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告白

第二日程之野約了魏君賢在一葉居喝茶，二人好好談了談。程之野問他覺得聽風樓的戲怎麽樣，對聽風樓有沒有什麽建議。魏君賢說他覺得聽風樓是他見過的最好的戲園子，程公子的唱功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妙，自是沒什麽建議可提。

程之野不信，覺得好你送那些東西又是幾個意思。但他也不能直問，就和魏君賢喝着茶吃着點心，随意閑聊，不一會兒幾個時辰就過去了。天色已晚，二人只好離開了一葉居。

程之野堅持把魏君賢送回了将軍府。到了門口，正要進去時，程之野忽然叫住了魏君賢，拉過他，從他頭上拿下一片樹葉，放到他的手心裏。笑着說，“古有落花配美人，今日這綠葉倒是襯将軍了。”

“程公子說笑了。”魏君賢拽緊樹葉，飛快地跑進了将軍府。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覺得趙清的辦法果然有用，程公子對他比以前更溫柔了呢。

珍而重之地把那片樹葉放進書裏，又對人說人明日記得去問程之野過幾日是否有空，邀他至将軍府一敘。

程之野也正想把人家約出來，于是欣然答應。

到了那日，他拿着精心挑選的禮物，在鏡子前站了好一會兒，确認沒什麽不妥之後，這才出發了。

到了将軍府，管家領着他到了一處涼亭，讓他在此處稍作等待。又說魏将軍稍後就來，讓他先欣賞欣賞一出戲。

魏君賢今日請他來就是為了讓他看戲？

他果真是嫌棄他唱戲唱的不好麽？今日倒要看看，魏将軍請的這戲班子到底好在哪裏。

程之野開始還聽得進去，後來卻是越聽越氣憤。這戲本子是誰寫的？無聊至極！他聽風樓唱的哪出戲不比這好聽？

這出戲大致講了一個将軍和一個名伶的故事。将軍愛慕上了名伶，便想着法子讨好她。只是這名伶卻領會不到将軍的心意。仍是像二人初次見面時那般将将軍給趕了出去。

但将軍癡心不改，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了。

唱到這裏都沒什麽，只是後來将軍母親拿着千兩黃金逼着名伶離開将軍府這劇情早八百年就不流行了好吧？更何況将軍後來在名伶自盡後，竟然還敢娶了三妻四妾享盡齊人之福。這戲要是在聽風樓唱的話，這将軍早就被人拿臭雞蛋給砸死了。

魏君賢站在涼亭後方看到這出戲也是氣極，他明明是讓小厮找個寫話本子的将他與程之野相識相知最好還有個相愛的過程寫出來，這劇情是怎麽回事？

他趕緊跑出去想和程之野解釋，卻只聽得程之野笑着說：“将軍這出戲唱的好聽是好聽，只是這風格與聽風樓的大不相同，難怪将軍不喜聽風樓呢。将軍要是實在喜歡這種的，改日我讓聽風樓專門為将軍唱一出。今日多謝将軍款待，在下還有急事需得處理，這就先告退了。”

他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程之野已經離開了。他覺得程公子雖是笑着說的那番話，但估計內心卻很生氣。哭喪着臉招來那小厮問清了情況，小厮卻說自己找的可是某文豪。聽到這個名字魏君賢頓時明白了，能寫出《春閨情》那樣爛的本子的人果真不是正常人。暗自惱恨，自己怎麽就沒有提前瞧他一瞧呢，這下倒好，弄巧成拙了。

怎麽辦，程公子這下肯定誤會我了。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劇情，也不是不喜歡聽風樓啊。趙清怎麽不教教他要是惹心上人生氣了該怎麽辦啊。

程之野回到聽風樓，也惆悵得緊，好不容易看上的媳婦兒好像讨厭自己怎麽辦？

他看到前幾日随手放在桌上的幾本書，正是将軍那日送過來的，更加郁悶了。眼不見為淨，正打算将那幾本書放到書架子上去，一張小箋卻掉了出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魏将軍龍飛鳳舞的字驀地呈現在眼前。字寫的張狂飛揚，有大家風範，和他在自己面前動不動就害羞的樣子一點也不符，和這詩的意境也不同。

魏将軍這是不小心将寫給誰家姑娘的情詩放錯了？

氣的想把那張紙撕掉，正打算動手時卻看見角落裏一個小小的“恣”字。

忽然間，這幾日魏君賢莫名其妙的動作都有了答案。

程之野把揉成一團的紙條慢慢展平，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夾回書裏，将書輕輕地放到了書架上。接連幾日盤旋在頭上的陰雲，也随着一個笑容消散了。

那天之後，魏君賢一有空就往聽風樓跑，有程之野出演的戲就更加賣力地叫好，試圖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是喜歡聽風樓，喜歡他唱的戲的。

程之野覺得好笑，早該知道這榆木腦袋心裏想的和常人不太一樣，表達心意的方式也如此與衆不同。

既然知道對方與自己心意想通，再不采取點行動，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兒。

細心安排好了一切，就只等待東風的到來了。

七月初七夜，程之野親自去了趟将軍府，約了魏君賢出去游玩。

今天是七夕，即使是晚上，街上人還是很多。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魏君賢對程之野說: “京都果真和大漠不一樣，我可從來沒有在大漠的夜晚看到這麽多人。”

程之野一愣，“我沒去過大漠，可不知道那裏是怎樣的。”

“雖說不如京都繁華，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将軍說的在下也想去瞧瞧了。”

“那有空我帶你回去瞧瞧？”魏君賢兩眼放光地盯着程之野。

程之野還未回答，一個姑娘卻嬌羞着将自己手中的香囊塞到了程之野懷裏，又消失在了人群裏。

魏君賢這才想起來，今日是七夕，自前朝開始，便有着送自己親手做的東西給心上人的習俗。

魏君賢懊惱，自己怎麽沒有想到這事兒呢。

程之野不愧是第一公子，兩人在街上走才一會兒，他手上的東西就多的拿不下了。

魏君賢默默生着悶氣，長得好看了不起啊，你看你都拿不下了還收，我才不會幫你拿。這些東西哪裏好了，不就是最普通的手帕香囊嘛，說不定我繡的比她們繡的還好看呢。

“這些東西很好嗎？你都舍不得放下。”他終于忍不住了，委屈地說道，“不是說出來玩嗎？拿着東西怎麽玩啊。”

“我不是想收這些東西，只是人家姑娘都沒給我拒絕的機會。”說着，将手中的東西交給身後的小厮，并吩咐他們回去，別跟着了。

他又去路邊買了兩個蓮花燈，一手拿着燈，一手拉過魏君賢的手。“好了，別生氣了，看，這樣我就沒法繼續收了。”

魏君賢感受着手上的觸感，程之野的體溫比他的要低些，摸起來清清涼涼的，他卻覺得自己心裏發燙。

“走吧，我們去放蓮花燈。”

兩人牽着手往河邊走了。

河邊有很多人，河裏的蓮花燈順着水流排成長串向遠處飄去。

程之野給了一個蓮花燈給魏君賢:“很久沒有放過了吧？來，許個願吧？”

魏君賢蹲下，輕輕把蓮花燈放在了水面上，拉着程之野蹲下，笑着望着他，“一起啊。”

程之野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眉眼彎彎，嘴角翹起，在夜色朦胧裏有着別樣的美。

他怎麽舍得拒絕呢？

“好啊，一起啊。”

看着兩盞燈慢慢飄遠，魏君賢握緊了程之野的手，偏過頭問他:“你許的什麽啊？”

程之野轉過身，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一觸即分，“我的啊，已經實現了呢。”

魏君賢有點征楞，程恣是不是也……

漫天的煙花在對岸炸開，河邊、游船上的姑娘公子紛紛跑出來欣賞。燦爛的火光與夜空裏的星星遙相輝映，周圍的喧鬧聲與煙花炸開的聲音交織着，訴說着這夏夜的一顆顆悸動的心靈。

“好看嗎？”

“好看！”

“在我心裏，可是比不得将軍好看半分呢。”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這篇文節奏有點快，不過本來就是短篇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