我過去找你可以嗎？”

陳辰走到了醫院大門外，一擡頭見楚振州背對着醫院大門拿着電話，身後不遠停着一輛救護車，他半晌沒聽到陳辰的應答，下意識一轉身，夜色下的青年更顯得單薄瘦弱，經歷突發意外，此刻看起來孤單無助，楚振州忙幾步上前，伸出雙手，搭在陳辰肩上，此時此地卻不敢把人摟進懷裏，他微微低頭看着陳辰的眼睛柔聲道：“我來了，小辰，不要怕”眼見着陳辰的眼淚流了下來，楚振州忙伸手去擦，卻越擦越多，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那些眼淚砸中，絲絲拉拉的疼痛不已，他伸出一只手扶上陳辰的腦後，慢慢的将那張痛苦哭泣的臉按在自己肩膀上，任那些眼淚打濕自己的肩膀。

陳辰哭的壓抑又痛苦，他從未想過，死亡可以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他今晚差點失去他的至親，而且是由他一手造成，他現在還無法從這種後怕中脫離出來，此時趴在楚振州的肩頭，他才來得及來害怕自責，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場意外。

半晌他才從楚振州肩膀擡起頭來，那裏已經被自己的眼淚打濕一片，陳辰有些不好意思，楚振州見他情緒緩和些，忙詢問陳父的情況，陳辰簡單複述了下醫生的話，現在只能等明天陳父醒來觀察幾天看看了，楚振州聽完點了點頭說：“那就好，應該沒什麽問題的”，他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救護車說：“不過我想，既然救護車都來了，是不是把叔叔帶到H城，仔細檢查下，順便給你父母一起做個全身的身體檢查”

陳辰一聽很是動心，父母年紀大了，經常關節疼痛，也從沒去正規醫院仔細檢查檢查，他一直想着這茬，只是此時他顯然不能只顧自己的意願，他想了想說：“我倒是想帶他倆去檢查身體，只是得問問我媽的意思”

楚振州點點頭，倆人一時無語，陳辰不知道是不是該領楚振州進去看看父親，見見母親和妹妹，楚振州顯然知道他為難之處，自然也不提這種要求，陳辰正不知道如何處理，突然聽到有喊：“哥”

一回頭，是陳敏，她怯怯的看了一眼陳辰旁邊的楚振州，開口道：“太晚了，媽讓你進去呢”見楚振州正盯着她，她心想哥哥這個男朋友雖然長得好看，但是也太冰山了吧，這種“哥夫”不好對付。

她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接着道：“那個，媽猜到估計是你.....朋友來了，說讓你帶進去”

陳辰和楚振州對視了一眼，楚振州輕輕點了點頭，二人跟着陳敏向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陳母正拿着一條毛巾給陳父擦臉，見他們三人進來，擡眼上下打量了下楚振州，楚振州走的匆忙，身上穿着陳辰之前給他選的家居服，簡單舒适的布料，只是他人氣場強大，站在那裏長身玉立，看着就與這個小鎮格格不入，更與那些村裏人大不相同，陳母暗暗覺得不妥，這樣的人似乎與自己兒子這種溫吞老實的樣子不太搭。

陳辰長得像他的母親，只是陳母常年務農，臉色很黑，也略顯老态，但依然能看得出年輕時的溫婉。陳敏見母親和楚振州二人互相打量不停，偷偷扯了扯陳辰的衣角，拿眼神示意了下，陳辰忙咳嗽了一聲道：“媽，這是楚振州”

楚振州忙道：“陳嬸，冒昧這個時候打擾，只是我聽說陳叔的事，放心不下小辰，所以趕過來看看”

陳母應到：“陳辰這孩子，打小膽子就不大，今天出了這事，估計也是吓壞了，你有心了”

楚振州看了看病床上的陳父，對陳母說：“陳嬸，其實我從H城帶救護車一起過來的，不如把陳叔送去H城仔細檢查下，順便也給你們做個全身的身體檢查，這樣陳辰也放心”

“不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們沒啥毛病，無非也就是腰疼腿疼，也就是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醫生說他爸明天就能醒，觀察觀察沒事兒很快就能出院了，家裏離不開人，再說，我們也不能這麽麻煩你”

每一個活到這個年紀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處世哲學，是很難說服的，楚振州見狀，只好點了點頭說：“那好吧，等以後有機會去H城再去檢查也好”

屋子又沉默了下來，陳母見楚振州顯然沒有離開的打算，只好開口道：“小辰，我見值班室那裏還出租折疊床，你去租一個過來，我和小敏陪你爸爸，你和...你們去隔壁也休息會兒吧”

陳辰忙道：“媽，我來陪爸爸，你和小敏先去隔壁休息吧，這都快天亮了，你今天也累壞了”

“也好，那你們在這兒看着點你爸，給他擦擦汗，壺裏有水”

陳辰陪着母親來到隔壁病房，屋裏空空的，只是病床上也不太幹淨，陳辰把床墊翻了個面，也只能這樣湊合着躺一會兒了，陳母顯然累壞了，頭一挨枕頭就睡着了。陳敏悄悄湊近陳辰身邊，小聲道：“哥，你對象幹嘛的，看起來怪吓人，不過我提醒你啊，明天老叔他們來了保不準會問，你知道嗎，我覺得啊，不回應，不解釋，不承認不否認是最有效的辦法，簡單來說就是，一律回答是朋友，過個十年八載大家自然之道是什麽朋友了”

陳辰見她眨巴着眼睛鬼精靈的樣子，不禁好笑，不過仔細想想，她倒是夠聰明。

陳辰回到病房，見楚振州已經支好了折疊床，正拿着毛巾在臉盆裏洗，陳辰一愣，忙去接過來說：“我來吧，怎麽能讓你做這個”

“小辰，我們不應該分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