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陛下來了?來公主府了?來找他嗎?

找他做什麽?顏柯有些納悶。

羅倫整個一失魂落魄的狀态,似乎根本沒聽到外頭喊了句什麽。

什麽皇上駕?誰來了也不管用,他的戀愛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為什麽要來人界?為什麽要跟着殿下來人界?

羅倫前所未有地後悔着,沒來的話他就不會見到顏柯,也不會一見鐘情,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整個胸腔都被一個人給占滿。

可偏偏這個人讨厭他,厭棄他,不想看到他。

他讓他走,讓他再也別出現在他面前。

羅倫可以走,可以回潘利亞,可回去後他到底要用多長時間來忘記這短暫的相遇?

聽起來很可笑,但他尚且沒走就已經想到了未來的可怕。

所以,為什麽要來人界?

可如果不來,他永遠不知道有個人能讓自己這麽心動,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因為驚鴻一瞥而墜入愛河……

不後悔,還是不後悔的。哪怕相遇的瞬間已經失去,可就是不後悔。

顏柯……他會把這個名字放在心底一輩子。

謝見微和陸離進來時,看到羅倫都怔了怔。

謝見微是記得他的,當初就是他把他的滾滾獸給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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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見沒外人,索性化成人形,站起身道:“羅倫你怎麽在這兒?”

羅倫向陸離行禮,顏柯也起身向謝見微行禮。

兩人的禮數都極周全,但行完禮後兩人都像被抽了魂一樣,身體站在原地,神卻沒了。

謝見微心思通透,一看顏柯那模樣,基本明白是怎麽會回事了。

他問道:“他就是你的守護獸?”

顏柯聽到這話心髒直抽抽,同樣的守護獸,為什麽差距這麽大?阿離癡情,走了立馬回來。羅倫呢?欺他辱他背棄他,如今要成親了還來他這兒耀武揚威。

不對比就足夠心塞了,一對比……顏柯真想自己也沒長心,這樣就不會如此難過了。

顏柯沒出聲,羅倫卻怔了下,他慫了幾輩子(無誤),如今終于敏銳了一把,他問道:“我……我不是沈雪的守護獸嗎?”他眼巴巴地看向陸離。

陸離:“……”腦袋裏那家夥來,給我出來!

真顏柯一臉懵逼:什麽個情況???

當然他是不會出來的,開什麽玩笑,元帥大人又沒恢複記憶,他出來豈不是找死。

顏柯可不知前傾,他聽到羅倫這話,終于還是忍不了了,他惡狠狠地盯着他,厲聲道:“滾,羅倫你給我滾!我瞎了眼,前面十年瞎了眼,後面五年腦袋殘了,你去給沈雪當守護獸吧!媽的,你滾出去,我看着你直犯惡心!”

羅倫被他罵得難受——他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其實隐隐有個念想,可是他又不敢去深想,假如是自己誤會了怎麽辦?顏柯已經夠讨厭自己了……

謝見微出聲安撫道:“阿柯,你別急,這裏面有誤會。”

顏柯也顧不上君前失儀了,他現在只想和羅倫這負心漢同歸于盡:“沒有誤會!不可能有誤會!他一直在人界,五年都不來找我,如今要不是我自己撞上,我都不知道他要成親了,陛下……他要成親了,能有什麽誤會啊?他……他……”

說着說着,顏柯真說不下去了,一方面覺得自己太難看了,一方面又不願再在羅倫面前示弱——面對一個狼心狗肺的家夥,示弱是在加倍的侮辱自己。

謝見微愣了下:“成親?”

陸離清清嗓子,頗有些尴尬道:“這裏面着實有些誤會。”

顏柯卻覺得阿離是在圍護同類,所以完全進入了“不聽不聽我他媽的什麽都不聽”的神奇狀态。

羅倫自個兒卻急了,他連聲道:“我怎麽會和沈雪成親?我們只認識不到十天,怎麽可能會成親?”

顏柯腦袋炸了:“你成不成親關我屁事!你去給她當守護獸吧,你給我滾出去,再聽你說話我會吐!”

羅倫一大堆話擠到了嘴邊又生生給憋了回去,他神色黯然,手足無措,像被萬箭穿心,疼得喘氣都難。

可憐他待在這也不是,走了……走了估計會直接死在門外。

陸離是指望不了腦袋裏的混賬東西了,他直接抛出重點:“我們回族裏化形後會失去在人界的記憶,羅倫把你忘了,我也把阿微忘了。”

這話終于給了顏柯一點兒理智,他呆了呆:“忘記?”

陸離點頭道:“無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全都不記得。”

顏柯看向羅倫,眼中有些茫然。

羅倫不敢出聲,只能努力用自己的眼睛傳達內心的波濤洶湧。

顏柯看了他一會兒,又面無表情地轉頭對陸離說:“那又如何?你忘了陛下,卻能這麽短時間找回來,他呢?他忘了我立馬另結新歡。”

羅倫聽得心快裂開了。

陸離只好繼續解釋道:“這個怨我……我以為他是沈雪的守護獸。羅倫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告訴他沈雪是,他就當真了。”

謝見微适時插話道:“你不是也全都忘了嗎,你為什麽會覺得羅倫是沈雪的守護獸?”

陸離:“……”

媳婦兒這樣盯着自己,陸離想了下,索性和盤托出:“說來你們可能不信,是我腦袋裏的一段聲音告訴我的。”

謝見微擰了擰眉,問道:“具體怎麽回事。”

陸離便如實交代道:回到潘利亞後他也忘得一幹二淨,但一個月後腦袋裏一個聲音引着他來人界,他便來了(此處着重點題一下自己很難過,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人忘記了——時刻表忠心才是好老公的典範),羅倫說……羅倫瞪了陸離一眼,陸離便改口道,羅倫也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人,所以兩人便結伴來了人界。

巧的是,羅倫意外救下沈雪,那聲音再度出現,十分篤定地說羅倫是沈雪的守護獸。

陸離便轉告給羅倫,羅倫就信了……

這一段誤會終于真相大白,滿屋子人都沉默不語。

用上帝視角圍觀全程的顏柯傻逼了。

怎麽個情況?

羅倫是顏可(故意)的守護獸?顏可以為被羅倫抛棄了所以鬧死鬧活?羅倫喜歡顏可,顏可喜歡羅倫?還愛得一波狗血加一波狗血?這……這他娘的太玄幻了!

假如把顏可完全替換成顏柯,顏柯覺得這個夢境有毒!

恰好這時謝見微又把顏柯曾經和他說過的話都複述出來。

顏柯的十八歲生日許的願是讓羅倫變成人,而羅大熊貓竟然真的暫時化形了。

守護獸越是重視主人,主人的意願便越能成功。

謝見微不想阿離長大,阿離就一直小小的,以巴掌大的姿态陪着他。

道理是一樣的,若非羅倫早就愛慘了顏柯,那顏柯這心願他還真實現不了。

變成人後,兩人互許終身,恩愛甜蜜了兩年。時間到的時候,羅倫告訴顏柯,自己去去就回,是回去徹底化形,等結束後便來陪着他。

顏柯信他,卻一等五年。

這五年顏柯怎麽過的,誰都無法想象。

等了五年,想了五年,五年後終于見着人了,可帶來的是什麽?

他要成親了。

海誓山盟皆成空,顏柯沒殺了羅倫已經是很有涵養了。

謝見微語畢,羅倫整個呆住。

他幻想過自己是顏柯的守護獸,但連這都是幻想,他怎麽敢想他們竟然相愛過?

可他們真的相愛過,而這麽重要的記憶他竟然忘記了。

忘得一幹二淨,甚至再回來後……把另外一個陌生人當成是他。

難怪顏柯會這麽生氣,難怪顏柯會這樣憤怒,難怪顏柯會嫌惡他到那種地步!

這換做是誰都會絕望崩潰!

羅倫一想顏柯的心情,立馬心疼得連喘氣都火辣辣:“阿柯……我……”

謝見微拉了拉陸離的手,兩人一起離開。

誤會都澄清,這兒也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他們牽手離開,真顏柯卻恨不得跳出陸離的腦袋,進屋裏去看看情況。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怎麽會這樣?

軍師夢裏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邏輯周密謹慎絕不出差錯的軍師大人竟然會覺得他和羅倫上将有一腿?

還真讓他們在一起了?

顏柯無法想象……他、他以後要怎麽直視羅倫上将?!

真顏柯腦仁疼,他想回現實中喝點兒冰水讓自己冷靜冷靜。

屋內。

“對不起……”羅倫艱難地對顏柯說。

顏柯還沒回過神來,這些對他來說沖擊太大了,他難過傷心得要死了,結果一切都是誤會?

就好像他被判了死刑,明天早上就要被砍頭,卻忽然間大赦天下,不用死了?

他該高興嗎?似乎應該高興,可是……

羅倫小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忘了,我……”他腦袋裏亂哄哄的,語無倫次道,“我也許忘了你,但我并沒有丢下對你的愛,我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第一次見到你,在沈……”這個忌諱的詞他怕說了惹顏柯傷心,所以避開道,“在那裏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就認定了此生非你不可。”

“出去。”

羅倫像被蟄了一下。

顏柯不看他,他執拗地說道:“你出去。”

羅倫的五髒六腑都像在被石磨碾壓,可這是他該受的,活該受的,想想顏柯受的罪,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我出去,你好好休息。”羅倫出了屋,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顏柯坐在屋裏,擡頭就能看到被陽光照在門窗上的身影。

他高大的身體被拉長,在極盛的光芒下卻顯得卑微又憔悴。

顏柯又收回了視線,定定地看着桌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已經快入夏了,天氣越來越熱,外頭的日頭也越來越大,羅倫卻一動不動,站在如火爐一般的烈日下,汗如雨下的守在他門外。

顏柯當他不存在,中午用過膳便上床休息,醒來後外頭又下起了雨。

這天氣也是不講道理,剛剛還烈日灼灼,現在又傾盆大雨,被烤了一天又被兜頭的雨水淋下,羅倫還是沒動。

顏柯仍舊沒理,翻身上床,裹着被子開始睡覺。

大雨下了一夜,羅倫站了一宿,顏柯睜着眼睛“睡”了一宿。

三天後,長公主入宮,見着謝見微便眼眶一紅,快要哭了:“陛下啊!你快去勸勸小柯吧,這小子是要把那大個兒給折騰死啊。”

謝見微神色一凜,連忙問道:“怎麽了?”

陸離也豎耳聽着,他還是很愧疚的,說來說去,羅倫和顏柯鬧成這樣他有責任,本以為誤會解除,兩人說開後就恩恩愛愛了,但好像哪裏不對?

長公主擦着眼淚說道:“陛下快去看看吧,那大個兒一直在小柯門外站着,小柯不讓他進去,他就不進去,別人勸他走,他也不肯走,這天氣一時好一時壞的,他不吃不喝地站着,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謝見微連忙說道:“皇姑母您別急,我這就去勸勸他們。”

謝見微和長公主一起回了公主府,來到顏柯的屋子迎面便看到幾乎成了雕像的羅倫。

短短三天時間,英俊高大的男人幾乎脫了形,狼狽又憔悴,不吃不喝不睡,只一味地站着,一般人是真撐不住。

可羅倫常年征戰,身體素質極好,毅力也非常人所及,所以他還能站下去。

陸離看着他皺皺眉:“你這成什麽樣子?”

羅倫不出聲。

謝見微嘆氣道:“你也是……”

羅倫垂眸,低聲道:“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原諒我。”

謝見微瞧瞧他也是可憐,他一邊進屋一邊給他一句:“他不見得是不肯原諒你。”

羅倫在外頭站着,顏柯也不好受。

他看起來吃睡正常,但其實心裏滋味是真不好受。

他不愛羅倫了嗎?不愛又何必那樣恨?

他愛他,所以他那樣受罪,他怎麽能不心疼?

可是……

顏柯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笨拙又可憐的逃避着。

謝見微沒讓陸離進來,他自己進屋,看看顏柯那樣便嘆息道:“何必呢?”

顏柯露出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表哥……”

謝見微坐在他床邊,說的話完全戳到了他心窩上:“你怕他會再失憶是嗎?”

就這麽幾個字,讓顏柯淚如雨下。

他不見羅倫是因為不原諒他嗎?不是,當然不是,細算起來,羅倫并沒有做錯什麽,他不是自己想忘,而是不得不忘,再深的感情一旦忘了,那就什麽都沒了。

他還能對顏柯一見鐘情,還能做到這個地步,足以見得他是真的很愛顏柯,愛到沒了相處的記憶,也能從靈魂深處感覺到這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他沒錯,顏柯也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誰錯了。

可是他走不出來,走不出謝見微問的這個問題。

“表哥,如果他再忘了,如果……”如果再經歷這樣的一次,顏柯會失去活下去的一切信念。

他不是不愛羅倫,也不是不原諒他,他只是……只是害怕。

愛得太深,就害怕得到,即便得到了又害怕失去。他現在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因為恐懼着外面兇猛的野獸而放棄了覓食的機會。

躲在洞穴裏,不看不聽不接受,這樣沒有甜蜜也沒有痛苦。

謝見微看着他,認真問他:“你甘心嗎?”

顏柯怔了怔。

謝見微的字字句句都像實質般湧入他腦海,成了撥開濃霧的晨曦朝陽。

“你愛他,他也愛你,你們本該甜蜜恩愛過完一生,但現在……你卻止步不前,連努力都不肯,就認定了是死棋,你甘心嗎?”

怎麽能甘心!

謝見微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別想太多,阿柯,勇敢一些,只要還可以努力,那就無需絕望。”

事在人為,在這裏摔倒了,難道下次還不知道擡腳邁過嗎?

無論是怎樣的感情,絕不會有一帆風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都該努力去學習,學着避開,學着繞過,學着讓跳動的心貼得越來越近,而不是最終……形同陌路。

顏柯這個夢過得那叫一個尬到極致。

可想而知,後來夢裏的羅倫和夢裏的顏柯沒羞沒躁地搞在一起了。

顏柯吃了軍師和元帥的狗糧不夠,還被他倆給塞了一嘴,雙份狗糧吃得他痛不欲生。

萬萬沒想到羅倫上将是這樣的上将,“氣管炎”這三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大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元帥大人本身就是個寵妻狂魔,羅倫上将約莫是有樣學樣,只恨不得把“媳婦兒”給寵到生活不能自理。

這個夢很長,直到最後元帥大人也沒有恢複記憶,所以顏柯圍觀了全程。

軍師大人和元帥大人恩愛一生,美得讓整個帝國和整個潘利亞都冒粉紅泡泡。

羅倫和顏柯也是秀恩愛狂魔,在人界閃瞎整個帝都,去潘利亞閃瞎一群大熊貓。

起初他倆是想定居潘利亞的,但顏柯是個滾滾迷,眼看着潘利亞都是滾滾獸,瞬間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羅大熊貓生怕媳婦兒被其他妖豔賤貨給勾走,所以千求萬求,好歹在人界安了家。

但其實也沒什麽卵用,顏柯說一句:“想去潘利亞玩兒。”

羅倫立馬開傳送門,手比腦子還快。

等顏柯被一群死不要臉的滾滾獸團團圍住,他又後悔得恨不得剁手。

後來謝見微給羅倫支了個招,陸離又從中幫襯一把,羅倫才沒把自己給醋死。

謝見微建議羅倫給顏柯在潘利亞開個學堂,專門給滾滾幼崽們啓蒙。

這事一提,顏柯千百個願意。

羅倫眼看着媳婦兒被一群兔子大的滾滾獸繞膝轉,終于安了心。

這些幼崽都沒斷奶,放到人界就是三歲小兒,再多又如何?反正搶不走他媳婦兒。

顏柯也是心滿意足,給滾滾獸幼崽啓蒙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的差事——圍觀的真顏柯快羨慕死他了。

這一生,顏柯很幸福,他擔憂的事沒有發生,因為他的分身太強大了。

羅倫幫着陸離南征北戰,統一了獸界,掌握實權後,他們直接打破了人獸兩界的壁壘,讓兩族完美互通。

人族學習獸族的力量,獸族汲取人族的智慧。

因為彼此的交流變多,對于守護獸的問題也有了足夠的保護和限制。

既然不會産生悲劇,那化形後失憶的問題自然被順利取締。

完成這件事後,夢境結束了。

顏柯到這裏才知道,失憶是夢中顏柯惦記的事,其實也是軍師大人最放不下的事。

當年謝見微安慰顏柯的話,其實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人會因為愛而勇敢,也會因為愛而怯弱。

但請記住一點兒,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絕望是恐怖的,可也不要因為害怕絕望而放棄擁抱本該美好的一生。

醒來後陸離還記得夢中的事,他怔了怔才慢慢說道:“太真實了。”

顏柯卻覺得太玄幻了,真實什麽?哪裏真實,崩得一塌糊塗好嘛!羅倫上将一個熱愛妹子的直男彎成蚊香眼也就算了,還成了氣管炎晚期,無藥可醫那種。

誰信?誰會信!說出去整個銀河系的妹子們都會笑得花枝亂顫!

當然顏柯不敢說,他只适當性點點頭,表面認可實際在瘋狂吐槽。

陸離看看睡着的謝見微,忽然瞳孔一縮。

顏柯沒留意到,他說:“大人,需要休息一天嗎?”

陸離定定地盯着看了一會兒,近乎于一字一頓道:“繼續。”

顏柯應道:“好的!”

陸離視線放松,他伸手到謝見微的右手邊,把他修長的手指全包裹在掌心。

顏柯沒想太多,恩愛夫夫牽個手算啥?他大風大浪見多了,完全不care。

陸離閉眼躺下,一直保持着握住謝見微手的姿态。

精神上一陣恍惚後,陸離睜開了眼。

他的眼前黃沙漫天,周圍的景象似乎都被熱浪侵蝕,空氣中翻滾的刺鼻腥味中還交雜着無數的灼熱火苗。

這景象熟悉卻遙遠,陸離低頭,看到的是一雙稚嫩幼小的雙手。

正在此時,一陣野獸嘶鳴聲響起,陸離動作迅捷,一躍而起恰好躲過了那足以致命的一掌。

但這并不是結束,反而是戰鬥的開始。

眼前的野獸似獅似虎,力量強悍又敏捷迅速,它嘴裏的利齒外翻,那閃着光的牙尖可以輕松咬破一切生物的喉嚨。

顯然它對眼前這鮮嫩的“食物”很是垂涎,那副勢在必得的模樣仿佛宣布了眼前孩童的命運。

然而陸離并不會坐以待斃。

二十年前他沒有,二十年後他更加不會。

六七歲的孩子本該是最弱小的年紀,但是他雙目沉靜,盯着那野獸的視線淩厲又充滿殺意。

野獸的天性敏銳,他察覺到些許危險的味道,卻又被雙眼給欺騙。

眼前的獵物太弱了,它只要撲過去,一口就能吃掉他。

如此這般想着,野獸不再耽擱時間,它再度躍起,前掌鋒利的指甲露出,那裏面尚且粘着些許肉沫,而此刻它又要用它來撕裂更多的血肉之軀。

陸離等着它過來,他的身體素質極好,起跳的高度驚人,速度也實在讓人詫異。

野獸撲過來得極快,他躲得更快,仿佛一道驚鴻閃電,即便是沒有眨動的眼睛捕捉到的也僅僅是一道殘影。

野獸萬沒想到他竟然再度躲開,不由地有些心煩意亂,它回頭再度撲向他。

陸離根本不用四處查看,他對此地熟悉得哪怕過去再多年都一清二楚。

哪裏有陷阱,哪裏有巨石,哪裏有食肉的植物,他了然于胸。

他比二十年前更加輕松更加順利地弄死了這個觊觎他皮肉的野獸。

戰鬥結束,他微喘着氣,跟随記憶找到了那處小溪。

水流緩緩淌過,空氣中彌漫的熱因子只有在此處才會停止火光的炸裂,它們安分的浮在水面上,像一個個栖息在水面上的美麗精靈。

陸離走過去,透過閃着光的溪水看到了自己。

稚嫩的面龐,漆黑的眼睛,還有那常年戰鬥後留下的滿身傷疤。

二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一覺醒來便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孩子身體裏。

只不過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任何記憶,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是這樣的小孩,也不該活在這樣荒蕪的地方。

這是哪兒?他又是誰?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

可是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活下去。

想要找到答案,就得活着。

可在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一個弱小的孩子該如何活下去?

陸離記不太清自己當時都經歷了什麽。

躲避野獸的突襲,找到可食用的果子,他雖然是個孩子,但卻有着成人的智慧和判斷力,再加上與生俱來的體質,他活下來了。

獨自一人活了整整一年。

然後他遇到了奶奶,一個在孤獨的行星上霸道地生存着的強大女性。

陸奶奶看到他的時候很是驚訝:“你小子……竟然還活着。”

小陸離警惕地看着他。

陸奶奶笑道:“收起你的爪牙,我們是同類。”

小陸離人雖小,也沒了記憶,但他還是能分辨的,眼前這是個人類,除了他之外的另一個人類。

他們當然是同類,可是他聽不懂她說的話。

也許過去的他所說的不是這樣的語言,所以他聽不懂。

陸奶奶道:“我給忘了,你聽不懂是吧?”她一邊說着一邊打着手勢。

聽不懂沒事,看得懂。

人和人的交流從不只局限于語言。

小陸離是怎麽接受陸奶奶的?陸離記得,似乎是陸奶奶一拳打死了自己見了面只能跑的那頭三米高的巨牛獸。

真的是一拳,陸奶奶頭發蒼白,眼角滿是細紋,那拳頭看起來瘦弱又蒼老,揮出去的力道也不快,慢悠悠得像是在打招呼。

但在接近那巨牛獸時,拳頭的力道陡然劇增,連那些調皮的熱因子都吓得逃開,熱浪被拉扯,仿佛劈開大海一般,拳頭生生把巨獸給揍飛幾米遠,轟然倒地後已經斷了氣。

小陸離睜大眼,目瞪口呆。

陸奶奶打着手勢:“怎麽樣,想不想學?”

小陸離擡頭看他,滿目熱切。

陸奶奶爽朗大笑:“這模樣倒像個小孩了。”

陸奶奶教小陸離說話,教他識字,還告訴他,他的名字。

“你叫陸離。”

小陸離皺了皺眉,離是分離的意思嗎?

他沒問陸奶奶,陸奶奶也不會給他解釋,她說:“你父母都死了,你剛來的時候只有……”她比劃了一下,“這麽大。”

一個月的小嬰兒可不就只能比劃一下。

陸奶奶道:“我沒養過孩子,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一轉身回來你就不見了。”

小陸離不見的時候才兩歲,只會咿呀呀說聲“neinei”。

陸奶奶在他腦門上揉了下,驚嘆道:“真沒想到你還活着。”

這的确是個奇跡。

這裏太危險了,到處都是野獸,地表也很不穩,動不動便會有災難降臨,而且食物匮乏,對一個兩歲小孩來說實在太不友善了。

本該是必死的,但小陸離活下來了,還長大了。

所以陸奶奶看到這六七歲的男孩才會那樣驚訝。

能活着真是太意外了,但很好,簡直太好了。

小陸離開始了和陸奶奶的荒星生涯,有人作伴,他們都很愉快。

陸奶奶雖然強悍,但年紀實在太大了,恐已時日無多。

她自己很清楚,所以竭盡全力地教着小陸離,想把自己一生所學盡數交給他。

小陸離也沒有讓他失望,他乖巧、聰慧而且天資卓越。

強大如陸奶奶也時常驚嘆于他的體質。

“你這身體可真不像個人類。”

小陸離道:“不如奶奶。”

陸奶奶道:“我已經九十多歲,你能和我比?”

小陸離說:“奶奶不老。”

陸奶奶笑道:“老不老由不得你說。”

小陸離不願提這個話題,但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

陸奶奶活不久了,等她走了,小陸離就只有自己了。

偌大個星球,除了嗜血的野獸,只有他一個人,唯一的一個有智慧的生物。

小陸離十二歲的時候,陸奶奶走了。

前一晚上還能一拳打死一頭巨牛獸、還和小陸離談笑風生、還戳了小陸離一腦門泥巴的陸奶奶第二天早上便走了。

永遠閉上那雙矍铄的雙眼,永遠放下那強有力的雙手,永遠的休息了。

小陸離靜靜地守了她一天一夜,在隔日的朝陽覆蓋大地時,他明白,奶奶不會再睜開眼,這個世界還是只剩下他自己。

小陸離埋葬了陸奶奶。

他把她葬在了最好的地方,而他也在那地方安家。

有陸奶奶的墳墓為伴,他很安心。

小陸離還要繼續活下去,他從十二歲孤單地活到了十七歲,然後遇到了那個耀亮他一生的男人。

謝見微。

如神祇般美麗又睿智。

陸離收回思緒,再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是荒星……這是六歲的自己……

會有這樣一個夢很正常,因為它了解他的一切,包括這些記憶。

但是……真的只是這樣嗎?

他想起在現實中時,謝見微給他寫的那一個字。

昏迷着的謝見微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字。

——真。

只有這麽一個字,謝見微是想告訴他什麽?

真,什麽是真的?

這夢境是真的嗎?

如果這是真的,那“現實”又是什麽?

陸離起身去找了食物,填飽肚子後,他在腦袋裏輕聲道:“顏柯?”

沒人回應他。

早在醒來時陸離就發現了,顏柯的存在感消失了。

是它察覺到了顏柯的存在,所以把他屏蔽了嗎?

它有這樣的本事?

不是陸離瞧不起它,如果它真能做到這些,那他和謝見微早就完蛋了。

所以……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陸離無法分辨,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他要去找陸奶奶,要帶着她離開這個荒星。

他要回聯邦,他要找到年少的謝見微,他要将他從謝家的噩夢中喚醒。

無論真假,只要他能做到,就絕不會讓謝見微受丁點兒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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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