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輕微的頭疼讓許清木的思緒斷了,他立刻打住,不為難自己。
因為再多看一眼,許清木心裏就隐約升起了些煩躁,總覺得看到這個人就讨厭。
他失去了前世很多記憶,這一世的前面十幾年又都是混混沌沌的,或許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卻忘了,只記得讨厭。
那就不用想起來了。
許清木移開目光的同時,本來一直乖乖挂在他腰上的挂件白美美突然“吱”了一聲,對着那男人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許清木:???
男人看不見白美美,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目光一直在許清木的身上,白美美就特別着急,兩只白眼對着男人不停地眨。
要是他有尾巴,現在肯定都搖起來了。
白美美的舉動讓許清木煩躁升級,他對着白美美瞪了下眼,白美美“嘤”了一聲,不願意回來。
以前沒見過白美美親近別人,許清木再瞪幾眼他都“嘤嘤嘤”不肯回來。
許清木看那男人就更不順眼了。
但表面上許清木依然面色沉靜,他迅速轉身,沒有管白美美。
那膚淺的小東西,要走就走,不走以後就別想跟着他了。
白美美左右為難,嘤嘤嘤了半天,委屈巴巴地準備跟上許清木時,男人突然開口,道:“請等一下。”
這聲音很低沉又溫柔,是很能蠱惑人的好聽的嗓音。
落到許清木的耳朵裏,卻只覺得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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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許清木還是站定了腳步,半轉過身用涼涼的目光看着男人。
男人将他的輪椅轉了過來,用正臉面對着許清木,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男人的正臉更好看,雙眼水盈盈的,眼角像是印着桃花粉色的光。
白美美似乎完全沉浸在男人的美貌之中,盯着男人一動不動。
許清木很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但這時候真的是火氣蹭蹭蹭地往上竄,于是幹脆利落地回道:“沒見過。”
男人聽出了許清木語氣裏的不耐煩,他猶豫了片刻似乎是想說點什麽,許清木卻注意到了他手裏拿着的幾根樹枝。
那是新折的桃枝,上面的桃花開得正好。
許清木心裏那點無名火總算是找到地方發洩了,他盯着那幾枝桃花,涼悠悠地開口道:“先生,這花在樹上開得好好的,你把它摘下來,問過花的感受嗎?”
男人要說的話被堵了回去,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桃花,接着說:“這是……”
許清木語氣不善地打斷男人繼續說:“山裏應該到處都立着告示讓不要摘花吧?你沒看見嗎?還是你不知道這些桃花除了觀賞還是村民重要的經濟作物?一朵花将來就是一個桃,你看看你摘了多少?得有一筐桃了吧?”
男人張了張嘴想解釋,但看到許清木眼裏的煩躁,也明白自己不招人待見了。于是男人不再開口,也沒有再繼續保持禮貌,冷下臉來直接将輪椅轉了回去,再次用背影對着許清木。
許清木沒管白美美,大步離開,白美美嘤嘤嘤一陣,還是老老實實跟了上來。
還沒能走兩步,就撞見了全叔和黃老板,他身邊還跟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三人正在說着什麽,心情很好的樣子。
黃老板瞧見了許清木,就高興地将他給攔下,道:“小道長!你來了啊,來的正好,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宋總!”
說着黃老板就不由分說地把許清木再次給拉到了那個男人面前,熱情洋溢地開始互相介紹。
旁邊那個穿西裝的青年人應該是助理,很快遞上了一張名片給許清木,上面寫着男人在宋氏集團的一堆頭銜,以及男人的名字:宋玦。
宋玦……
想不起來是誰,沒有記憶。
黃老板繼續喜滋滋地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啊,二位都如此年輕有為,肯定很談得來。”
“很談得來”的倆人對視一眼,相看倆厭。
黃老板完全沒有發現問題,還在一頭熱地說:“宋總,小道長很厲害的,您有空都可以去淩雲觀拜拜。”
宋玦淺淺地笑了,看着許清木的道袍,用他那好聽的語調輕輕慢慢地說:“嗯,小道長一看就佛法高深。”
許清木:……
黃老板有點尴尬,忙說:“不是,小道長修的是道。”
“哦,是嗎。”宋玦拉長語調,有點欠欠地說,“這圓滾滾的小腦袋,不剃禿瓢真是可惜了。”
許清木:……
另外倆人:……
許清木緩了緩,微笑起來,也用欠欠的語調開口道:“宋總謬贊了,您一看也是紅光滿面、精神矍铄、老當益壯、老骥伏枥、老而彌堅。”
宋玦:……
另外二人:……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傻子都看出來這倆人互相不對付了。
黃老板連忙打圓場,說:“二位真愛開玩笑哈哈哈。”
二人繼續皮笑肉不笑,并且同時輕微地翻了個白眼。
“額,那個……”助理開口打斷了不和諧的氣氛,對全叔道:“就談到這裏吧,後續合同的問題我們會讓律師過來和你們談的,今天我們就不打擾了。”
全叔連忙說:“好的,慢走,謝謝了。”
接着,在白美美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助理把宋玦給推走了,黃老板給許清木拱手道別,也趕緊跟上。
全叔送了幾步,又回到許清木身邊,有點不解地摳着腦袋說:“小道長,你們之前認識嗎?怎麽突然就掐起來了?”
“可能前世有仇。”許清木心裏還窩着火,沒忍住又多問了一句,“他們剛才說什麽合同?”
一說到這個,全叔就高興,說:“哦,那個宋總好像是個大老板,想想和我們簽桃子的超市供應合同,黃老板幫我們牽的線。嘿嘿,直接賣給他們比我們自己零售方便多了,今年花開得好,我們之前還擔心銷路,現在都解決了。”
許清木微微一愣,又說:“那……那他幹嘛折花枝?”
全叔道:“不是他折的啊,那是我今天修枝修下來的,本來是不要的,但那花開得好看,扔了可惜,我看襯着宋總合适,就送給他了。話說,宋總真是好看啊,我活這麽大歲數了,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小道長和宋總了。”
許清木:……
額,所以剛才是冤枉了宋玦,還劈頭蓋臉把人給訓了一頓。
許清木心裏升騰一丢丢微微的小愧疚,白美美又在這個時候拱火,叽叽喳喳地亂叫,像是慌忙想給宋玦解釋。
許清木一把捂住白美美的嘴不讓他出聲,幹脆地把那一點兒小愧疚都給扔了。
反正只是一個第一眼看到就讨厭的陌生人,以後也不會再見了,誤會就誤會。
許清木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宋玦給弄得沒心情看桃花了,想了想,索性下山去散散心。
告別全叔,許清木很快地朝着山下走。
路上白美美還不死心,一直在叽叽喳喳,許清木聽不懂他的意思,就問:“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姓宋的長得好看,想長成他那樣子?”
白美美點點頭,又搖頭,醜臉上滿是焦急,可就是不會說話。
許清木捏了下他的臉,說:“你別那麽膚淺。好看只是皮相罷了,再說這世上好看的人多得是,我回去就給你買一百張當紅明星的照片,你想參照誰長就參照誰長。”
白美美很急切地叫了半天,可還是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意思,便十分沮喪地不再出聲,安靜地挂在了許清木的腰上。
許清木只當他睡着了,也沒再管,優哉游哉地溜達下了山。
這是許清木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次離開淩雲山的地界。
世事變遷,如今的人間相當繁華喧嚣,高樓廣廈,車水馬龍,從前修道者們窮盡一生幻想的仙境,也不過如此。
許清木以前還傻着的時候,有幾次和岳野鶴到市區裏逛了逛,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難以适應。
好在淩雲山腳下并不屬于城市,仍然是一個偏僻的小鄉村,這裏還有大片的農田和瓦舍,路上的行人也不像是城裏一樣密集,許清木在其中閑逛也不會有太強烈的割裂感。
沿着大路走了很久,許清木才碰見第一個行人。
那是一個走得很慢的年輕人,打扮和面容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但他還是引起了許清木的注意。
他微微低頭,眉頭深鎖,完全沒有一點年輕人的活力,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頹喪的氣息。那股氣息簡直快要實體化了,變成了一團黑霧緊緊籠罩着他。
擦身而過的時候,許清木特意多看了兩眼,這個年輕人沒有被髒東西纏上,他就是單純的自己很喪。
他恍恍惚惚地從兜裏掏東西,一張卡片順着掉了出來,但他沒有注意到,仍然沮喪着往前走。
許清木撿起卡片,叫住了年輕人。
“你好,你的東西掉了。”
年輕人茫然地回頭。
許清木虛晃了一眼,看到卡片上貼着年輕人的照片,寫着“枝城市人民醫院實習醫生:沈良才”。
叫做沈良才的年輕醫生勉強露出笑容對許清木說:“謝謝。”
他一邊說,一邊點頭致意,伸出手要接工作證的時候,目光往下撇,落在許清木腰間的時候,他猛然一抖,然後“啊”地一聲尖叫了出來,接着又迅速倒退幾步,驚恐萬狀地快速喘息。
他一直盯着許清木的腰間,像是馬上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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