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願與其相對,便起身福了福,冷答道:

“狀元郎折殺奴婢了,如今只是沈家的丫環,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富貴不相忘,大難臨頭更不會學那樹倒猢孫散。”

知我有意相諷,他倒不生怒,只臨窗道:“你願留于此處,我自護你周全。”說罷,出了房門,便有相尋的丫環引着從那游廊出了院門,連他這個朝廷官員都說風波不停,卻不知沈無沉當下如何了。

解局(上)

又過了些時辰,與寶兒一齊胡亂用了些午膳,倒沒有見着老太太與兩位夫人召喚。過了午時,有些個管事的,與寶兒彙報些往來生意,順着常例的,寶兒便都決斷了,一些子疑難的也有個大管事幫忙裁奪。

如此至了晚間,想這事情堆得繁瑣雜亂,許是大人也得迷混了,只寶兒有模有樣的,倒嘆大家少爺也不是一般人做得的。臨了只一件事,竟是邊關暫封,楊家一馬隊販絲綢的商旅夾在半路上,遲遲不能通關,更都是西晉顯貴世家下的單子,半點耽誤不起。

寶兒思索了半天,道:“兩國此時劍拔弩張,竟都不是能通融的。”一時只得讓管事們退下,先行了有安排的手頭之事。

聽得此,倒想起這崔楊沈謝四家都是做得跨疆的買賣,如今戰事延綿,更都有損無益。只這境地,山窮水盡的,倒似隐隐一着即柳暗花明。一時得念,即對寶兒道:

“西晉如今國主新登,自然局勢也不能稱十分穩,不知其國內可有何相抗之力否?”

寶兒沉想一會,道:“西晉國主有個皇叔,掌着三分兵力,雖謂忠心,思來倒也是一股隐患。”想得如此現成,計策便水到渠成,問道:

“寶兒,若有一計解了西晉國來犯之事,你可願相助?”

寶兒眼神炯炯,追道:“若真有妙計,自然相助。”

如此來,便與他說了布置,待述畢,他喜道,“如此雖不可釜底抽薪,少說也可歇得半年。”說罷,執筆急書,喚小厮進門,取那傳事的金鷹三只,各縛于其腿上,便放手任往西晉方向飛去。

至次日,金鷹飛還,得信道事已在行,終心上頑石移了大半。只有效與否,竟也不能立馬便見,剩得幾日,閑走院中,倒全是對沈無沉的相思,寶兒見我如此,只道:“事成便送你回去了,莫要心憂。”

終過了四五日,清晨便被琥珀搖醒,見她喜道:“兵退了!”

一時,喜訊終至,心內清明,寶兒也不知何時進了房,一本正經:“原想你不過是個鄉野厮玩的丫頭,沒想到心中竟有如此韬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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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承想如此高贊,只對寶兒道:“不知沈家現況如何?”

寶兒也是知我心思的,喚人去備了馬車便要送我回沈府。自然是對寶兒十二分的感激,随便同琥珀收拾些東西,一會子上了馬車便往那沈家駛去。

一路上小販商戶皆重開了市,人行人往熱鬧繁華,卻逼得馬車越行越慢,心內半喜半急,不由坐着也是不安。

一霎馬車忽地停了,正不知所已,只見一人掀簾而進,琥珀喊了聲“少爺”,心有所感擡頭相見,竟更是無語凝噎。待琥珀退了去,沈無沉便摟我入懷,雖無半語,心內卻知竟是小兒女重逢又喜又悲的橋段了。

見着他心裏歡喜便又腦子泛熱,擡眼看着他,居然不知怎麽就說出口了:

“今天日子好,說件事打個趣。”他聽得便一頓,想是又是酸話梅的典故害的,一會只看他臉上又帶着玩味的笑,自坐在我身旁,雙眼灼灼望着我。

見他一番變化,一時直後悔,但又硬着頭皮扮那說冷笑話的醜角兒:

“暑月裏,官府裏當差的欲覓避涼之地,同僚紛議。或曰某山幽雅,或曰某寺清閑。”擺了事頭,繼續道:“一老人進言曰‘山寺雖好,總不如此座衙門,最是涼快’,官曰‘何以見得’。”

說到此處興起便賣了關子,沈無沉倒學乖了,冷哼一聲,也不來接我話,便只得接着道:“那老人家答曰‘別處多有日頭,獨此處暗無天日’。”

沈無沉聽得我如此拐彎抹角,倒也不怒,只道:“笑話比上次好,官家确是暗無天日,自得早作打算,另謀出路。”

知他明了,便也不去胡謅了,連帶這幾日擔驚受怕的,便貪靠着繡花錦鍛軟墊歇着。馬車行行止止過了集市人海,不一會子便回了沈府。

依是翡翠、珍珠來迎,進了書房沈無沉自坐在書案上,聚精會神審些子帳本。珍珠端來雲霧茶,翡翠磨着烏香墨,琥珀也一下一下給他打着扇,見一班子人都伺候着他了,便自專在裏間榻上卧着享閑福。

許是心安,便一下睡了深,黑甜一覺裏覺得臉上一下下地有些兒癢,睜了眼,只見沈無沉俯身看着我,放大的眉眼盡是無害。一時着了迷也望着他看,他倒若無事般立直了身,這才得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根長長的七彩孔雀翎。再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已是落落斑駁的晚光。

“寶兒說是你使的計,讓那西晉十萬大軍盡退的?”聽雖聽着他說,卻仍浸在睡魔裏,順着便點了點頭。

“寶兒倒不肯說是如何,只讓我來問你。”沈無沉眼裏是單純地詢問,秋波未動,卻像含情,一味就實答了:

“沒的什麽,楊家在西晉貴族家販些绫羅,借了便,傳些那握着兵權的皇叔要造反的謠,衆口铄金,西晉王新掌權基業不穩,起了疑,自然要回都城攘內,這兵便算暫退了。”見我迷登登說得輕巧,沈無沉臉一陰,使了幾分力捏着我下巴,

“你倒真流着将軍家的血,兵法的事也能無師自通!”捏得疼了,睡意盡退,想起他說的利用一事,便算扯明了:

“管是狀元家的妹子還是将軍家大小姐,也不給沈家添半點福禍!”

“這回子使起頑性來,倒果是當初認得的沒心沒肺的野丫頭。”沈無沉聽得,終放了手,臉上緩了些自看我犯倔耍怒。

“他日,定是拘你不住,便只得這段日子了。”說着見他自出了門,琥珀正端着一盅不知什麽東西進了門,剛與她少爺打了面,福着禮也不得應。

聽得他一句沒頭尾的話,再見他如此,心內也有些慘然。琥珀見着我也這般,勸着我先喝着那盅在竈上直熱着的參湯。知是他一番心意,應景喝了些,也沒什麽滋味。

夜雖長,卻像相避着般不再見得他一面,如此悵然着自睡了去,又是一夜。

解局(下)

又過了幾日,聽聞西晉雖退了兵,竟還派了使者直入京都,指名道姓就要迎娶太後嫡親的玉嫣公主。一時但聽得朝野震怒,只內憂外患,權衡之下,竟也得了允。

緊鑼密鼓,六月至了尾聲,玉嫣公主的送親隊伍剛至了清水城,西晉國的呼耶将軍候在驿館便要接洽。本也無甚事故,只這次随呼耶大将軍來的還有西晉的逍遙王郁寒水,話說這郁寒水本不過是西晉冷宮裏嫔妃所出,只因在奪位之争中擁立了西晉現着的國主郁定業,便扶搖直上封了王。此後倒也不居功,既不擁兵權不求官勢,更推了各色送上門的世家小姐,只夜宿歌樓舞院遠傳了好男風的名。

且說這逍遙王打着領略南楚繁華的名頭,便随着迎親隊伍進了清水城,且不聞明面上如何逛景游園奢華放縱,暗地裏又作了多少雞飛狗跳之事,單論落到沈家頭上的,便是要一體給他整演通宵不歇的豪派名戲。

如此這般那般的事沈無沉與我理清了頭緒,在商言商兵來将擋,早一發安排妥當了戲名,最後還錦上添花,讓我寫出壓軸的新戲。見他站着門口說着這些緣故時,臉上帶着笑,又是豪門纨绔子弟的樣子,竟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自己便也迎着他笑,聽他說一樣便應一樣。

于是磨了墨提了筆,依舊寫成年不變的小楷字,不好也不壞十分的平淡。沈無沉倒也有些興致,交待了事也不離去,只在旁看着。青紋華衫襯得他清雅極了,倒真像是才子佳人詩畫相會的美景。

定了心不去望他,想紅塵情擾、想英雄困途,竟萌生絲絲看破的心,便題了頭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又如電,應作如是觀。”

題罷,開筆寫道:

“盧生于邯鄲客店,遇道士呂翁授其瓷枕,睡夢中歷數十年富貴榮華官海沉浮。大夢驚醒之時,托煮之黃梁飯竟尚未熟,一霎頓悟,便随仙翁至蓬萊去了。”

道了來去,便寫了盧生夢中斬首的“雲陽”一段,個中驚恐、無奈、辛酸乃至瘋狂,一句透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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