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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時間仿佛停住了一般，葉橙愣愣地盯着季修的動作，見他毫不避諱地吃了串上的最後一塊羊肉，慢條斯理地咀嚼着，他的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張着嘴什麽話也說不出。

季修慢悠悠地吃完，一口咽下後，伸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目光落在對面葉橙震驚的表情上，挑起一邊眉毛，似笑非笑道︰“怎麽，不是你讓我嘗嘗的嗎？”

不是這樣嘗啊！葉橙內心吶喊，但不敢說出來。他抿緊嘴唇，覺得自己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沉默着。

季修好整以暇地瞅他，想再逗逗他，又怕過了火，惹得葉橙心裏對他生了距離，那就不好了。想到這，季修若無其事地招呼老板娘過來，又點了不少烤串，淡淡地說道︰“吃吧，早點回去休息。”說完，也沒管葉橙，自顧自地倒了杯啤酒，仰頭幾口飲盡。

“好。”葉橙喃喃地回答，目光垂落，任細碎的劉海擋住他眼楮裏的情緒，表面故作平靜，內心卻再度奔過一萬頭草泥馬。先不說那羊肉串是他吃過的，而且那上面指不定還留有自己的口水，老板居然就這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難道他并不介意吃自己的口水？還是說，老板看上他這朵根正苗紅的花了？

呸呸呸！葉橙心裏唾棄自己，他怎麽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老板只是看沒有羊肉串了，所以不計較他吃過，嘗一嘗而已，他怎能這樣亂想？

正此時，季修口袋裏的電話響起，他起身往外走，修長的身體立在路邊，怎麽看都是一道風景線。葉橙見狀擡起頭，糾結地盯着自己的兩只手掌看了半天，接着一掌拍在自己臉上，疼痛讓他的腦袋瞬間清醒不少。

肯定是他多想了，葉橙反手又給了自己一巴掌，不準亂YY老板！

“你做什麽？對着烤串忏悔？”季修接完電話回來，一轉頭便看到葉橙在打自己的臉，那清脆的聲音，聽着手勁就不小，他皺眉，快步走回去，握住他擡起的一只手，問。

“啊！”葉橙被抓了包，驚慌地擡起頭看季修，急急忙忙地抽回自己的手，解釋道︰“我……我了，打自己清醒一下！”

“是嗎？”季修用懷疑的眼神看他，随即點點頭，道︰“那行吧，趕緊吃完，早點回去。”

葉橙忙不疊地低頭繼續吃，三兩下就把烤串解決了，他擦幹淨嘴，掏出錢包正要付賬，便看到坐在他對面的季修從随身的錢夾裏抽出兩張一百塊錢，遞給前來收賬的老板娘，葉橙瞪眼，連忙伸手去攔︰“我來！我來付！”開玩笑，怎麽能讓老板付錢。

季修收回手，心裏驟然閃過一個念頭，幹脆不阻止葉橙，讓他把錢付了，兩人起身往外走，季修冷不丁地說了句︰“這麽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家挺近的，老板還是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葉橙下意識地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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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修沒聽他的，執拗道︰“順路，一起吧。”他喝的酒不多，但暫時還不好開車，索性就這麽陪着葉橙在街上走。夏季的夜晚沒有風，很是悶熱，季修轉頭看身旁的葉橙，兩人的指尖只有幾十厘米的距離，動動手便可以碰到，然而季修卻不敢驚擾了他。

他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斜斜拉長，交疊在一處。季修嘴角噙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有葉橙在，他竟覺得身體的燥熱都平息了不少，只想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可以一直走下去。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如葉橙所言，兩人才走了十分鐘不到，一個小區便出現在眼前，門口的保安盡職盡責地站着崗，不時還有車輛進進出出。走到這裏，葉橙停下腳步，對他說︰“老板，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好，晚安。”季修再不舍，也只能揮揮手，目送葉橙進去，暗恨這小區怎麽離公司這麽近。直到再也看不見人了，他才轉身往回走，穿過來時的街回到公司門口，一身酒意早已散得幹幹淨淨，季修去地下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往和葉橙所在小區完全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

翌日早晨，旭日東升，朝陽透過窗簾灑入室內，葉橙趴在床上睡得正香，耳邊忽然響起鬧鐘的吵聲，昨晚回來後他并沒有立刻睡覺，所以現在還沒有睡醒。葉橙翻了個身，如往常一樣半撐起身，順手按掉了還在嚷嚷的鬧鐘，準備再眯兩分鐘便起床，然而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睜也睜不開，一個晃神，他又睡了過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葉橙被晨光刺了眼，滿不情願地醒來，側頭一看鬧鐘，心裏咯　一響，　地從床上坐起來。

居然已經八點三十五了！

他掀開被子往下跳，然而雙腳被散亂的被角纏住，一個沒穩住，葉橙砰地掉地上，摔了個結結實實，他咬牙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關節，飛快地沖到衛生間裏，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換衣服出門。

砰！大門關上，來不及等電梯，葉橙飛奔下樓，沖到公交站，剛好趕上一班車，待他趕到公司，恰好離上班還有三分鐘時間，他氣喘籲籲地進入公司大廳，擡起酸痛的手，在打卡機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

叮！八點五十七分，打卡成功！

葉橙臉色漲紅，捂着胸口不停咳嗽，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他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開始工作，趕太急的後果就是早飯都來不及吃，他摸了摸幹癟的肚子，心想等會中飯多吃點好了。

他前腳剛進了辦公室，後腳季修也來了，他看了眼玻璃門後的葉橙，眼中飄過一抹溫柔的笑意，想起有件事要和他說，便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沉聲道︰“之前做的那個手游，有個老板有意向要購買版權，今晚約了飯局，你和我一起過去。”

“好。”葉橙沒問為什麽是自己和他一起去，順從地答應，繼續忙活。

季修在他旁邊站了會兒，接着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探過腦袋看葉橙，許久才收回目光，翻開手邊的文件開始工作。

一大早就能看到他的小橙子，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啊！

葉橙專心致志地看電腦，胃中忽然閃過一絲疼痛，他蹙眉，以為只是自己的幻覺，便沒有在意。然而接下來，胃部抽痛得愈來愈明顯，像是有一根細針在上面紮一般，密集的疼痛包圍了他，葉橙的額上頓時滲出不少冷汗，濡濕了劉海，他低低地嘶了聲，默不作聲地将一只手握拳，抵在抽痛的胃部，緊緊地壓住它，才好受了一些。

怎麽突然胃痛了，難道是因為沒吃早飯？葉橙用力抵住胃，冷汗迅速地濕透了背脊，握住鼠标的另一只手也無力地松開，整個人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側臉貼着冰冷的桌面，閉上眼楮，虛汗順着臉的輪廓流下來。

季修剛看完一份文件擡起頭，便看到不遠處的葉橙趴在桌上，兩只手都捂着肚子，像是很不舒服的模樣，他皺眉，快步走過去低聲問︰“你怎麽了？”

葉橙聽到聲音緩慢地睜開眼，對上季修關切的目光，輕輕搖頭，回答︰“老板我沒事，就是早飯沒來得及吃，有點胃痛罷了，一會兒就好了。”

這整個人看起來跟個焉了的菜一樣，怎麽可能沒事？季修二話不說掉頭往外走，到公司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胃藥，又到早餐店裏打包了一份熱騰騰的白米粥，然後快步回到辦公室，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葉橙面前，倒了杯熱水，彎下腰溫聲說︰“來，把藥吃了。”

葉橙疼得有點迷糊，鼻間卻率先聞到香噴噴的米粥味，他擡起頭，看到季修手邊的藥和粥，愣了一秒，眸中閃過詫異︰“這……”

季修徑直打開藥盒，按照上面的說明，取了兩片藥片放在幹淨的餐巾紙上，又打開米粥的打包盒，熱騰騰的米粥散發出帶着濃烈香味的熱氣，季修把勺子放進粥裏，催促葉橙趕緊吃。

如果吃了藥還不好，那就得去醫院瞧瞧了。

右手拿起藥片，葉橙塞進自己嘴裏，用熱水吞下去，米粥的香氣一直在鼻間環繞，本就餓着肚子的他更是饞蟲都上來了，葉橙拿起勺子往嘴裏塞了一大口粥，溫熱的食物流過食道，安撫了刺痛的胃。

“慢點吃，別燙着。”季修小心提醒。

葉橙聽言放慢速度，一口接一口，胃裏被熱粥填得滿滿的，方才那種難以忍受的疼痛也漸漸減輕，伴随着胃藥的效果發作，葉橙感到自己的胃沒那麽痛了。

“如果還有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季修擔心他忍着不說，再三強調，他盯着他吃了藥喝了粥，不再用拳頭抵着胃部，才放心地回去工作，只是時不時探出頭來，确定他的狀況。

過了會兒，葉橙的胃徹底不痛了，他松了口氣，用手背抹掉額上的冷汗，感激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季修，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藥盒和打包盒放在一邊，拿起鼠标繼續工作。

胃不痛了，渾身也都舒服了，葉橙左手撐臉，趁季修不注意偷瞄了他一眼，自家老板真是個好人啊，他怎麽沒有早點發現呢？

時間飛逝，很快便到了下班時間，季修看了看手表，準時地關上電腦，走到葉橙面前，道︰“走吧，我們開車過去。”

“好。”葉橙跟着站起來，兩人一路穿過走廊，進入電梯，電梯門關上，裏面又只有他們二人，葉橙看了眼面前高大的男人，抿緊嘴唇上前一步，鼓起勇氣道︰“老板，早上的事……謝謝你。”

季修耳畔聽見他小心翼翼的聲音，嘴角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連眼神都柔軟了幾分，電梯門開啓，季修大步走出去，開車載着葉橙前往本市的一家酒店。

到了酒店門口，侍應生前來幫忙開車門并泊車，季修走在前頭，葉橙跟在他身後，他輕車熟路地找到定好的包廂，推門走進去。

“季總來了啊。”已經在裏面的兩個人站起身，為首的是一個年過四旬的男子，他的頭頂少了塊頭發，是典型的地中海發型。他笑眯眯地朝季修伸出了手，在看到他身後的葉橙時，目光略微變了變，笑意更深，眼角的皺紋層層起伏。

“陳總。”季修淡定地和他打招呼，側身讓出身後的葉橙并介紹他，餘光接觸到陳總落在葉橙身上的眼神，微微皺眉。

一行人陸續落座，季修拿出帶來的設計稿和合同，遞到陳總面前，沉聲說︰“這是關于‘肆意江湖’的設計稿，您過目一下。”

“好。”陳總接過來，草草翻了兩頁，接着擡起頭笑，看向季修身旁的葉橙，道︰“不如葉經理來給我講解講解？”

葉橙被點名，與季修對視一眼，接過設計稿，開始給陳總解說，但不知是他說得不夠明白，還是陳總根本不是內行聽不懂，陳總一直讓他重複數個地方，并且不斷往前探頭，湊他越來越近。葉橙尴尬地咳了咳，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點，迅速地說完，把設計稿塞回陳總手裏。

這一切都落在季修的眼裏，他微微蹙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他上前接過葉橙的話茬，把他擋在自己的身後。

“好好好，這個內容我大概了解了。”陳總朗聲笑，眼角的皺紋更加深，咧得大開的嘴，顯得笑容有些猥瑣。他順手把設計稿放在一邊，讓服務員過來倒酒︰“先吃，吃完再說，不急。”

季修和葉橙對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是陳總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葉橙的酒杯總是會被滿上，季修見狀，他伸手拿過葉橙的酒杯，仰頭把裏面的酒液一口飲盡，道︰“葉橙不會喝酒，這些酒我替他喝。”

“呃，也好，喝！”陳總怔住，随即又笑開，讓服務員給季修滿上。

而葉橙聞言也是一愣，正要開口辯解，季修一個眼神便抛了過來，他瞬間讀懂了這眼神裏所包含的意思。

他讓自己別插嘴。

葉橙見狀，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大概季修是知道他今天剛剛胃痛過，所以才不讓他喝的吧。眼看着季修被陳總灌了不少酒，葉橙不由得露出擔心的表情，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緊張地蜷起，老板不會被灌醉吧？

又被灌了不少杯，季修覺得差不多了，便放下酒杯開始和陳總說公事，誰知對方一直笑眯眯地打哈哈，不像是要正經談合作的樣子，他按捺着心裏滋生的怒意，問︰“陳總，還要繼續談嗎？”

“要啊，當然要。”陳總手握拳在嘴邊咳了咳，揮手打發服務員出去，包廂中頓時只剩四個人，他往前挪了挪椅子，壓低聲音道︰“只是我覺得就這麽簽合約，太過草率了，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陳總眼底泛過一絲精光，他看了看季修身後的葉橙，笑容更大︰“我挺喜歡葉經理的，剛好這設計稿上有些地方我還不是很明白，不如葉經理今晚跟我回去，給我好好解釋一番，如果解釋得好，這合同我立馬簽，如何？”

季修變了眼神，心裏頓時明白過來陳總這番話裏暗含的意思，他藏在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牙關緊緊咬着，半晌，季修深吸一口氣，索性把話攤開來說︰“陳總的意思是，只要葉橙陪您一晚，這合同您就會簽？”

他身後的葉橙大驚失色，他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陳總的意思，如果這個合同簽下來，公司便能有一筆巨款收入，往後說不定還能有更多的合作，是持久性發展。想到這，葉橙目光移到季修身上，心裏忐忑不安，他不想去，但是……但是季修會為了合作而同意嗎？

緊接着，陳總拍拍季修的肩膀，微笑着回答︰“季總，我言盡于此，你好好考慮。”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顯。

季修沒接話，嘴角卻緩緩露出一抹冷笑，他站起身，漫不經心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把杯子移到陳總地中海的頭頂，杯口一斜，整杯酒嘩啦一聲，倒得陳總滿腦袋滿衣服都是。

葉橙震驚地瞪大雙眼，倒抽一口冷氣。

“恕不奉陪。”季修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發出一聲巨響，他冷哼，順手抓住葉橙的手往外走，大力摔上門，揚長而去。

兩人一路走到酒店不遠處，微風拂過，讓季修略有醉意的腦袋清醒了些，他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被他拽出來的葉橙，身體前傾，腦袋枕在葉橙的肩膀上，不動了。

他喝醉了，要他的小橙子抱抱才能醒酒。

“啊！”尚震驚于方才季修的行為的葉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的身體頓時僵住，手微微擡起又放下，鼻間能明顯聞到季修身上傳來的酒氣。他本不習慣與人這般親密接觸，但一想到季修方才幫他擋酒，又為了維護他不惜徹底得罪陳總的行徑，心裏便不覺得抵觸了。他眨眨眼，試探地問了句︰“老……老板？你喝醉了嗎？”

季修不說話，故意往前動了動，閉上眼楮嗅葉橙身上好聞的味道。而因為他的這個動作，兩人的身體貼得更緊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新，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