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遠古蜈蚣（10）

禹天楓害怕維姬激動起來做出什麽傻事, 叫塔西娅給維姬傳信, 喬伊斯和朱恩的阿母找到了, 已經和朱恩回了千葉部落, 讓維姬不用擔心，先回家, 她和塔西娅過幾天就回去。

朱恩收到消息哭的稀裏嘩啦，一個勁問塔西娅：“真的沒問題嗎？伯蘭真的可以回來嗎？”塔西娅拍拍胸脯：“放心, 有我呢。”維姬哭的更厲害了：“哇, 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我家小伯蘭就拜托你了，嗚嗚嗚嗚！”塔西娅挑眉：你家？

emmm......

獨眼的帕德魯遠遠坐在一邊, 格瑞塔說：“難為你受的了她, 帕德魯，你不是向來最讨厭哭哭啼啼的智人嗎？這回居然一路受下來了，厲害。”

“我正常地做買賣。”帕德魯朝塔西娅那邊揚揚下巴, “看見了嗎，那個人。”

“啊。”格瑞塔看着塔西娅出挑的個子和健美的身材, 眼裏放光, “那個獸人, 很棒啊。”

帕德魯說：“她似乎不受部落的歡迎，維姬說塔西娅總是到千葉部落的狩獵區活動，一個正當青年的獸人在正常情況下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頭兒，你想把她招過來？”

帕德魯低低下颔，僅有的一只眼中泛着幽深的光：“嗯......”

“頭兒？”

帕德魯走到塔西娅身邊, 翹起拇指，指指一旁的桫椤，“蛟王的塔西娅，我們聊兩句。”

塔西娅略微怔神，應一聲，最後安撫維姬：“總之，伯蘭交給我就好了，你安心跟她們回家，免得伯蘭擔心。”維姬抓一把鼻涕，再抓一把淚：“好，我不會讓伯蘭擔心的，你們早點回來啊。”

帕德魯向桫椤走去：“這邊請。”

坐在桫椤下的樹根上，塔西娅問：“帕德魯，有什麽事嗎？”

帕德魯低眼，視線落在塔西娅前胸的刺青上：“這個刺青。”

塔西娅不懂幻化刺青和聖墟石板其中的奧妙，但是讓伯蘭上心的事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塔西娅立即提高警惕：“這是我阿娘刺在我身上的面妝，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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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題。”帕德魯沒有繼續刺青的話題，頓了頓，說：“塔西娅，我問你件事。”

“說吧。”

帕德魯音量不大：“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

塔西娅腦子緩了緩：“你們？”

“我們。”

“你們不是......”

帕德魯直直看着她，塔西娅側臉避開她的眼光，想想自己的處境，和流浪獸人也沒什麽差別，可她畢竟随阿娘在蛟王部落生活了二十年，還有帕特麗夏在，一時要她舍棄部落，她有些無所适從，塔西娅猶豫了一會，道：“抱歉，我還沒有想法。”

帕德魯了然地點頭：“我知道了，不過我們都不用着急，你什麽時候願意考慮了，歡迎随時來找我，我的帳篷就在千葉部落北面的山丘。”

塔西娅回道：“好。”

帕德魯招呼同伴化成獸形，馱起維姬：“我們先走了，你多保重。”

“麻煩你們了，路上小心。”

“再見。”

塔西娅望着飛馳而去的猛獸歪歪頭，帕德魯的獸形不是雨林的獸人種，可是好像以前在阿娘畫的畫上見過......她走了幾步，猛一拍手：“想起來了！是北方嘯月部落的怖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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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好，百足部落的年輕智人相約在河畔洗浴，輪流值守，以防心懷不軌的獸人過來搗亂。

禹天楓坐在距離瀑布百米遠的草坪，身後的灌木裏鑽出一個人頭，禹天楓看都沒看就用木棍敲了一棒子。

“哎喲。”

禹天楓瞥一眼：“是堂姐呀，真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哪個色鬼呢，打到你了，疼不疼呀？”

克洛伊捂着額頭裝慘：“疼呀，妹妹給揉揉。”

禹天楓對着她的雞窩腦袋一陣亂抓：“堂姐怎麽從底下鑽出來了，正大光明過來不好嗎？”

克洛伊笑：“嘿嘿，我這不是怕打擾妹妹嗎？”

河裏的智人潑水嬉戲，遠遠的都能聽到她們歡快的笑聲。

克洛伊看禹天楓攤在手上的獸皮卷，欣喜道：“聽阿娘說，石板的解讀完成了？”

禹天楓低下眼睫，清淡地嘆氣：“嗯。”

克洛伊彎起的嘴角展平：“怎麽了莎莎，不高興？”

禹天楓捏了捏獸皮裙的裙邊，目及遠方：“嗯，算是吧。”

克洛伊盤腿坐到她的側面：“怎麽了，跟我說說，是不是石板的符咒有什麽問題。”

瀑布的水聲嘩嘩作響，智人的嬉鬧不絕于耳，燦爛的陽光照在騰起的水花上，散出五彩的光，河水清澈，蜿蜒在翠綠的大地，曠遠而瑰麗。

禹天楓語氣帶着淡淡的憂傷：“多美的家園啊，我真希望它能夠變得更好。”

“石板到底怎麽了？”

禹天楓摸摸眼角：“石板上的聖文說，菲米爾大陸上曾經有一個非常可怕的邪魔，它是所有邪魔的統領，喚作‘魔王’，能夠帶來海嘯，地震，風暴，山火，幹旱，饑荒，過去的人們被它和它手下的邪魔折磨的痛不欲生。後來，幻獸之神不忍心看着人們受苦，只身挑戰魔王和它的爪牙，最後雖然勝利了，卻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幻獸之神的魂靈化作甘霖，滋潤菲米爾大陸的每一塊土地，她的精神一直守護着大地。”稍作停頓，禹天楓看向克洛伊：“自那以後，幻獸之神的神力，也徹底随着她離開，如今是守護大地的力量，無人能夠獲取。”

克洛伊微微張嘴，動了動喉嚨：“那，聖墟石板的存在怎麽解釋？”

禹天楓說：“實際上，聖墟石板是贊頌幻獸之神的功德碑，記載了幻獸之神與魔王的故事，百足部落的這塊石板剛好講的是他們對戰的這一段。”

克洛伊遺憾又無奈：“石板裏沒有神力，所以說那些關于聖墟石板的傳說都是假的？”

禹天楓點點頭：“是的，歷史太遙遠，過了太久太久的時間，人們把對幻獸之神的崇拜和思念全部寄托在聖墟石板裏，久而久之，便誇張了。”

“哎......”

禹天楓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微微地笑：“雖然沒有了聖墟石板的神力，但是我相信，只要有你，百足部落一定會繁榮富強，成為名震菲米爾大陸的第一部族。”

“莎莎......”

禹天楓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拿起獸皮卷旁的一小截毛竹管，克洛伊悻悻地放下想要觸摸她的手，看她拿的竹管：“這上面的小孔是做什麽的？”

“這是一種樂器，孔是用來發聲的。”

“樂器？”

禹天楓莞爾：“小時候在野外，我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克洛伊問：“樂器有什麽用？”

禹天楓道：“樂器可以演奏音樂，你會唱歌嗎？”

“唱歌？狩獵時喊的調調是唱歌嗎？”

“你唱唱看。”

“咳咳！”克洛伊跳起身，紮馬步，腮幫裏鼓氣，接着豪邁地吼出一長串：“吆吆吆吆吆吆吆！咯——吆吆吆吆吆吆吆吆！”

......

禹天楓笑翻在地：“噗哈哈哈哈哈！”

克洛伊收腹回氣，擰眉：“好妹妹，你笑什麽？”

“噗哈！”禹天楓笑得岔氣，一邊捂肚子一邊捶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洛伊不爽了，叉腰：“我的狩獵調可是所有獸人裏最威猛的，族裏的小智人沒有不喜歡的。”

禹天楓的眼淚花都出來了：“威猛，”她咳嗽幾聲，豎起大拇指，“夠威猛。”威猛得她的大牙都要笑掉了。

克洛伊哼一聲，後仰靠在矮灌木，翹起二郎腿：“那你說唱歌是怎樣的？”

禹天楓盡力收住笑，說：“我不唱歌，我給你吹這個。”她搖搖手裏的簡易竹笛，橫在唇邊，輕輕吹奏。

笛聲起，克洛伊立刻被這從未聽過的美妙旋律震撼了，音色清透，缥缈悠揚，仿佛月夜清風，撩撥人心，又似山間靈泉，沁人心脾。

“這是......”克洛伊蹭到禹天楓面前，兀的闖進她波光潋滟的眼眸裏，心頭一蹦，落下指頭點住竹笛的端頭，“什麽？”

禹天楓笑一笑，翻轉竹笛，遞給她：“這是竹笛，剛才吹出的聲音叫曲子，名字是《梁山伯與祝英臺》，講的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兩個人生前沒能相伴，死後破土化蝶，相愛相守。”

“這也是你琢磨出來的？”

禹天楓不能對她說實話，略一點頭：“嗯。”

克洛伊接過竹笛，高興全部挂在臉上：“送給我？”

“是啊，堂姐喜歡嗎？”

“喜歡！”

是夜，禹天楓等大家都入睡後，在身上抹滿塔西娅給的草泥，掩蓋身上的氣味，從帳篷後面的底邊鑽出去，小心翼翼地走到河邊。她的帳篷離瀑布很近，到河邊不過百米，巡邏的獸人也不會到這邊來，禹天楓四處張望，确認沒人，深吸一氣，沒入河裏，河水深處竄來一道黑影，馱着她順流遠去。

第二早，送飯的小智人發現禹天楓不見了，部落裏鬧翻了天，四處尋找禹天楓，可是草泥掩蓋了她的氣味，再加上她走的是水路，根本無從查起，克洛伊帶人在盆地裏找了許久，也沒有任何禹天楓的蹤跡。

艾達勸慰她的愛子：“放棄吧，克洛伊，她是神的使者，使命完成，幻獸之神把她帶走了。”艾達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禹天楓住的帳篷裏，石床上放了一小片寫着符咒的獸皮卷，如果克洛伊認識漢字的話，就會知道，上面寫的是：

永別了，勿念。

今天，和昨天一樣是個晴朗的日子。

河邊還是有智人在嬉戲，河水叮咚地流，瀑布嘩啦地落。

奇妙的竹笛也在手裏。

空蕩的帳篷裏，克洛伊跪在軟蓬蓬的獸皮毯裏，緊緊抱着禹天楓曾擁抱過的毛皮被。